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韶光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他们三人到达天府宫时,得到了司命星君正在闭关的消息。
出关时间未定。
而她从玉衡星君那里得到的资料,与开阳说的并无多少出入,嫌疑人一号——东华帝君自封昆仑不知行踪;嫌疑人二号——南极长生大帝因为受伤目前修养于神霄玉清府中;嫌疑人三号——东极青华大帝是三界常驻客,哪里有苦难哪里有他,行踪不定;嫌疑人四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虽说十分神秘,却在不久前下界铲除为祸人间的妖兽,这也是她成仙的前因。
普化天尊神秘的原因,她是知道的,一个常年卧床昏迷不醒的人,怎么可能不神秘。
韶光心想,这兄弟四人简直是极端,不是在家宅就是不着家。
现在她能做出的假设,一是他们兄弟四人全部下过界,四人都有嫌疑;假设二是排除掉自封的东华帝君与受伤的长生大帝,只有普化天尊与青华大帝二人下界,瑾郎是二者之一;最后的假设,就是他们谁都不是瑾郎,瑾郎不过是误打误撞与他们长得相似而已。
前者她目前不能求证,但是普化天尊她可以去问,韶光辞别了开阳玉衡,一路快马加鞭飞回了九天应元府,下了云豹径直往翰天阁而去,男人正坐在宽大的榻上看书,见她风风火火的进来,问道:“出了何事?”
韶光深吸了口气,缓下脚步走到案几前行礼,“天尊,小仙有一事想问您。”
“说吧。”
韶光抬起头,第一次注视他的双眼,神态认真:“我希望您告诉我实话,您……可认得瑾郎?”
“瑾郎?”男人挑眉。
韶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的丈夫,朱安瑾。”
听到丈夫二字,男人的目光沉了下来,沉声道:“什么丈夫!你既然已成仙,就该断绝人间那些陈年旧事,那对你而言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你是金光圣母朱佩娘,不是朱氏佩娘!”
男人的语气太过冰冷,也太过尖锐,猝不及防刺破了她的幻想,韶光忍不住后退两步,男人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扶,却被她脸上的表情阻拦在原地。
不!她是!
无论是朱佩娘还是朱氏佩娘,她都是瑾郎的妻子!如果当神仙就意味着抛弃过往,抹灭曾经,那她宁可不当这无时无刻不在威胁她生命的破神仙,去凡间与瑾郎继续做夫妻!
对了!地府!去查看生死簿!她要去印证瑾郎的真实身份。
韶光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男人一把抓住她。
“你放开我,我要去冥府!我要找瑾郎!”
“瑾郎瑾郎!你满口都是别的男人,你将我置于何地?”男人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目光里却满是受伤。
韶光被这样的目光看的一愣,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视线。
“光光你冷静些!”滚滚也在识海里劝她。
韶光深吸了一口气,“天尊恕罪,小仙并非有意不敬,瑾郎他……曾是我生命中是最重要的人,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在哪,过得好不好。”
韶光看向他,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袖子,眼中带着哀求,道:“求您,让我去……”
男人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睁开眼时,表情冷淡,松开抓着她的手,“天界有令,天界神仙不得私自下界,本尊带你去。”说完也不看她,率先走出去。
她知道这不过是借口,以她的身份,就是去了,大概也是看不成的。
韶光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难过,默默地说了句抱歉。
……
这是她第一次来地府,与她想象中的阴森恐怖并不同,她对这里的第一印象是——寂静,那是一种毫无生机的死寂,包括过往的灵魂,都是苍白而寂静的,只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他们二人,看得人毛骨悚然。
她没有心情多打量,按捺住心底的不安,疾步紧跟前面散发着冷气的男人。
男人感受到他的靠近,缓缓释放出神力将她包裹在内,韶光舒了口气,看着头也不回的男人,只能也跟着沉默不语。
二人一路来到了第一阎罗殿,而早收到消息的地府众人早早的来到了门口等候,行过礼后,为首的中年男人问道:“第一殿阎王秦蒋恭迎上神。”
男人包裹在一团紫金之气中,虽并未露出真容,但看这一身神光,在场无人不知他身份贵重。
“本君今日前来是为借生死簿一观。”
“这……”秦广王与下属面面相觑。
“怎么?”
“回禀上神,掌管第十殿的轮转王每个月都会将投胎转世的鬼魂统一整理,然后汇知第一殿进行登记,此刻生死簿还未送来,下官这就命人去催,还请上神移驾殿中,稍候片刻。”
不消盏茶,生死簿就被送到了第一殿的案头,秦广王打开生死簿,按照男人所说查找起来,反反复复看了半晌,才蹙着浓眉道:“奇了,这上面有朱安瑾的生辰,生平,死辰,却独独少了魂魄去向,好似被人抹了去一般,”说着命属下过来:“去唤黑白二鬼使来。”
“大人。”秦广王身旁的判官听到那句‘抹了去’,突然眉头一动,忆起一件事来,附在他耳边道:“大人,确实没有朱安瑾的魂魄,这生死簿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应该是上头的人做过。”说着指了指天,意思不言而喻。
他二人那点声音对于男人和韶光来说根本满不了谁,韶光虽然听不到,但她有滚滚。
“怎么?查不到么?”男人明知故问。
秦蒋拱手道:“上神有所不知,这‘人书生死簿’乃是由‘四御’中的南极长生大帝统管的南斗星所著,下官只是按照生死簿上的日期来派出勾魂使者勾取人的魂魄,为鬼魂登记造册,并没有修改、撰写生死簿的权利,所以这上面的内容,都是上面定下的,下官也是依据此执行而已。”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这里的线索断了,想要找到瑾郎的去向,只能再回上界。
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原地,瑾郎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了,韶光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能让南斗六星遮掩的人,一定不会是普通人。
不论瑾郎是这兄弟四人中的哪一个,以他们的身份,她上界成仙的事闹得声势浩大,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而到现在还没有来找她,是想要与她了断前尘,划清界限的意思吗?
“光光……”滚滚在识海里小心翼翼的唤道。
也许她能成仙,不仅仅是普化天尊对她误伤的补偿,或许还有瑾郎的意思,用一个神仙的身份来补偿那一世的情分?
既然前世到死也没等来瑾郎,她还不明白这之中的意思吗?
男人伸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眉头微蹙:“哭什么?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男人?”
“我为什么会成仙?”
男人手指一顿,继而笑道,“天帝封你成仙的时候你没有听到吗?自然是对你的补偿。”
韶光不信,梗着脖子问他:“若对我补偿,完全可以给我一个衣食无忧的下一世,甚至十世,贵为公主,或是一国之主,哪个不能补偿我?为什么非要让我成仙?为什么!”她的情绪有些失控,这么久以来所受的委屈突然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如何压也压不下去。
男人目光复杂,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待她发泄出心中的委屈,哭声渐歇时,才轻声道:“是你阿姑要求的。”
韶光哭声一顿,仰头看他,“阿姑?”
“嗯。”男人点头,“你阿姑知道你委屈,愿用自己十世富贵生活来换你成仙。”
原来阿姑是用了附加条件来促使她成仙,她竟对此一无所知,放任阿姑受苦,“那我怎能……”
知道她的心思,男人止住她的话,“既然这件事情是我的错,自然不会牵扯到旁人,你阿姑的要求虽然有些不妥,但也情有可原,所以本尊免了她的十世苦楚,虽不是大富大贵,倒也衣食无忧。”
再多的感谢也只能是这一句:“多谢天尊。”
男人目光幽深,看着她:“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谢。”
韶光抹掉眼泪,也许前世她是有资格去不管不顾的任性一把的,但重生的这一世,她不仅要为自己而活,她还背负着上一世欠的所有人。
她没有时间儿女情长,必须要迅速强大起来,敌人还潜藏在暗处,危险并没有过去。
一只温热的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身体自发贪恋起这样的温暖,韶光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全身冰凉。
然而这样的温暖恰是她现在最避之不及的,韶光转过身,避开他的手,垂头道:“多谢天尊,小仙无碍,今日之事,有劳天尊了。”
见她又恢复了最初冷淡拘谨的模样,男人面色也冷了下来,落空的手缓缓收回,在背后紧握成拳。
“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