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万年应声而出。他用马鞭指着孟观说:“你我双方交战,你方屡战屡败,既然不是对手,何必再动干戈,不如归顺了我,免得生灵涂炭!”
孟观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以一两次胜败谈论春秋!念你是一方豪杰,我有一言相告,不知大王是否肯听?”
齐万年说:“这要看你说的是否中听?”
孟观笑道:“我刚刚带兵前来,路途遥远,将士劳累。而你连日征杀,也不得歇息。既然如此,你我双方不如歇兵三日,养兵蓄锐之后,再决雌雄,就是死于你手,我也心甘情愿了!”
齐万年听了,笑道:“我当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建议。却原来是这种不值一提的小屁事。我就依你,三日后,日上三竿,就在此处相会!切切记住,三日后在此一决高低!失言者不是君子,乃为小人!”说罢,带兵而回。
孟观带兵回到大营,急令众将前来商讨破敌之计。孟观说:“我观这齐万年,并非守君子之道的人。今晚他必率兵前来劫寨。众兵将可与敌虚晃几枪,然后弃寨离去。”有将不解,急问这是为何?孟观说:“日后再跟你们解释。现在且听我的安排:今晚我与众将点烛饮酒,还要呼三喝四,打造出热闹的气氛。不过请各位注意,我们所饮之酒乃是普通米酒,放于帐中的其他美酒,只可将其盖子打开,让其酒香四逸,却不可饮用,违令者定斩不饶!”众将听了,同声应允,各个按孟观的安排准备去了。
果不其然,半夜里,齐万年突然带兵而至,杀声震天。孟观丢掉酒杯,急忙翻身上马,带兵拼死抵抗。拼杀了一会,孟观高声叫道:“敌势凶猛,难以抵抗,众兵将快跟我逃命!”说完,勒转马头,夺路奔逃。其他将军见了,心中明白,急忙带兵退出战场。
齐万年带兵追了一程,讥笑道:“原来也是一帮不堪一击的东西。跟他们打仗,如同跟吾儿耍闹,太容易了!“
这时,有将军上前奏道:“大王,晋兵遗弃无数兵器粮草,还有数十罐美酒,不知如何发落?”
齐万年喜好美酒,听说有酒,高兴异常,不由心中勾起了酒虫。于是,他命人将美酒抬到自己的跟前。还没去闻,一股酒香已四处飘逸。齐万年尝了一口,立即觉得甘香无比,神清气爽。他命一将:“你且喝上一碗,看看这酒如何?”
那将早已馋涎滴落。见齐万年发话,早就急不可待,拿起碗来就喝,喝罢,大声叫道:“我饮酒无数,今日才知什么是酒了!”
齐万年默默观看了许久,见那将毫无中毒不适的症状,又想自己是违言带兵突然劫营,孟观绝不会特意备下毒酒让他来喝。更何况他率兵冲入营中时,亲眼看见孟观正与众将在烛灯下饮酒,看来这酒不会有问题。想到这里,齐万年放了心,也拿起酒碗,狂饮起来。其他将领见了,都不甘落后,恨不得将头泡在酒缸里才觉得过瘾,有那急迫的,竟在相互争夺中,将酒碗掰成了两瓣。结果各个喝得酩酊大醉,好不快活!
过了两顿饭的工夫,突然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大营外猛地亮起一片火把,仿佛突然间升起了一轮太阳,将夜色照得一片通红,漫天的晋兵突然从天而降。齐万年的士兵见状,急忙去大帐向齐万年报告敌情,却见齐万年等早已人事不醒,任你怎样摆布,犹如死人一般。众兵无主,犹如散了的羔羊,顷刻间被晋兵杀的七零八落,鬼哭狼嚎。可笑的是,那齐万年还在酒中酣梦,大概是梦见了自己又做了一统天下的皇帝。只可惜好梦不长,就被晋兵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押到孟观的面前。此时,齐万年还醉成泥人一般,哪还有一点昔日猛虎雄狮的威风?说来让人悲叹,齐万年是了不起的英雄,他刀枪血雨,南征北战,极少碰到真正的对手,于是,他就难免狂妄自大,总以为天下老子第一了。岂不知天下之事,事与事相克,人与人相克,哪有一成不变的赢家?就拿孟观来说,既然与你齐万年来横的不行,那就用美酒对付你,来了个以柔克刚,弄得你没脾气,乖乖地束手就擒,这世上的谋略真是让人琢磨个精透,让人防不胜防了!
昔日的强贼败于自己的手下,孟观好不得意!他在大帐中对众将说:“我设擒贼之计时,有人存在两个疑问:一是怎知齐万年今夜必来劫营?二是好端端的美酒为何故意留给贼众?现在一并给各位道来其中的缘由。”说到这里,孟观微微一笑,然后煞有介事地点拨说,“人来到世上,就要做事,人要做事,就要用语言来表达,观其真伪,就要靠察言观色。这齐万年身为自封的帝王,竟用‘君子’、‘小人’一类的语言冲天发誓,显然是与其身份不符。话说过头了就是虚假,既然是虚假,就不能不防,这是其一。另外,他又一再强调三日后一决高低,恰恰是为了让我们牢记三日后的决战,而轻视了眼前的防备,他好突袭而获胜,这是其二。我军远途跋涉,将士身心疲惫,我说休息三天再战,说得是实情,齐万年当然心如明镜。按一般的战法,都是以逸待劳之军攻击疲惫之军才能获胜。可我提出三天后再战,齐万年竟一口答应,这叫人怎能相信?这是其三。有了这三条,所以我才断定齐万年今晚必来劫营。”
众将军听了,齐声叫好,不由得对这个新来的统帅刮目相看。
孟观见众将俯耳恭听,心中更加得意。他拿起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口茶,然后问道:“诸位可知我带来的酒是美酒还是毒酒?”
有将回答:“自然是毒酒,只是毒力缓发,让反贼丧失警惕,等发现上当时,酒已喝到肚中,毒性已在体内发作,后悔也来不及了。否则,齐万年这样的枭雄怎能束手待毙?”
孟观笑道:“此言差矣。想来也是,千百年来,人们争权夺利,用的是毒酒;图财害命,用的是毒酒;报复杀人,用的是毒酒。人们知道毒酒害人,往往加以防备。可对美酒,不但不加防备,反而大唱赞歌,开怀畅饮,这就错了,因为美酒也能害人,也能将人置于死地!不瞒各位将军,此酒叫‘擒贼酒’,确为酒香迷人,为美酒中之最。人只要喝了一点,就无法摆脱它的诱惑,哪怕喝死了,也要求得一时痛快,所以齐万年就死到临头了!”
众将士听了,迷团解开,齐声叫好,无不俯首称是。
孟观与众将正在谈笑风生,那齐万年总算清醒过来。他睁着朦胧的双眼,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看清了孟观,又发现自己的身子被捆得一根棍子似的,才叹息一声,又不甘心地仰起了脑袋。孟观成心要耍笑他一番,就拿起一杯酒来,走到他的面前,问他是否还想喝酒。
齐万年悔道:“既为酒害,怎能再喝!”说到这里,齐万年仰天长叹,“我齐万年打仗无数,杀人无数,无人能与我匹敌,一生可谓轰轰烈烈,可谁想到英雄竟死在美酒之中,好悔,好恨!”
孟观讥讽地回道:“不光死在美酒之中,还死在嘴上是君子,暗地里却是小人的做法上。如果你遵守诺言,三天后再战,我怎能摆下美酒宴?你又怎能成为我的阶下囚?”说完,孟观放声大笑。
齐万年是英雄,对生死自然置之度外。见孟观笑完,齐万年也大笑起来,他对孟观不屑一顾地说:“你说我是小人,但你也不是君子,否则,你怎么设下了美酒计害人?人间没有真君子,休拿这话粉饰自己!”齐万年说完,昂起头来,再不愿瞅孟观一眼。
孟观听后,不但不恼,反而笑着对齐万年说:“你总算说了明白的话,让我也顿开茅塞。不瞒你说,我本想在你醉酒时杀你,可又怕你死不明白。现在你我的事情说清楚了,也到了你该上路的时候!”说完,命人将齐万年拉到帐外,砍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