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杉一眼落在那空白的明黄色织锦上,瞳孔微微一缩,她再傻也看得出来,那布正是用来颁发圣旨的!
忙收回视线,将目光移到砚台上,做仔细观察砚台状,这么一看,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适才只觉得砚台造型古怪,这会儿才看清楚,砚是上好的贡砚,通体碧绿,如美玉一般晶莹剔透。这般好的砚自然应该配好的雕刻图案,这个砚台上雕刻的却是一只抱着萝卜啃的兔子,砚台四周满是散落的萝卜,看上去虽可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孩子气!
这……太不符合洪德帝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了!
洪德帝瞧见傅云杉盯着自己的砚台不放,心里很是得意了一番,待发现她眼底的惊诧,哼了声,“那是楼重六岁时亲手雕刻给我的!”语气里甚是骄傲!
傅云杉愕然,以一个六岁孩子来说,这雕刻技术算的上完美!
“六皇子不但文武双全,又至臻纯孝,皇上真是有福!”傅云杉忙垂了头恭维。
洪德帝嗯了一声,脸上瞬间盈满了笑意,“我元峙的儿子自认是最好的!”很是与有荣焉!
傅云杉心下骇然,她今日所看所听,不管哪一条拎出去都是要人命的消息,洪德帝表现的如此明显,到底想做什么?
她更加谨慎、小心,略半刻功夫,墨汁浓度适宜,傅云杉出声提醒,“皇上,墨研好了。”
乖觉的往后退了几步,离洪德帝不是很远,视线距离却刚好到看不到他书写的内容。
洪德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提笔落字。
傅云杉深深吸了一口气。
屋内一时只余洪德帝书写的沙沙声,门外有风吹过,八角琉璃宫灯发出清脆的碰击声,有人走动和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传来,“瑞公公,父皇可在上书房?”
“奴才见过四皇子。”瑞公公虽压着嗓子,声音却依旧尖细,“四皇子来的不巧,皇上一早宣了安宁县主,这会儿正在里面说话。四皇子不如晚点再过来?”
一段沉默以后,四皇子开口,“既如此,我晚些再来。父皇身子还未大好,做儿子的也想尽些孝心,有劳瑞公公。”
“四皇子仁孝,皇上得知定会开心。”瑞公公笑着道。
接着是一段压的低低的交谈,声音太低凭借大风也没听的仔细,只隐约听到,“……翊坤宫……感激……咳血……政务繁忙……”之类的话。
傅云杉支棱着耳朵听的含糊,洪德帝却冷哼了好几下,声音大的只怕能传出上书房去,一张脸更是阴沉的可怕。
果然,外面静了一静,片刻后,传来四皇子告辞离去的脚步声,洪德帝的脸色已冷的能拧下一盆水。待目光落到书案的圣旨上时,脸色瞬间就柔和下来。
傅云杉正在心里猜测四皇子那几句顺风吹来的话是什么意思时,忽听洪德帝开口,“傅家丫头,过来瞧瞧这传位诏书写的如何?”
“安宁不敢!”傅云杉心里大惊,传位诏书!
洪德帝冷眼扫过来,“小家子气,如何堪当大任!过来!”
不能反抗!
傅云杉咬了咬唇,缓步朝书案走去,洪德帝冷眼看着她走过来,身子一侧,让出一人位置,让她能瞧的仔细,“这皇位继承人,朕选的如何?”
楼重!
傅云杉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翻起惊天骇浪!
居然是楼重!
果然是楼重!
“……极、好!”洪德帝真是疯了!
写传位诏书不请内阁大臣,不请几位辅臣,不请庶吉士,只有她和杜成在场,一个宦官,一个县主,他就不怕自己大去之后,四皇子那些势力反咬一口,说传位诏书是假的,杀了她杀了楼重?!
傅云杉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洪德帝是故意的!故意将她与这传位诏书与楼重捆绑在一起,让她为了活命不得不站在楼重这一边,与四皇子和皇后娘娘及其势力为敌!
不,确切说,洪德帝想捆绑的还有天启第一首富余家,帝师府傅家,富庶之乡江南玉家以及水稻产地辽东!
反应过来,傅云杉不由在心里苦笑,洪德帝还真是看得起自己!他难道不知,自己的家族早已被四皇子和皇后势力的人划到楼重的阵营了吗?
这番煞费苦心,倒显的有点多余了!
洪德帝扫了她一眼,看着手中的传位诏书,凤眸微一眯,“你是个聪明的,定然明白我儿子对你的心思,朕只问你一句,你觉得,可配得起母仪天下?”
“主子!”杜成急忙开口,他已是明白主子问这话的用意了,“这事还是问过六皇子……”
“问他做甚!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洪德帝没好气的瞪了角落一眼,“老子是他爹,亲爹!”
杜成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放缓了语气劝道,“主子,六皇子的脾气与您如出一辙,您想想当初,再比对六皇子,这……”
“回皇上,安宁确实担不起这母仪天下之责!”两人把话说的这般透彻,她哪有不明白之理?
当即,傅云杉跪下,“安宁出身乡野,长于民间,说白了不过是有些小聪明,这些小聪明用于经商尚可养家糊口,轮到处理后宫繁务,嫔妃相处,安宁确实不行!不过,安宁保证,六皇子若有所需,安宁定倾尽全力!”
“安宁县主……”杜成着急起身,不想牵到伤口,疼的身子一颤,咬牙忍了,“这事还是等……”
洪德帝已然开口,只是眸光复杂,看着傅云杉,“确实是个聪明的!你也不必如此,朕虽许不了你后位,四妃之首却是……”
“多谢皇上厚爱,只是……”傅云杉抬眸飞快的看了眼洪德帝,虽只是一刹,却仍让洪德帝看清了自己眼中的坚定,“安宁曾立誓,此生绝不嫁人,即使嫁人,也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为妾!请皇上怜悯!”
“混账!”洪德帝勃然大怒,“你这是在要挟朕?!你以为楼重喜欢你朕就不敢砍了你?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