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刚闻言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居然如此胆大妄为,恃强索财,其行径与盗贼何异?今天本将就为众位兄弟做主,严肃军律,秉公执法。来人,放了三水,将他们三人一并拿下。”
一声令下,立刻过来七八人,将其余三名家丁按倒在地,掏出绳索捆绑起来。
“大人救我!”
“大人救我!”
几名家丁见对方下手毫不留情,也顾不上嘴里的泥土,慌忙向郑图求救。
事发突然,郑图在不远处本来想再观察一会儿,此时见罗刚说动手就动手,不禁大怒道,“慢着,本将有话说。”
“此事与你无关,有什么话,等本将处置完四名军犯再说不迟。”罗刚说完,就不再答理他了。
郑图几步赶了过来,急道,“怎么与本将无关?他们都是本将的家丁,郑协总,你打狗也该看看主人吧?”
“原来与你也有关?”
罗刚就是想套着他说出这句话,见郑图已然上钩,他盯着后者看了片刻,而后冷笑一声,断然喝道,“来人,把这几条狗的主人也绑了。”
立刻又上来几人,像刚才按猪那样把郑图按倒在地,五花大绑给捆了起来。
那些官军面面相觑,竟一时静了下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那可是一城的副守备啊,居然被一名协总给绑了?
他们既觉得突然,又觉得解恨。事情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想象,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下文。
罗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否则他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不但要离间郑图和官军,还要使自己站在维护官军的立场上,这样事情才好办,才不至于因为无缘无故处置了郑图而使军心不稳,导致兵变发生。
“姓郭的,你这是以下犯上......你想造反不成......哎呀.......放开本官.......不然......”
郑图被人按着,嘴上依然气急败坏地呼喊着。
那四名被捆的家丁此时更是瞠目结舌,没想到姓郭的居然连老爷也敢动!
待五人都捆结实了,罗刚转向官军道,“众位兄弟,郑协守拿了你们多少银子,本将都将如数返还,本将真为你们有这样的上官感到悲哀啊!”
“姓郭的,你别假慈悲,不错,是本官索要的银子,可是你能好到哪去?你不是也收了你手下的银子吗?”
郑图声嘶力竭地喊道。
“什么?我收了兄弟们的银子?你让他们自己说!”罗刚笑了。
立刻冯林站了出来,大声道,“平日弟兄们向郭大人借的银子,现在发饷了,自然要还,可不是大人索要的。”
“对”
“就是”
身后立刻发出一片响应声。
郑图立刻傻眼了,这样的结果是他根本没想到的。
呆了片刻,他仗着自己的从五品官位,口气又强硬了起来,“姓郭的,就算本官索要了银两,也轮不到你小小的协总来管,赶快放了本官则罢,否则让你追悔莫及!”
罗刚冷哼一声,“郑大人,只要你动了我兄弟的银子,就算我是一个小小的协总也要管上一管。”
“哼,那你打算把本官送到何处论罪?”
“哈哈,送往何处?用那么麻烦吗?本将要就地正法!”罗刚森然笑道。
“你敢,本官的妹婿是汾州刘光祚——刘参将,你有几个脑袋敢动我?”郑图镇静之下,声嘶力竭地放出了最后的底牌。
“刘参将?”
罗刚露出不屑的笑容,一挥手道,“斩”
“你敢......不......不.......兄弟们,救我!”
郑图疯狂地挣扎着,呼喊着。
然而那些官军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一个过来帮他。
众兄弟得令之后毫不怠慢,立刻将五人踹倒,手中的大刀轮了起来。他们都没行过刑,根本谈不上手法,就是一阵乱砍。
那五人在地上翻滚着,直到最后一点声息都沉寂下去。
“就这么杀了?”
众官军被眼前一幕给震住了,再望向罗刚的目光中都充满了畏惧。
从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收回目光,罗刚冲着天空拱了一下手,道,“当今皇上曾说,治乱世须用重典。治军莫不如此,律不严则军不正,诸位好自为之吧。来人,把兄弟们的银子给还回去。”
说完,罗刚悠闲地走到一处军灶前,掀开盖子,闻了闻肉香。
众兄弟们饿,官军饿,罗刚也饿。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只今日凌晨吃了一顿饱饭,到现在又是饥肠辘辘。
很快,饭菜做好了,众兄弟蜂拥围上军灶。
反倒是那些官军手里捏着失而复得的银子,都眼巴巴地看着,没人敢擅自过去。
见此情景,罗刚感到有些可笑,时事转易也是太快,就在昨天,这情景还恰恰相反。
最后,他派了几个兄弟去请,那些官军才战战兢兢地过来用饭,罗刚的铁血手段的确把他们吓坏了。
肉一入口,官军就变了先前的样子,放开性子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两头猪、十几锅粟米饭,风卷残云般被吃光了,就连肉汤也喝得一干二净。
罗刚边吃边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暗自感叹,此时与后世相比,民生贫匮,悬殊天地之大,若要济民解困,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待饱餐的众军稍事休息后,他下达了安营扎寨的号令。
众人闻听不再继续行军,均十分高兴,就连那些官军也跟着一起按照罗刚的要求动起手来。
从张应权那里缴获的帐篷有四十余顶,罗刚按“口”字开一边的方式布置整个大营房,开口处对着正东。
所有帐篷全部向内开门,相邻各帐篷间分别留三尺的空隙,营帐中间形成的方形空间用来放置马匹、车辆。
人多力量大,时间不长,营帐便已安扎妥当,待车辆重新停放好之后,罗刚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
“弟兄们,你们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扎营吗?”罗刚跳上一辆牛车问道。
众人都用迷惑的眼神望着罗刚,每个人心里都闪过同样的念头——那还用说吗?安营扎寨还不是就地休整?
但他们都没有回答,因为这些人心里都清楚,如果答案真这么简单,把总大人绝不会有此一问。
罗刚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道,“好,兄弟们都不清楚,本将现在就告诉你们,今天晚上,将是我们收获的日子。”
见众人满脸惊讶的表情,罗刚继续说道,“说是收获,其实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考验。本将料定,今晚十有八九会有贼人趁夜来偷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一切准备,等着他们的到来。”
随着罗刚的话音,人群里立刻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你们怕了吗?”罗刚高声问道。
“不怕”
回答的都是罗刚的原班弟兄,在他们心里,只要有罗刚在,就没什么可害怕的。
倒是那些官军面面相觑,小声地嘀咕着,没人回话。
罗刚用手势止住众人的议论,继续道,“都不用怕,本将已想好应对策略,你们需要做的只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听清楚没?”
“清楚”
罗刚的那帮兄弟异口同声回答,紧接着二百多官军也按别人的样子陆续做出回应。
罗刚点了点头道,“本将知道,你们心里都有个疑问,那就是我是如何知道贼人将会前来偷营的。现在,我告诉大伙,是判断,用脑子判断出来的。也许有人会想,若是今夜若没人偷营,本将的脸面将会丢尽。是的,事实正是如此,但你们要记住,只要有一分可能,我们也要做十分、百分的准备。为将者丢了脸面有何妨,为的是弟兄们不丢了性命。我把兄弟们给带了出来,就要一个不少地给带回去,相对于兄弟们的身家性命,我个人的脸面又何足道哉?但有一点,兄弟们要记住了,但凡违犯军纪,不遵号令者,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好”
人群中响起轰然叫好声。那些官军几曾听说上官如此掏心挖肺地说话,也许别人这样说会是假的,但他们相信这位郭协总不会。因为协总大人给他们超量发了银子,又给追回了被抢的银两,吃饭管饱,伙食又好。更重要的是,郭协总对待手下的军士非常和蔼,一路上从不曾打骂过士兵。而郑图等五人之死,却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倒是郭协不畏权贵,严肃军律的做法很让人敬佩。
因而官军都是发自内心地喊出一个“好”字,尤其是周三水,他肿着嘴唇,却喊得最为响亮。
罗刚等众人的情绪稍微平定之后,下令道,“现在,听我号令,立即准备。”
随着他一条条号令发出,所有军士都开始忙碌起来。
直到现在,从兴县城中拉出的那几车军用物资才随着蓬布的掀开,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其中有三十六斤重的虎墩炮十二门,九十五斤重的灭虏炮三门,二百五十斤的铜制佛郎机炮两门。这两门佛郎机是从城墙上卸掉装车的。
一起带出来的还有鸟铳、三眼铳、鲁密铳等火器共七十余杆,算上官军随身带着的四十多杆,罗刚至此拥有的铳类火器已近二百。
只是罗刚最为看好的鲁密铳数量最少,只有七杆。
除此外,还有火砖、火箭喷筒、翻箱雷等一次性火器,这类火器数量都不多,没有超过两位数的。
火药总共有七百余斤,随车还有数量不等的各类弹丸、火绳等物品。其余是刀、枪、弓箭之类的冷兵器,数量较少。
罗刚进城之前,从王小栓口中套出了一些底细,在与马骏谈话时心里有了底。一番巧舌头如簧终于使马守备慷慨解囊。
这一次,罗刚算把马骏的所有家底完全掏空,就算他再招募军士,也是没有兵器可以配备了。
罗刚下达的主要命令是把各类火炮安置在指定位置,装填弹药,把一些一次性火器指定由专人听令发射,铳手也提前装填弹药。
火炮的装填主要是由炮手来完成,罗刚和其他兄弟在旁边看着。这个时代的火炮发射原理与鸟铳大体相同,只不过威力要大上许多。
罗刚还好说,对这玩意都有了解,所欠缺的不过是实际操作。而对那些弟兄来讲,却是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那些兄弟在罗刚的授意下都将炮手的动作要点一一记在了心中。
这些兄弟都很兴奋,被炮轰的时代终于结束了,自己打炮的时代到来了。有了这些火炮,一般的贼寇还真不在话下。他们看着这些属于自己的家当,不禁又对罗把总的广大神通咋舌不已。
一切准备完毕,罗刚留下少量弟兄负责警戒,其余军士都到帐中好生休息。
直到夕阳落下,天色逐渐变暗,罗刚才把他们叫了起来,将军士一拨拨地分派在各处,隐藏起来。
此时,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着罗把总所说的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