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信从何氏处回来,就见到小玲儿在那里跪着。
小玲儿瞧见方有信,立刻就问:“二少爷,嫁妆可拿回来了?”
方有信不愿与小玲儿说,便道:“把温清唤来。”
小玲儿以为嫁妆有望,一时间也就没在意称呼,连忙提脚去唤温清来。
温清一见到方有信,以为他替自己出了头,想起自己委屈,便扑到方有信怀里哭了起来。
方有信今天犯了点小错误,被方有年说了几句。心情很是不爽,见温清哭着,不禁觉烦,便伸手推了推她。
温清收起眼泪,道:“奴家也不怪大夫人,二少爷疼爱奴家就行。”
方有信道:“你怎么能怪娘亲?娘亲也是一片好意,替你管着嫁妆。而且娘亲已经答应,若他日你再抬作姨娘,便将嫁妆原封不动还你。”
温清这才听明白,原来以为已经讨回了嫁妆竟是自己一厢情愿。转悲为怒道:“替我管着?怕是要自个霸占了去。”
方有信听了,也恼道:“你那几个嫁妆值什么钱?我娘亲还要霸占你的?”
温清这才想起方家是城中富家,红了红脸,又道:“有钱的也会贪。”
方有信见她如此说自己娘亲,很是不忿,道:“哼,我往时出街遛个弯,花的也不止你这个嫁妆钱。”
虽然这话里充满水分,但一个未知温清嫁妆到底有多小,另一个也不知道方有信遛弯花多小,只好都不接这个话。
方有信见温清还要再说,便道:“你也要体谅娘亲,娘亲也是要立规矩的。”说完在不等她说,大声唤了小玲儿进来,说要送温清回房。
温清回去后,方有信想了想,又唤来小厮,叫他把善解人意的春喜接过来。
春喜被接走时,还不忘嗔了温清一番。方带弟却暗暗佩服春喜,觉得她竟有如此大的能耐。
这时,方有年夫妻正在说着枕边话儿。
说的就是这事儿。萧小蝶竟自觉能体谅何氏,道:“娘亲说得对,她也是要立规矩的。”
方有年却暗暗觉得丢脸,何氏先是抢了孙姨娘的嫁妆,后又抢个通房的。但子女不言父母之过,只好附和了萧小蝶几句。
第二天,男人们都出去后。
邓婶居然来请,说老太君要何氏和萧小蝶过去说话。
萧小蝶不敢怠慢,连忙到跟前去了。
老太君看起来已没有过年的喜庆之色,倒是添了几分病气。
何氏正在一旁说着些好话。
萧小蝶见到桌子上放着一张帖子。便多瞄了两眼。
何氏见萧小蝶瞧见帖子,把拿帖子往她跟前一推,道:“大儿媳也瞧瞧吧,这是替信儿寻的亲事。”
萧小蝶瞄见老太君面色不好,不知道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孙媳,还是病的原因。两个都是得罪不得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把那帖子拿起来看了。
看罢,何氏已经一脸高兴地问道:“大儿媳,你觉得如何。”
萧小蝶望了望老太君,才道:“单凭奶奶和娘亲做主。儿媳哪有资格讨论二叔的事儿。”
何氏听罢,一脸失望。
老太君却嘴角翘了翘,缓缓开口道;“长嫂为母,是长辈就有这个资格说,蝶儿说说看。”
何氏的脸色僵硬了一下。
萧小蝶内心也是懊恼,这长嫂为母可不是可以乱说的。一个是父母不在,另一个便是父母远游。现在父母皆在,老太君忽然说这样的话,不管无心还是有意,何氏都定会把自己恨上。
萧小蝶想到,既然已经开罪了何氏,也就顺带下去罢了。于是试探道:“这季家好不好,媳妇不敢说。只是听说,他家竟先对咱们家提了要求,这样的人家恐怕不好打交道。”
萧小蝶说完拿眼去瞧老太君,果然,老太君又嘴角含笑起来。
何氏却道:“季家要求信儿先把两房妾整顿好,这是常理,换做别人家也一样。”
老太君不急不缓道:“哼,信儿没娶妻,就先纳妾,这是谁的过错?告诉你,就是你这个当娘的。”
何氏和萧小蝶都已经习惯老太君在任何人面前都不给脸何氏了。所以闻言,萧小蝶低了低头,何氏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又被多放一条不敬婆母的罪。
老太君见威风立够了,也就松了口,道:“既然已经把两个妾安顿好,季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罢了。就他们家罢。”
何氏见老太君松了口,连忙道谢起来。
萧小蝶却有一刹那感觉,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知道老太君到底在想什么。
老太君挥了挥手,道:“蝶儿,你作为长嫂,也帮衬点。”说完,摇了摇头,道:“听说年儿还没得妾。”
萧小蝶一惊,道:“是。夫君说老太爷入宗在即,不得沉迷女色。”
老太君点了点头,道:“年儿真是孝道。”
何氏听了这话,悄悄努了努嘴。
萧小蝶也不知如何答话才好。
老太君又道:“但年儿到底是长子嫡孙,他的后代甚为重要。蝶儿可明白?”
萧小蝶点了点头,道:“孙媳明白。”
老太君挥了挥手,道:“下去罢。”
萧小蝶本以为老太君硬要塞人,却没想到简单两句就让自己溜掉了。很是摸不着头脑。连来福丫头一直说话,自己也无留意。
回到院子的时候,见到杨婶领着一个丫头在那里等候,所有疑惑都一并消了。
萧小蝶苦笑一声,道:“原来老太君不像大夫人好糊弄呢。”
来福丫头也睁大了眼,低声道:“老太君竟一点都不信少爷的话?”
萧小蝶反问她道:“少爷是谁带大的?”
来福丫头一想到这层,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杨婶满眼焦急,见到萧小蝶就上前道:“小姐,这人是老太君送来的。说是给少爷做通房。”
萧小蝶点了点头,暗暗佩服老太君心思慎密。老太君定是看穿了上次何氏送人来,没指明做什么,让萧小蝶钻了空子,所以今儿特地说明了。再说,这个来做通房,并不是妾,既保存了孙子的脸面,让其保持孝道一说。又可以塞个人。
萧小蝶上前打量了一翻。这个女子长相倒有几分姿色。但不如春喜好。低眉顺眼,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丫头。
萧小蝶开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回道:“回少夫人,奴婢还没有名字。”
萧小蝶知道这是个调教过的,老太君还是有几分尊重自己。于是道:“你就叫小贤罢。希望你早日替大少爷开枝散叶。”
小贤听罢,行了大礼谢过萧小蝶赐名,又道自己明白。
萧小蝶见她听话,又是老太君送来的人,便让来福丫头在他们的屋边收拾出一个间子,让她住去。
来福丫头却不愿,道:“让她去住下人房不就可以了?”
萧小蝶眼角盯着小贤,发现小贤闻得这话,脸上竟无丝毫波澜。心里暗夸老太君好会挑人,挑了个心机如此重的。
于是开口道:“小贤是通房的身份呢,你快去收拾,再乱说话,担心我罚你。”说完便向来福丫头打了个眼色。
来福丫头得了眼色,也就不再反对,带了小贤去间子安顿。
萧小蝶又让杨婶先回去打理事务。
来福丫头把小贤安顿好后,回来报给萧小蝶听,问道:“小姐,为何如此厚待她。”
萧小蝶笑道:“这个通房身份,是谁给的?”
来福丫头想也不想,道:“老太君。”
萧小蝶道:“就是呀,不看憎面看佛面啊。其实,你们少爷宠不宠她都没关系。”
来福丫头这会可真是不解,问道:“为何?”
萧小蝶解释她听,道:“开始我也不明白,为何今儿老太君提了夫君纳妾之事,又简单说了几句就让我回去。后来回来见着人,才明白过来。”
来福丫头道:“是不是那时候老太君已经给少爷塞了人?”
萧小蝶笑了,道:“是,也不是。”
来福丫头经不起逗,道:“小姐就教教奴婢。”
萧小蝶这才道:“开始我也是这么想,但后来也就多谢你一句话。”
“我那句话?”
“你说,‘让她去住下人房。’的话,见小贤居然波澜不惊。我就想,老太君是什么人?她岂会轻易做出让最疼爱的孙子伤心的事?何况不纳妾你们少爷可是拿了‘孝道’二字来作幌子的。”
萧小蝶见来福丫头听得专注,故意缓一缓才道:“所以我往深一层想,就知道老太君定是拿捏不准,不纳妾到底是我拦着了,还是夫君真的不愿。所以,派来的这个人,心思极是深沉。要达到目的有两个。第一,探清楚纳妾是谁不愿。第二,当个真正的通房。”
来福丫头一惊,道:“那还不小心提防着?”
萧小蝶道:“若我刚才听了你的话,把她放到下人房了,老太君马上就能以我不贤的罪名问责了。”
来福丫头又是一惊,连连道了几句‘奴婢该死。’
萧小蝶却扶起她道:“我给你说仔细,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以后谨慎点就是。至于提防,倒也不必刻意。”
来福丫头点了点头,扶着萧小蝶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