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分析之父格雷厄姆曾说:"如果说我在华尔街60多年的经验中发现过什么的话,那就是没有人能成功地预测股市变化。"始终遵守你自己的投资计划的规则,这将加强良好的自我控制!
--伯妮斯·科恩
2008年8月9日杨树墩晴周二
17-(1)不乱阵脚:尊口不言无知事
8点20分。城投公司的会议室。
上一次,在杨树墩市政污水处理厂项目的最终谈判签字的时候,他们是在水光潋滟、山色空蒙的别墅区举行了一个在别人意想之内在我意料之外的盛大的仪式。这次看来还没有到大肆炫耀丰功伟绩的时候。
椭圆形的大办公桌两旁坐满了人,有些人我以前就认识,而且建立起了"深厚友谊",有些人是首次见面。许副总站在门口热情洋溢地迎接我,兴致勃勃地把我领进会议室。我刚一进门,有几位很显然有点愕然,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全都怔怔地看着我,此后就有人问许总:"怎么,就一个人来吗?"
"一位还不够吗?你觉得几位才够?"许总气愤地回答。
"不是那意思,这人太年轻了,我儿子都比他大啦!"说这句话的人我原来从没有见过,可能他本来就觉得今天的谈判有点滑稽有点无聊吧。试想一下,全市所有政府部门的一把手很早起来,翘首以待昨天晚上深夜才到的投资经理,急急忙忙参加这种无果的谈判。也许他们以为来访者有好几个人,结果只有我一个,而且是一个在他们看来还是像个孩子的年轻人。
我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说这种话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过多的注意无关的因素会让自己看起来很猥琐。
"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深夜才到,所以早上耽搁的时间有点多,让大家久等了!"我平静地说,顺手把文件夹放到了桌子上,拿出名片一一分发。
陈总对大家说:"别看陆经理年轻,但是是挑大梁的,赛迪世纪投资中心的投资经理都是很年轻的,处理事情也是干净利索。"陈总在看着大家说,也是旁敲侧击地对我提出期望,同时也在为自己的目的作着铺垫。
"我们上次的市政污水处理厂项目也是小陆和小石来谈的,这两位投资经理都年轻、阳光,赛迪世纪集团真是人才荟萃的公司啊!"许副总赔着笑容补充道。
会议室的人陆陆续续懒懒散散地坐到了椭圆桌的另一边,为我留出来了桌子的长长的一边。
"我是昨天晚上刚到贵地,之前我们公司和我对这个项目并不了解,昨天晚上听陈总和许总讲了一个大概,也初步达成了一些意向。陈总,要不您先和大家讲一讲我们达成的意向,今天我们也只能是意向性谈判。我以为这种情况下,把全市的领导都集中了起来没有必要,至少今天早上没有必要。"我坐下来开场。我知道我看起来肯定很疲倦。
在没有详细了解这个烂摊子的情况下,我是不会随便谈判的。谈什么?又怎么谈?我可不想中圈套。
陈总听到我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急了,似乎是我有意在揭他的伤疤一样,他立即站起来阻止我说:"这个项目以前你也知道的,小石经理来的时候也提到过这件事情,这个项目是你们提出来想投资的。"
"是,这点我承认,石经理之前提出来我们公司想承担这个项目的投资建设工作,但是那时你们死活不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而且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们提出来想投资和你们提出来让我们投资又有什么区别?区分开来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们提出来想让我们投资就很伤有尊严吗?"我很生气,既然尊严如此重要,我必须挫伤一下他的尊严。
但我很快便放缓了语气:"既然大家能走到一起来,就应该在互相尊重、理解、体谅的基础上考虑这个项目,合作的双方都要务实。而且我可以告诉大家德昌为什么不继续投资建设本项目的两个主要原因:一是现在银根紧缩,项目的融资发生了困难;二是现在处于行业重组整合期,德昌有可能很快会被东方博瑞达收购,他们毕竟是势力较弱的小公司。"我不想随陈总和许总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化妆成大花脸演戏。他们两位此时此刻如坐针毡,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这时候有个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经介绍才知道他是刘副市长。刘市长走过来温和地对我说:"到现在你也没有拿到项目材料、可行性研究报告和德昌签订的投资合同吧!"
我站起来,与市长握了握手,"昨晚大概听了听陈总对我们投资商的要求,简单地交流了一下想法。我不知道您在这儿,可能刚才我讲话存在不太雅的地方,还请市长谅解一下。"我诚恳地说,"作为一个投资经理,面对公司,我得对得起我的公司;面对自己,我得对得起自己的职业;作为一位市长,向上,你得对得起你自己的领导和国家,向下,你得对得起自己的黎民百姓。我们坦诚公开,追求务实才能追求效率啊。"
"哪里,哪里,你讲得好啊,本来我今天不来参加谈判的,我是临时决定来的,接下来我和你直接谈,我们务实地谈。"市长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因为我没有拿到任何的关于项目的资料,也没有考察,现在我只能根据了解到的情况谈原则和意向,而细节部分只能是在考察过后才能决定。首先3天内签订协议是不可能的。根据项目规模判断,此次投资额较大,我们必须进一步审查设计有没有问题?如果设计不合理,我们肯定要作调整,然后进行新的测算。根据重新的测算,再讨论收费问题。应该说我们的步骤是务实的,是为人民负责任的,因为有可能我们会因此降低收费。投资经理们一贯很懂得计量经济学,都会通过巧立名目来提高投资额而增加收费,我们是不会这么做的,而且从来不允许有这种实践。"
"就按着你的意思办。我认为,我们和德昌的投资合同中,收费有点高,每吨达到了88元钱。"看得出来,市长是一位内心有民众的亲民市长,自然会轻易地接受我的这种为他考虑的立场和方法。很显然如果我可以降价,就是降低了市财政的支付负担。市长首先对身旁的陈总说:"准备一下关于这个项目的一切资料,交给小陆经理,好让他好好考查一下,我们下午可以派车送他到现场独立考察。"
陈总说:"刘市长,昨天晚上的意向,趁着大家都在,要不再重复一遍?老许去拿资料啦!"陈总看了看我,不知道是仇恨还是善意,总之,眼神怪怪的,就像跳完舞的猴子没有如愿地收到礼物似的。
昨晚我们达成的意向在市长面前重复一遍,陈总有他的深远的意义:一是说明自己已经做过工作;二是再一次在我面前确定一遍达成的意向。他聪明地觉得,他在达成的意向书中占有一定的优势,并且我对此很满意。
"陈总,你先说吧。"
我一边听着一边把赛迪世纪集团的简介及内部期刊分发给了对坐的各位谈判组成员,免得他们像是便秘的老者孤独地费力地蹲在方便器上似的,眼睛干干地盯着我。他们对项目的了解还没有我深呢!
就在这时候,许副总抱着一堆文件走了进来,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这是研究报告和初步设计,还有与德昌公司签订的投资合同的复印件。"
陈总开始向刘副市长陈述自己英明果断的对烂摊子工程的处置思路。
我大致翻看了一眼投资合同的复印件,一个8000多万的项目的投资合同只有11页纸。内容很单薄,细节规定不是太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条款对政府的约束很明确,对投资商约束却很模糊,就像有一条钢绳枷锁套在政府的头上,并加上了一把大铁锁,有一条钢绳枷锁套在了投资商的头上,却没有加上相同的大铁锁似的。投资商有权摆脱约束,因为他们就把握着可以解开绳索的扣儿。
"真精明!"我不由自主地说。
陈总以为我是对他的策略表示赞赏,对我说:"为了达成快速开工建设的协议,我们昨天达成的意向可一直都有约束力哦。"
我说:"行,未经双方同意,任何一方都必须自觉遵守昨天晚上确定的思路,现在起草一份投资意向书草签也可以。但是我要明确一点,任何不存在的不合理的东西,我们不计算在内。比如投资合同中对你们的不合理的要求,对我们的不合理的要求,都要改正过来。也就是说我们要彻底改变德昌投资合同中的所有不合理的地方。还有,我想问问陈总,投资合同中眉脚标注有11页,怎么只给了我10页,谁抽取掉了中间的第7页?"
陈总低下头来,看着桌面上的投资合同,随便翻动了一下:"哦,怎么漏装了一张啊?哎呀,这些人办事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太粗心大意了。"非常无辜的声音,比我还无辜。
"不是漏装,而是撕掉了,页根还在呢,你瞧!"我把投资合同推向他。
本来我没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但是像陈总这类狗官,如果不咄咄逼人,怎么会露出他的马脚呢?
"我们赛迪世纪要追求一个务实诚信的投资环境,要遵行这个10页纸的投资合同,也行,不就是撕掉了合同报价吗,合同中没有的东西,我们必须把它们添补完整。现在我规定本项目的合同报价100元每吨,否则免谈。"
刘副市长拿起我推到一边的投资合同,看了看,然后对身旁的陈总严厉地说:"你刚才是说要加快进程,为赛迪投资经理提供完整的情况资料,这是完整的吗?我们做父母官的就一定要规范自己的行为,然后才有资格要求别人的行为。"
"那是,那是,不小心漏订啦!"
"还抵赖,你撕掉那一页是不想让谁看到?是不想让赛迪的投资经理看到吗?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经验丰富的投资经理们思维比谁都精明,为什么老做这种没有意义费工夫惹情绪的事情呢?"
见过很多市长,却第一次看见发火的市长。早就听说刘副市长是位务实诚信的心装民众的市长,这次可算是初步见识了他的风采。之前也听说,有一次,刘副市长到建筑工地上考察,看到了工程队里有个稚嫩的小伙儿在一锨一锨吃力地和水泥,市长看到了,走过去批评建筑队队长,说他无视国家法律法规也没有良心和道德,让孩子参加重体力劳动。后来,听到孩子是因为一件小事想不通赌气离开家乡的,刘副市长一行人都解囊相助,刘副市长夫人还为孩子买了衣服,派人把孩子送到了他们的家乡洛阳,这件事情在杨树墩被传为佳话。
"市长,不要紧,全不全不要紧,内容大概一致就行,因为我还要研究材料和到现场,我们近期约个时间再谈。"我说。
市长说:"你研究材料和考察现场后再谈才有根据,下一次谈,大概是什么时间?我好抽出时间来。"
听到市长这么一说,陈总有点按捺不住了:"下面的工作还是由我们进行吧,市长你太忙啦!下面的工作,我来安排,小陆你下午视察,晚上一起吃顿便饭,讨论一下视察的感想,明天就可以谈判吧?"
"那就定明天下午3点钟吧,你们也很着急。"我说。
"那明天下午我还是过来旁听吧!"刘副市长说。
我说:"明天下午主要谈土地问题、在建未完成工程过继问题、完成的建筑工程过继问题、工程进度问题、投资合同条款商讨,前期费用构成及支付问题。形成的成果是项目谈判备忘录,或者投资意向书。希望陈总准备好相关实证资料。"
市长来旁听谈判是陈总不曾料想到的,陈总对我说:"既然你都规划得这么整齐,我们就遵照你的思路去谈判,谈判后及时向市长报告。"
这是在向市长负责任呢?还是在赶市长走呢?
每每遇到这种滑稽的事情,我就猜想以后肯定还有更滑稽的事情在等着我呢!
17-(2)项目现场考察:独来独往
下午两点钟,司机小赵准时过来接我去考察项目现场,建议性地对我说:"陆经理,你看要不要接上魏主任?他好像很希望跟你一起去。"
"一起去干什么啊?去考察项目现场,还是一起去吃生鱼片啊?"上一次来杨树墩,也就是杨树墩市政污水处理厂项目的最后一次差务,魏主任借宴请我之名,一家四口一次性吃下了28盘生鱼片,让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小赵听到我这么一说,嘴角处漾起一点诡谲的笑:"这帮龟孙子,吃东西不怕闹肚子啊,我白吃东西就闹肚子,嘿嘿。"
"小赵你笑什么啊?"
"没有。许总也很喜欢你的,常常挂念你,念叨着小陆什么时候再来杨树墩呢!"
"许总也没有必要陪我们的,我们两个去就可以了。你如果想吃生鱼片,等结束以后,我请你。"
"不是那个意思,他人不错,好像这个垃圾处理厂项目也是他一手鼓动着让你们公司来投资,但是陈总一直不这样认为,他说两个项目都由一个公司来投资,会加大了政府的风险。"
"他如果真是这样想的,那倒真成了人民的公仆了!恐怕就不是。"我说。
17-(3)项目现场考察:伤感满怀
项目所在地距离杨树墩市略有30公里,在一段高速公路的入口处,远远地可以看到工地上高高飘扬着的红旗,在风中呼呼作响。
一场暴雨不久,工地上坑坑洼洼的,一片泥泞狼藉,好像刚刚被成群的野猪扫荡过一样。在工地的高坡上,有一间铁板搭建起来的工棚,好像还有五六个工人在里面午睡。他们应该是刚刚做完午饭不久,门口有一个简易的灶台,灶台上的大铁锅里半锅黄汤水还散发着丝丝的热气,远看还有若隐若现的烟雾在悠悠升腾。几口大碗随便扔在门口的地板上,还没有来得及清洗,惹得苍蝇蚊子到处翻飞。一两双筷子散落在地板上,四五双塑料拖鞋零乱地堆在工棚的门口。
小赵对发愣的我说:"大部分工人都撤走了,包工头还在,这些还没有撤走的工人,还在等他们的工资呢!"
工人们看到我走过来了,都从木板床上爬了起来。他们猩红的眼睛里残存着呆滞的无奈的光。
他们就这样在这天天等待,失望地等待着希望,同时也失望地等待着失望。他们一等就是好几个月。
"王哥,这是北京来的客人,也许可以解决你们的工钱。"我后来才知道,被叫做王哥的人就是包工头。
不过,小赵的介绍让我有点不快,怎么能惹得辛苦无辜的工人们一脸的雀跃呢?也许这是根本无法兑现的愿望吧!
地主的狗腿子都有玩弄人的把戏!我心里骂了一句。
我愤愤地对小赵说:"别这样啊,谁的责任就让谁来承担,我怎么能解决他们的问题呢?"
"是北京来的啊?"一听到我是北京来的,呆滞的民工们一下子都活了起来。北京就像东方的太阳一样,一下子把他们冰冷的身体冰冷的心都暖和了起来,"我们要上告!我们要告官!现在欠我们的4个月的工钱一分钱都没有拿到,老板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我们要上访!我们要告官!"群情激昂的呼声很高很大。但是在这群山环绕中,还有谁能听得到呢?就算我听到了,我也不过就是一介草民,我能怎么办呢?
"到市里找他们要去!"我脱口而出。看到他们寄希望于我,我便当了一次挑拨者。
"对,要告那个狗日的,听说北京可以信访,我们要告那个狗日的龟孙子。"工人们都走了出来,走到工地的空地上。他们都不是当地人,还有一位工人穿着民族服装,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应该是彝族服装。
"小赵,他们是彝族人啊?"
"云南彝族!"小赵证实。
仔细算下来,还有7位工人没有离开工地。最后一个出来的是一位年长一点儿的老者,他有五六十岁的光景,看起来他得病了,还病得不轻。老人没有跟着大家围拢过来,而是慢慢从工棚里走出来,紧紧地靠着铁板房的门边儿默默地站着,面部毫无表情,大雨都没有洗涤清他那浑浊的眼睛。
他终于说话了:"回家的车费都没有了,要是有车费,我们都回去了。要不就不来要了!"哀伤莫大于心死,"你们说谁能跟他们斗啊?我可不想死在这荒山野岭呢!"
看到这一幕,我的内心突然升腾出无限的怜悯,是自言自语,也是安慰老人家:"哦,我是北京来的,但是,我也是来考察项目的,如果我们觉得这个项目好,我们可以为大家解决一部分问题,但是不是全部。"本来我没有必要在这里作任何承诺,但这一刻我感觉我不作这种承诺我几乎无法离开这片工地。
周围是一片青山,青山上是密密麻麻的甘蔗林,一条高速公路,像带子一样,从山那边扯过来,一直扯到山的另一边去,明晃晃的路面反射着灼眼的光芒。而在这个红旗招展的山窝里的铁板工房里,还困着几个讨要工钱的民工,还有一条用铁链子拴起来的饿疯了的老狗,不分白天黑夜的疯狂地狂吠着,叫嚷着去活,叫嚷着去死,叫嚷着这山野的分外宁静!
17-(4)金城音信:初见成效
中午时分,我从现场考察回来,收到欧阳的短信:"期限策略、隐退战略实施初步成效。今天,刘局长终于坚持不住,主动约见了我,我们在金城大酒店共进午餐。"
"打牌了吗,和他挖地皮?哈哈!"我回了一条短信。
"打啦,不过不幸的是打牌的时候刘局长和许局长吵了起来,我们的价格问题他们无法统一思想,事情很可爱。"欧阳的短信很快回了过来。
"刘局长肯定以为价格是赛迪世纪的科学测算,许局长以为肯定必须降,对吗?"我回了一条信息。
"你真的比神仙还神,你怎么知道?"欧阳短信问。
"他们喜欢搞这种笼络感情的名堂,他们认为我们最终会考虑他们之间的矛盾,会采取缓解他们内部矛盾的措施。其实,再升价格,他们两个都会怒;再降价格,两人都会笑;不升不降,就你看到的状态,就是当回事儿一样地吵。如此,我们就不得不再降了!"我回复。
"那怎么办?"
"为我们自己的战略考虑,因为还有二期工程呢,价格太高,会影响金城广大人民对我们服务的接纳程度,也会影响政府部门对我们长期的认同。我们相当于减轻了金城平民百姓的负担,所以一次性直降10%。"
"好的!"
"再降10%的条件是马上签订合同,投资收益率要保持在14%以上。"我最后一次回复短信。
17-(5)从来没见过面的同事们
晚上7点。"湘江之畔"大餐厅。
因为考虑到污水厂项目公司总经理周经理和工程建设总经理王经理都是湖南人,所以我选择了一家湘餐厅招待两位同事。项目公司的总经理隶属集团总部资产运营中心,派驻到杨树墩负责市政污水处理厂的运营和管理。工程建设总经理隶属集团总部工程建设中心,派驻到杨树墩负责市政污水处理厂的建设工程。
既因为公司太大,又因为他们长年驻扎在外,所以我和他们根本不认识。
王经理是7点20分到的,随行的两位,分别是建筑工程承包商杨经理和贺经理。三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他们解释说下工以后没有来得及清洗,就开车跑过来了。因为工期太紧,工地上机器彻夜不停工,工人们也只能倒班休息。
"辛苦了,各位经理。"我站起来说。
"没有办法啦,主汛期马上就要到啦!我们必须赶在汛期前把基地建设好,你来杨树墩应该去接你,怠慢你了。"王经理非常真诚和朴实,给我那种一见面就是贴心人的亲切感。
"哪里,我们是同事,还说这些话,不过周经理怎么没有来啊?"我问王经理。
王经理看了一眼杨经理和贺经理说:"他没准就不想来呢,现在厂没有建设好,他的工作就是睡觉。垃圾项目弄得怎么样了?"
一提到垃圾项目,大家都来了兴趣,杨经理和贺经理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应该签订了吧?签订了的话,我们就不走啦,与赛迪世纪合作很好啊,垃圾处理工程建设我们也是甲级资质。"
"你的甲级资质可比不上别家的乙级资质哦!"王经理直言不讳地说。
杨经理说:"如果不进行公平夺标,我们当然是不如乙级资质。"
从他们简单的对话中,我作出了正确的判断:王经理,杨经理还有一直没有见面的周经理在杨树墩市政污水处理厂项目建设工程中存在矛盾。设想一下,周经理因为想找一家乙级资的建筑承包商而遭到了王经理的拒绝,而王经理在这件事上有主导权,没有给周经理面子。
"我不太了解垃圾项目的情况。昨天凌晨的飞机,连夜从南京赶到南宁,又赶到杨树墩,睡了三个小时,早上起来就参加谈判,真是太搞笑啦。上次我来参加谈判已经觉得很搞笑了,没想到这次更搞笑。"
"现在他们也是六神无主,去年陈总负责的6个招商投资项目,有5个存在违约情况,所有的投资商都是一拖再拖,最后干脆都撒手不来了,唯一没有逃跑的投资商就是我们。省庆祝大会在今年的12月份开,这些项目都是在省发改委备案的,都是庆祝大会的献礼工程。陈总这次恐怕是官帽危险了!"王经理说。
"哦,也难怪他如此积极,冒着风雨深夜把我从南宁机场接回来,哈哈,我当时还受宠若惊地自我陶醉了一番呢。"我自嘲道。
王经理说:"如果这个垃圾项目不能马上落实投资商,市政府就会转给发改委来负责建设,那2008年,陈总就相当于没有任何功绩,他自己都得辞职。"
"今天早上谈判的时候,刘副市长也在,我以前见过王市长和汪副市长,从来没有见过刘副市长,我真没有想到市长也来啦!"我说。
"刘市长是务实的也是最有魄力的,现在这些事情不归汪副市长管,转给了刘副市长管。听说刘副市长去视察工地,在很多工地,看到的尽是破墙断壁、凝结的水泥还有讨要工钱的工人。只有走到赛迪世纪的建筑工地上才看到了灯火通明的繁忙景象,所以他连夜又回到工地上向集团总部捎话,希望赛迪世纪接收垃圾处理厂项目,这个项目肯定可以签下来,放心吧。最初刘副市长找到的是我,让我请投资中心的投资经理过来的。"王经理说。
心有灵犀的杨经理和贺经理一致证实:"刘副市长来我们的工地上视察工作时,我们也在场。"
公司有一个规定,无论是哪一个部门的员工,对于项目投资提供有利帮助的,都会得到一笔奖励。
"你们和城投公司的合作一直很愉快吧?"我问。
讲到这儿的时候,王经理笑了起来:"合作不愉快,我们一直在对抗。在这点上,周经理特别有主意,工程开始的时候城投代表是王科长,估计你也认识,就是瘦瘦的像营养不良的母猴的那个。他三天两头地跑到工地上来唠唠叨叨,三天两头要求开车、吃饭、招待。刚开始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也就忍啦,后来熟悉环境了,觉得他充其量就是个地痞,也懒得再答理他。有一次,他晚上来到工地不停地叫嚷,大家知道几天没有招待他了,他是下班路过叫食来了。不过大家早有准备,在工地的大水坑上铺上薄木板,紧靠薄木板的旁边放了一把椅子,等他来时有人喊:'王科长到椅子上坐一会儿,别再扯我们的皮了,休息休息,待会儿我们一起下馆子。'王科长倒是懂事和领情,听这么一说也不再叫嚷了,佯装骂道:'靠,谁稀罕。'但还是走到了椅子边上,'哐当'一声,一个趔趄,薄木板翻了,王科长像插秧一样头朝下栽进了水坑里面。气急败坏的王科长站在水中大骂:工程质量肯定有问题,我一定会找你们的麻烦,你们等着。这种薄木板用来盖过滤池,可想而知工程一定有问题。"
王经理讲到这儿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后来呢?"我继续问。
"后来再没有理他,他穿着一身泥浆衣服骂骂咧咧挑着扁担回家去啦!这家伙,整一次不够用,要整许多次才有效果,他四十多岁,超级好色。周经理为了摆平银行系统那些负责项目货款的,这方面路子多,看他蛮横无理的样子,实在是想整他,机会终于来了,有一次,他转弯抹角儿想让周经理给他物色个女人来玩玩,于是周经理就让工地上的工人把王科长的名片拿给妓女说:美女,我们老板叫你过去咪嘻一下,在大唐名城酒店418号。接下来的具体情节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这件事后来闹到了城投公司。再后来,工程城投代表换成了现在的许副总。"
"哈哈,不容易,像战争一样。"我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不战,他就会骑在我们头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为什么采取这种极端的强硬的无赖方式呢?"我问。
"总裁以前曾对我们说过,出门在外对待有修养的人要采用有修养的方式,对待垃圾一样的人要不直接用铲车把他推到土坑里掩盖起来,要不用土枪大炮一下子把他炸个粉身碎骨,让他彻底不得翻身。"
"为什么不把这种情况向城投公司反映呢?"
"靠,城投公司不相信会有这种情况,只会认为这种情况很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