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毕业考试总算如期完成，转眼就到了平安节。街上的店面都已悉数关闭，所有的居民此时都在家里享受节日的盛宴。
晚餐从来都不是贵族舞会的主题，优雅的精灵们不会在舞会上大吃大喝，即使赴宴也是一门学问。赴宴之前需在家里吃好东西，但若吃的太饱，挺着个肚子自然不雅，若是饿着，长达一夜的舞会会让你苦不堪言。好在现在的贵族们都会在舞会其间提供各式点心，以备食用。
“反正舞会开始还有好一会儿，现在跟我说说四贵族的情况如何？”奈维德雅一边放下盛蔓越莓奶酥的碟子，一边说。七十八年来，奈维德雅只对银曜之城的政治格局有个粗略的概念，由于她不能像马卡修一样整日穿梭于名流之间，对于其中的细节当然并不知情。
“摩尔家族我想我不说，你也了解的差不多了。银曜之城的炼金协会几乎全部被他们家掌控，草药局也有一半人马在他们麾下。四贵族之首便是掌管军务的谢瑞尔家族，只是由于军务向来由尤希和谢瑞尔家族均势而分，与史黛丝王室相处的并不和睦。”
奈维德雅略微一惊：“尤希殿下掌管军务？”
“那是当然，史黛丝王室也算是上古精灵的开国元勋之一，不然老城主当年也不会和精灵之王艾尔伦.维戈罗尔平起平坐。”
奈维德雅听后略微沉吟，在她眼中，尤希向来典雅高贵，颇有王者风范，英明果毅更是不逊男儿，只是从不知尤希竟能执掌军务，这或许是她以后需要学习的地方。只是听马卡修这么一说，想必史黛丝家族当年也是十分骄傲的王族，与皇族早有隔阂也是理所当然。若是日后自己借史黛丝之手，夺来精灵王座，恐怕要腹背受敌吧，这样的日子怎会好过？
“科博家族倒是掌管宗教范畴，大祭司伯莱尼便是科博家的当家人了。只是伯莱尼向来忌才，在他手下当差，怕要委屈你。”
奈维德雅冷笑：“你一个维戈罗尔的皇嗣都没喊委屈。”
马卡修只是回应地笑了笑，并未说话。与奈维德雅住在一起相处已有一月之余。自从他的皇嗣身份在奈维德雅面前坦然之后，偶尔也会和她提及自己的宏图之志，王座、权力，无尽的欲望仿佛火焰一般要将他吞噬。他本以为奈维德雅有心与他争王位，不会对他的‘倾诉’产生任何兴趣。然而，当他每每提及自己的野心时，奈维德雅听着总是一脸的认真，仿佛在这件事上，她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
她向来沉默寡言，却是最懂他的人，而他是否真的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能不能不盯着别人看，很让人不快。”奈维德雅冰冷的语气把马卡修从思维小世界里拽了出来。
马卡修面无表情：“只是突然想起一句话。当你扔一粒石子来测试洞穴深浅时，不要通过它的回音来判断。”
“哦？为什么？”
“原来小奈也不知道？”马卡修摆出一脸失望的样子，“本想想你寻求答案的。”
看着奈维德雅迷茫地眼神，马卡修不禁感到火大，为了不让今天的对话变为冷战，狐狸转过身，准备离开房间，“赶紧换好衣服吧，还有两个小时，舞会便开始了。”
马卡修的房间内，各种奥术的小装置井然有序的旋转、运作，一如宇宙中的星辰一般。卡托早已把礼服长袍和需要佩戴的饰品准备妥当。
“石子的比喻用的真是恰当，主人。”
“卡托，你要是想笑，就笑出声来。”马卡修瞥了一眼卡托几乎颤个不停的肩膀。
“用小石子试探不出来，用大石头又怕伤到她，其实您早知道答案，只是想要一个自己想听的回答罢了。”
或许如此，马卡修可以感觉的到，他每次言以相逼的时候，奈维德雅总是一副硬邦邦的态度，不肯对他效忠，亦不愿多说自己的未来。就是这样一直处于对峙的状态。但是这样的状态又能持续多久？与其坦然为敌，还不如就这样僵持着，只是，他们两人双方都没有更多的选择。面对精灵王座，马卡修自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奈维德雅又何尝不是个出招果断的人？
晚钟敲响了六下，银曜之城内几乎所有的贵族都聚到了温博伦家。大门的车马络绎不绝，仆从们尽心招呼着客人。老奥根毕竟是银曜之城首屈一指的奥术师，另三大贵族也对他颇为敬重。但是这些客人更多的是要向马卡修·温博伦献一份殷勤，政坛新贵的成人礼永远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当马卡修一身玄色礼服长袍出现在奈维德雅面前，奈维德雅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自己当日试穿长袍的样式似曾相识，因为她曾经在王室图书馆看到过他穿这件长袍。
“当一天舞伴，不介意吧？”马卡修的语气似带询问。
奈维德雅只是冷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穿成这样就算不做你的舞伴，别人也会认为我是你的舞伴。”
“不是作为马卡修.维戈罗尔的舞伴，而是作为马卡修.温博伦的舞伴。”马卡修微微躬身，伸出一只手在奈维德雅面前，“或许下一次我们翩然而舞的时候，我们身边的人便不会是哪个本心的选择的人了。”
最后一句话让奈维德雅的手搭在了马卡修的掌心。
温博伦家的奥根.温博伦还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孙子，只是三人均在伊顿大陆游历，成人礼自然无法出席。所以舞会便由奥根主持，当然，主角还是马卡修。首先便是奈维德雅和马卡修的开场舞。
“这是我政治生涯的第一场舞蹈，于我如此，于你也是。”马卡修俯在奈维德雅地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尽管看到眼前的男人面带微笑，但是奈维德雅还是隐隐地感受到严肃，仿佛他在说，敢给我闹出什么乱子你也没好果子吃。
奥术管弦乐器开始自动奏乐，舞池中央只有马卡修与奈维德雅两人。幸好高等精灵的舞蹈动作幅度不大，奈维德雅儿时在玛卡瑞兰皇宫，多少也熟悉一些舞步。只是凭着记忆而跳的舞蹈多少还是有些紧张，搭在马卡修肩上的手几乎是死死地攥住礼服的布料。
而马卡修的优雅之余，却不慌不忙地躲避着奈维德雅的双脚。
“肩部放松些。”马卡修轻轻地说。
尴尬的舞步本来就让奈维德雅格外心烦，几乎是凌厉地瞪过去，却撞上了一双温柔如水的淡蓝色眼眸。或许只有这一天，狐狸的眼睛里没有狡黠，没有阴谋，只有这一天，他是马卡修.温博伦，她的舞伴。
即使这样的温存也只有一支舞的时间，作为成人礼的开场舞，温婉多情永远不是主题。礼貌地鞠躬，抽回残存温热的手，在舞曲结束后，奈维德雅理智地撤身。
现在是马卡修一人的独角戏。所有的精灵满三百岁的时候都要举行成人礼，而高等精灵的成人仪式异常繁琐。成人之后，贵族们会戴上头冠。有爵位世袭的，还会佩戴相应等级的戒指。
奈维德雅本想安心站在一旁围观，忽然，端着酒盘的侍者不小心将酒洒在了裙子上。
“十分抱歉，西泽尔阁下。”侍者慌忙地道歉，在规矩甚严的温博伦家，这种冒失的举动会被严厉地责罚。
“不必，我去换身衣服即可。”奈维德雅并没有苛责侍者，只是从后廊绕过，去更衣间换衣服。
“何必费事去更衣室？”男人声音酷似马卡修，可是当奈维德雅转过头时，才发现一张颇为陌生的面孔。
浅褐色的礼服，用古铜龙皮制作的腰带，这样的搭配在贵族里亦是十分大气、并不多见。男子只是轻挥手腕，口中默念着什么，白光在奈维德雅的裙角一闪，污渍瞬间不见。
奈维德雅轻轻行了一礼：“多谢各下。”
“老同学又何必言谢？”男子似乎看出了什么，接着说：“前年宗教哲学史和你同在一班，今年的龙族历史课我们也都是老图克教授的学生。”
即使是这样的提醒，奈维德雅还是无法想起这个人的名字。在学院她向来交际不多，除了马卡修她几乎不和任何人来往，并不是她不善交际，而是她太过专注于学业。
即便不能想起男人的名字，奈维德雅倒是能从服饰上判别一二。用龙纹作为家徽的家族在银曜之城并不多，龙皮作为衣料更显出棱角与硬朗，恐怕也只有掌控军权的谢瑞尔家族才有如此手笔。
“谢瑞尔阁下。”奈维德雅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男子只是微微一笑，道：“叫我卢西弗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