一人比之于天地,不过是漠中粒沙,海中滴水,不论怎样变化,日月山河皆如常运转。
光阴似箭,不舍昼夜。
寒冬渐渐过去,阳春款款而来。
这是来到天府城两个月后的一天,早晨,天上阴云铺展,一片晦暗,绵绵春雨飘洒,如纱如帘,将天地万物笼在其中。细细的雨丝自云间坠下,落在山林间,落在土地中,落在屋檐上,落在行人的伞面下,摔得粉身碎骨,四分五裂,化成一团团细碎的白雾。
天府城外,东郊的松林深处,一座简陋的小茅屋歪歪斜斜堆在离河滩不远处,正对哗哗流淌的小河,后方,绿松林立,草木丛生。
茅屋前,赫连城一身白衣,黑发披散,闭目盘坐。他的身前,一把连鞘长剑笔直的插入大地,剑柄与眉心平齐。春雨淋漓,丝丝如缕,把一人一剑笼罩在一层细细的薄雾中。
水汽润湿了肌肤,浸湿了衣衫,染湿了长发,又缓缓汇聚成一颗颗透明的水滴,顺着身躯滑落,默默的消失在泥土里。他一动不动,静静打坐,身体放松,神态恬适,似乎与这山,这林,这河,这雨,这景融为一体,沉醉在莫名的道韵中。
与两个月前相比,此时的赫连城已大不相同,最明显的便是那堪比十三四岁少年的身材。
在林中,不再食用任何丹药,渴了便饮甘泉露水,累了便打坐养神,困了便以天为席,以地为床,枕地露天而眠,他将其余的所有时间全部倾注于修身练剑之上,连那个小茅屋都是为了放置一些不能沾水的物品而专门搭建,他本人却很少住在里面。
浓郁的天地元气,两个月的全神贯注,赫连城的修为到了金刚不坏的极限。
而在修为突破的同时,他的体形也随之浓缩,一日三变。
这是蜀山传下的秘法,有返老还童的奇效,叶飞二十岁看起来才是少年模样,就是修炼了秘法缘故。
面对这种异象,赫连城一开始也是震惊异常,用了各种秘术方法来检查身体,却是在一无所获的同时发现其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害处。
不过他能泰然处之,别人却未必能,如果以现在这个样子让他姐姐赫连冰看到,必然是要引起一番震动的。
“时机已至,是时候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城如大梦初醒,缓缓睁开双眼,眸光水润,炯炯有神,似有明光流转。
“不过离开之前,最后测试一次。”
他站起身,右手做剑指,真气成鞭,如蛇回转,将长剑的剑柄紧紧缠绕。
“起!”
他一声轻喝,猛然用力一拉。
铿!
宝剑冲天,声传四方,寒光绽放,映照四野。
“去!”
他脸色一肃,长臂一甩,麻绳顿时被一股巨力绷得笔直,嘎吱作响,接着,冷光轮转,长剑飞旋,化作一道虹光,如龙如电,破开空气,雨帘,向十步之外一株小树激射而去。
“斩!”
寒光电闪,锋芒裂空,眼看着剑刃便要刺进树干,赫连城瞳孔一缩,手腕急转,时而回扯,时而抽击,时而缠绕,时而甩动……霎时间,满天鞭影闪动,长剑随之急停,瞬动,化成一道赤红剑芒,绕着小树穿梭飞舞,上下翻飞。
“回!”
片刻之后,真气收回,长剑倒转,电射而回,铿的一声没入鞘中,尽敛锋芒。
雨丝飘洒,远山如黛,他抬头远望,静静站了片刻,才将长剑悬在腰间,迈步向河滩边的小茅屋走去。
“小明月,咱们该回去了。”
茅草屋内,一个女孩盘膝修炼,正是明月。这姑娘来历神秘,赫连城心有感悟,与自己有大机缘,所以才收为道童。
为此,赫连城专门在小家伙的额头画下了一枚少阴印。
符印是以朱砂一笔书就,淡淡的纹在小家伙光洁的额头上,结构简洁,看上去却又具有一种神秘的美感,散发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气息。
少阴印,笔法利落,形似一轮皎洁残月,一眼看去,恍似一支白色的月牙悬在黑色的星夜中,洒下清寒的月色,心里满是清宁。
赫连城健步如飞,有移形换影,缩地成寸的神妙,不过一刻钟就回到落脚处。
十二尊与王小雨都不在屋内,也不知道去哪疯了。
“少爷,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看着眼前粉雕玉琢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男孩,夏天惊讶不已。
“不过用了一些不入流的小技巧罢了。”赫连城淡淡的说着,浑身上下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爆鸣,身材拔高,肌肉蠕动,转瞬间,从可爱的小孩子变成一个剑眉星目,面容冷俊的青年。
“这……这是……”清清楚楚的将赫连城的变化过程完整看完,夏天瞠目结舌,惊骇难言,心中对赫连城再添一层敬畏。
“不用大惊小怪。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赫连城微笑低语,声音似有神秘的魔力。
字字传入夏天耳中,使他的情绪立即平复下来。
“现在,我有一件事想交给你去做。完成了,我便引荐你拜入蜀山门下,还可以用秘术帮你洗筋易髓,开悟明心,提升你的资质,让你有踏上巅峰的机会。”
“如果失败,则一切休提。这件事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仔细考虑一下,做还是不做。”
秘术!洗筋易髓!开悟明心!通往巅峰的道路!
夏天眼睛一亮,心念电转。
很早以前,夏天就知道到自己的资质并不怎么样。
以自己的资质或许勤学苦练一辈子也永远达不到顶峰,梦想还没起航便已夭折,这个冰冷的现实他也早已有所预料,只是他不甘,侥幸,不想相信而已。
现在,有一个踏上巅峰的机会摆在面前,但是,机会的背后是能让贪婪者摔得粉身碎骨的悬崖,他,该如何抉择?
夏天一张脸忽晴忽暗,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终于一咬牙,坚定决绝的道:“权势命里搏,富贵险中求,少爷,这件事我接了。”
“很好,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等价交换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想要爬上巅峰,就得用命去赌。”赫连城赞许的笑了笑,转过身,把一个卷轴递给夏天:“这是一卷我抄录的宝图,我要你做的事便是确定一下图中宝地的位置。”
“神农架,乾坤谷?”接过卷轴,夏天展开一看,眉头微皱。
“这卷宝图据说是几百年前,一位叫苍冥子的前辈真人传下来的,图中所画的道路有的或许已经变迁,不复旧貌,但大体的位置应该没错。另外,神农架中异兽众多,毒虫遍地,危机重重,诡秘无比,一不小心便会死无葬身之地,我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写在了卷轴末尾,你得牢牢记住,倒背如流,否则遇到危险,神仙难救。”
“综合各方各面考虑,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来确定乾坤谷的位置,记住,找到之后千万不要贸然进入,乾坤谷外有天然生成的阵法,不通阵道的人绝对是有进无出。至于亁坤谷的确定,你只需要在旁边找一座高峰观望,上圆下方的便是,只要见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一年之后,此时此刻,我还在此地等你,如果你第二天还没有到,我就当你死在了丛林里。”
夏天把赫连城的话牢牢记下,接着将地图大概的扫了一遍,抬起头,质疑道:“少爷,这卷宝图可靠么?几百年前的事,谁知道是真是假。”
“你的想法没错,我也认为有虚构弄假的可能。”赫连城点点头,道:“所以几天前,我特地用文王八卦算了一下,从结果来看,乾坤谷确实存在,作假的可能微乎其微。”
“那就好。”对于赫连城的性格,夏天自认还是有所些了解的,即然赫连城肯定的说了,他也就不再去问了,直接将卷轴收起,放入怀中。
“祝你好运,我看好你哦。”赫连城没有接话,微笑着拍了拍夏天的肩膀,转身离去。
图是叶飞留下的,这件事柳长空也知道。
“是时候组建属于自己的一方势力了!”这是三人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