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宫廷奇事贵人经商贾后冷眼太子被废
贾皇后这人从来耐不住寂寞,自从孟观率兵打了胜仗,剿灭了西北的百姓造反,杀了齐万年之后,就觉得天下太平了,应该舒心地过上几年省心的日子了。谁想到人的欲望总难满足,又有一件烦心的事搅得她心神不安。时间久了,竟成了心病,有了这种心病作祟,她再瞅那太子,就怎么瞅也不顺眼了。
一天,贾皇后带着宫女在宫院内游玩。就见一座大殿前的开阔之地,人头攒动,吆喝声不绝于耳,随风还能飘来阵阵酒肉的香味。贾皇后惊奇万分,这皇宫大院历来肃穆森严,怎么突然间有了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贾皇后急忙带人来到人群中,一看还真是热闹极了,就见有人在布摊前买花布,有人在饭铺中吃面条。还有玩杂耍的,那玩杂耍的人身穿宽衣宽袖的衣裳,腰系一根红色的绸带,先是比比画画,口若悬河地说上一番,然后一会儿翻身倒立,一会儿口中喷火。看热闹的人起着哄,不停地叫喊,有人还往地上的瓦盆里“丁丁当当”地扔着零币。农市上就更热闹了,鸡鸣马叫,肥猪儿被人摆布得拼命逃窜,叫声尖利而刺耳。还有那卖水果的摊位更是热闹,买家、卖家竟为多一个枣儿少一个梨儿吵得面红耳赤。
贾皇后一边观看,一边心惊:“怎么还有熟悉的面孔?这些宫内堂堂的官员、侍卫、太监、还有宫女,怎么转眼间都成了普通的百姓?”正在惊诧时,贾皇后又大吃一惊,“怎么皇太子司马遹也置身于这热闹的集市之中?”再看皇太子,贾皇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见他歪戴着一顶灰色小帽,身围一件白布小围裙,袖口捋到肘弯处,正眉飞色舞地不停地吆喝:“地道的山西拉面,买了,卖了,只要一点小银,就将肚子吃得滚圆!”
贾皇后是个脾气极坏的人,见了这个场面,刹时将脸色气得青紫。她强忍愤怒,走到皇太子的身后,看那太子的表演。就见太子继续眉飞色舞地叫卖:“抻面、拉面、饸饹面,外加猫儿朵,保你吃一碗想一碗!”就有那不知眉眼高低的买主,竟没看见贾皇后已怒气冲冲地站在太子的身后,点名要吃那猫耳朵。太子欢快地应道:“好了,猫耳朵一碗!”说罢,这太子还真是行家里手,就见他将不软不硬的面团拿出,先往案板上撒了几把薄面,然后麻利地揉了几把面团,之后,拿起刀来,将那细长的面团切成一个个指甲大的方型面块,接着,就用大拇指在面块上一抿,那面块儿就薄了,而且两头曲卷起来,还真像一只猫耳朵。
贾皇后见了,吃惊极了,心想:“这太子学治国安民的本事,简直一窍不通。可做起家妇的事,却这般麻利,这套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而且还这般娴熟?看来他还真是个小商贩的材料!”想到这里,贾皇后就不想再当看客了,她怒冲冲地走到太子的面前,低声吼道:“给我来一碗抻面!”
司马遹正在低头忙活,哪想到贾皇后来到了面前,忙欢快地答道:“好哩,热腾腾滚香的抻面一碗!”说完,就将面团儿摊在面板上,撒上薄面,然后将面切成筷子般粗细,之后,手捏两头,轻轻地一抻,那一根根匀称的面条就下在了滚烫的锅里,又用长长的筷子在锅里搅动了几下,然后将面条盛在了碗里,又撒上些嫩绿的香菜和葱花,再用双手捧着碗儿递给买主。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惊愕地呆住了,就见贾皇后面色如阴云,正气哼哼地瞅着他。太子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还没待他回过神来,就听贾皇后大吼一声:“你这个不知美丑、不知好赖的东西,竟做出这种不要脸的、辱没祖宗的下贱事!”骂完,就见贾皇后将手向上一扬,一碗面条扣在太子的脸上,顿时将太子烫得嗷嗷直叫,叫声如猪被杀了一般。贾皇后依然怒火升腾,就听她大吼一声:“将这凑热闹的通通拿下,都给我杀了,一个也不剩!”
吓得那些装扮的买家、卖家,还有游客,忽拉拉地跪下一大片,大呼冤枉。
贾皇后吼道:“你们做出这样的荒唐事,还喊什么冤枉?”
有那胆大的,就急忙分辩:“太子让我们这样,我们岂敢违背?望皇后仁慈,饶我们一次!”
贾皇后心想:“这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太子发话,谁敢不从?可他们做出这样出边的事,不拿一个开刀,以后还不反了天了?”想到这里,贾皇后慢慢地走到这个人的面前,冷笑一声说:“你既然敢跟我分辩,为何不敢劝止太子做过格的事?今日我就要用你的人头向众人说明一个理儿,再这样胡闹,都将你们杀了!”说完,喝令侍卫动手。那人不是好声地哭叫,但也无济于事,很快做了刀下的鬼。其他的人跪在地上,吓得面如土色,大气儿也不敢出,直到见贾皇后走远了,才敢擦擦脸上的汗水,慌忙溜了。
贾皇后回到宫内,见了晋惠帝司马衷,恼怒地说:“咱家这个太子是不能要了!”
晋惠帝听了,大吃一惊,忙说:“他是我的儿子,又早已立为太子,为何说不要就不要了?”
贾皇后说:“他放着好好的太子不当,却偏要当卖面条的小商贩,这样的太子不废了他,要之何用?”
晋惠帝听了,不满地撅起嘴,嘟嘟囔囔地说:“你刚娶进宫来的时候,岁数也不小了,为何还与我玩老鹰抓小鸡呢?你当时那个样子还能当太子妃,那我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当太子?再说了,他要是你的亲儿子,就是他拉出的屎,你也说是香的,你就不说这样的话了。”原来贾南风从当太子妃到当了皇后,伺候皇上已是不少的年头,却偏偏不能为皇上生个一男半女,常常暗自叹气。自家的身子不争气,却偏偏别的妃子很争气,与皇上没睡过几次,就“开花结果”,为皇上生了个儿子。晋惠帝自然高兴异常,马上将他立为太子,取名司马遹。贾南风虽说蛮横霸道,可自己没有生儿子的能耐,也只好耐着性子,点头同意。
晋惠帝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说话自然直来直去。可若是说别的,贾皇后或许能够将就过去,但却偏偏揭了贾皇后的短,一句话说得贾皇后性起,不由指着晋惠帝大声骂道:“你这个呆傻的皇上,我与你玩那些小儿的游戏时,你的父亲武帝在世,谁敢张狂?现在你虽然做了皇帝,但哪有什么治国安民的本事?现在,不但你这个皇上呆傻,太子又不务正业,照此下去,大晋的江山定会毁于你们父子之手!”
晋惠帝听后,也恼了:“你当我愿意当这个皇上么?无非像个大公鸡顶着个鸡冠子,看着好看,可那些不服气的大公鸡却总想鹐上几嘴,鹐得血肉模糊的,难看死了。再说了,你虽说是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我也没有埋怨过你半句。现在,我只是为我的儿子说了句护犊子的话,你干吗这样骂我?”说完,晋惠帝气哼哼地将头上的皇冠摘了下来,恼怒地说,“我是不当这个狗屁皇上了,谁愿意当谁当,反正我是不当了!”
贾皇后见了,哭笑不得。又怕此事张扬出去,对自己和皇上都没有好处。急忙上前哄道:“我的皇上,我是与你开玩笑呢。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吗?换了别人,我才赖得说呢。”
晋惠帝说:“我可不愿意别人打我,骂我,我最喜欢你逗我笑了。”
贾皇后与晋惠帝的这段“插曲”,晋惠帝过后就忘了。但贾皇后却为此更加耿耿于怀,太子被废的日子就越发的近了。
太子司马遹是晋惠帝与宫人谢玫生**后生下的孩子,也是晋惠帝唯一的儿子。这司马遹从懂事的时候起,就十分顽皮,搞恶作剧是天生的本事。贾皇后见了,心中暗喜,就怂恿自己的外甥贾谧千方百计地将太子往坏里带。太子有了贾谧的帮衬,真是如鱼得水,坏得头上长疮,脚底下流脓。他们偷鸡摸狗,戏弄百官,调戏宫女,想着法儿做坏事。百官既不敢说,也不敢管,任凭他们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