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等人逃亡的时候,受伤的汤姆·洛克躺在一张干净的教友会式床铺上翻来覆去地呻吟着。陶嘉思奶奶慈爱地照料着他。“那个男的和那个女的都在这儿吧?”洛克突然问陶嘉思奶奶。陶嘉思奶奶答道:“都在这儿。”
“最好叫他们赶快动身到伊利湖边去,越快越好。”
“他们可能也是这样打算的。”
“我跟你说,山德斯基的代理人,在替我们监视每一条开往加拿大的船只。现在说出来我也不在乎了,我希望他们能逃得出去,气死麻克斯那该死的狗东西,让他见鬼去吧!”
陶嘉思奶奶激动地叫道:“汤姆!”
“我说,奶奶,还有那个女的,叫他想办法替她化一下装,把模样改一改。她的画像已经送到山德基斯基去了。”
“好,知道了,汤姆。”
汤姆·洛克既已泄露山德斯基有人窥伺这些逃亡者,大家认为还是分批出发为好。吉姆和他的老母亲第一批被送走了。隔了一两天,乔治、伊丽莎和他们的孩子也连夜坐马车到了山德斯基,寄住在一家好客的人家,准备借船过湖,登上最后这一段旅程。
伊丽莎决定女扮男装,因为大家都认为这是最安全的办法。“动手剪啦。”伊丽莎站在镜子前,把一头浓密、光滑、卷曲的头发抖落下来。
“你看我像不像个漂亮的小伙子?”伊丽莎转过身去,笑眯眯地问她丈夫,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朵红云。
乔治说:“你怎么打扮都好看。”
“你干嘛这样无精打采呢?”伊丽莎一只脚跪在地上,一只手搭在乔治手上问道,“人家说,只要24个钟头我们就可以到达加拿大了。过湖只消一天一夜,到那时……啊,到那时!”“哦,伊丽莎!”乔治说着把她拉到身边,“正是因为这个啊!现在,我们的命运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这么近了,差不多已经看见了,万一变成一场空呢?我再也不能过那种日子了,伊丽莎!”
“别担心!”妻子满怀希望地说,“慈悲的上帝要是不打算把我们搭救出虎口的话,就不会护送我们走这么远的路程啦。”房门开了,一个仪态端庄的中年妇人领着男扮女装的小哈利走进来。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伊丽莎将哈利转了个身说,“我们得叫他哈莉叶,知道吗?”
“听说,”临时充当哈利姑妈的史密斯太太说,“已经有人给所有邮船的船长打过招呼了,要他们留心注意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妇。”
乔治说:“知道啦,谢谢你,史密斯太太!”
这时,门口来了一辆马车,接待这伙逃亡者的那户好心人家,这时都围过来向他们告别。
马车来到轮船码头。伊丽莎彬彬有礼地挽着史密斯太太,乔治则押着行李。“两个小伙子”跨过跳板上了船。
乔治在船长办公室门口为他们一行人办理手续的时候,听见身边有两个人在谈话。
“每一个船上的旅客我都仔细观察过了,”其中一个人说,“我知道他们不在这条船上。”
说话的是船上的账房先生。跟他一起说话的人正是麻克斯。此人的毅力非同寻常,他竟然一直追到山德斯基来了,寻觅可供他吞噬的羔羊。
“那婆娘长得跟白人一样,简直看不出来,”麻克斯说,“那男的是个肤色很浅的第一代混血儿,一只手上有个烙印。”乔治伸出去接船票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仍镇定地朝伊丽莎那边走去。
史密斯太太带着小哈利躲到女客舱去了。那里的旅客对这小姑娘那副黑里俏的容貌都大为赞赏。
开船铃一响,乔治看见麻克斯从跳板上下了船,总算放心一点儿了。等到轮船开出很远之后,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令人向往的加拿大海岸终于遥遥在望了,它是那么清新,那么完美!这是一个具有无穷魔力的海岸,只要一踏上它,奴隶制度的咒语就会立刻烟消云散。
轮船驶进加拿大的小城阿姆赫斯特堡,乔治和他的妻子手挽手地站在甲板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眼睛里似乎升起了一层薄雾。他默默无言地捏紧了挽在他胳臂上妻子颤抖的手。铃声响过,轮船停泊了。他迷迷糊糊地清点了行李,把自己那一小群人聚集在一起上了岸。等到旅客们走完了,夫妻俩忍不住热泪奔流,频频拥抱,然后抱起迷惑不解的孩子,双双跪倒在地,感谢上苍!史密斯太太当即把乔治夫妇接到家中,虽然他俩上无片瓦,下无寸土,身上的钱也花得干干净净,除了天空的飞鸟,田野的花草之外,简直是一无所有。可是他们仍然高兴得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