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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向往天国

这两年来,汤姆虽然远离自己的亲生骨肉,时时怀念遥远的故乡,可他并没有绝望的痛苦。因为人生每一个悠然而逝的时刻,在带给你痛苦的同时,上天也没有忘记带给你欢乐和幸福。

汤姆给家写信后不久,就收到克萝的回信。信中提到家中几件令人高兴的消息,信虽然简单扼要,可汤姆却认为它是现在文章中最好的典范。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仍百看不厌。伊娃小姐一天天长大了,汤姆和她的友谊与日俱增。他一方面把她当做一个孱弱的尘世的孩子那样爱护,一面又把她当做圣洁的天使那样崇拜。汤姆最大的乐趣莫过于迎合伊娃种种雅致的情趣,满足她那无穷无尽的简单的欲望。这些欲望有如一道彩虹,萦绕着每个人的梦幻童年。

此时,奥古斯丁已经举家搬到邦夏特朗湖滨的别墅消夏去了。奥古斯丁消暑的房子是一幢东印度式的别墅,周围用竹子编成精致的回廊,四边可以通往各处的花园和游乐场地。汤姆和伊娃坐在藤萝架下的一张长有青苔的石凳上。

“汤姆,”伊娃忽然停下来,指着湖面说,“那不就是吗?”

“什么呀,伊娃小姐?”

“你没有看见吗?”伊娃指着那一片玻璃般的湖面,湖水波动,映射着夕阳灿烂的余辉,“那不就是一片掺杂着火光的玻璃海吗?”

“对啊,伊娃小姐。”汤姆接着唱道,“啊,如果我有黎明的翅膀,我将飞往迦南彼岸;回到我的家乡新耶路撒冷。”

“你知道新耶路撒冷在什么地方吗,汤姆叔叔?”

“噢,在云间哪,伊娃小姐。”

“那么,我相信我已经看见它了,”伊娃说,“你看那些云彩!看上去就像一扇扇镶着珍珠的大门;那云彩上头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一片金光。汤姆叔叔,你唱《光明天使》吧。”

汤姆便唱起那首着名的赞美诗:

“我看见一群光明天使,享受着天国的福祉,身穿一尘不染的白袍,手执象征胜利的芭蕉。”

伊娃说:“汤姆叔叔,我已经看见他们了。”

汤姆一点儿也不怀疑,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如果伊娃对他说她上过天堂,他也会觉得那是完全可能的事。

“这些天使啊,我在梦里常常看见他们。”说完,伊娃脸上的神色变得像梦幻似的,一面轻轻哼道,“身穿一尘不染的白袍,手执象征胜利的芭蕉。”

“汤姆叔叔,我想去那儿。”

“去哪儿啊,伊娃小姐?”

小姑娘站起身,手指天空。晚霞以圣洁的光辉照着她金色的头发和绯红的面庞,她两只眼睛出神地凝视着天际。

“我要去那儿,去那些光明天使住的地方。汤姆,我不久就要去了。”

忠心耿耿的老仆人立刻觉得心如刀割。半年来,汤姆发现伊娃的小手愈来愈瘦,肤色愈来愈异样,呼吸愈来愈短促。她以前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或是游戏的时候,一玩就是好几个小时,可最近只玩一会儿就会觉得疲乏无力。

他常听奥菲丽亚小姐说伊娃有点儿咳嗽,一切药物都不见效。即使现在,伊娃滚烫的脸颊和小手也在发着潮热呢,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省悟到伊娃刚才说的那些话的含意。奥古斯丁骨子里对女儿的病忧心忡忡。他每天不断对周围的人说“那孩子没事”、“那点儿干咳没有关系”、“她只是肚子有点儿小毛病,这是孩子们常有的事嘛”,等等。我们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他天天都在忧心如焚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其实,使他最心痛的是:那孩子的思想感情一天比一天成熟,一方面保留着一切变幻莫测的孩子的气质,另一方面却时常说出一些深奥、聪慧而超脱凡尘的言语来,听上去就像是神的启示。每逢这时,奥古斯丁总是陡然感到毛骨悚然,不禁把爱女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这样痴心地搂住她就可以挽救她似的。他下定决心要保住她,永远不让她离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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