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得县主这句公公,县主唤我德安即可。”德安小太监笑着道,“瑞公公是杜公公的义子。”
傅云杉了然,以洪德帝多疑的性格,除了杜成的人,旁的人他估计连近身都不让!
“德安可知皇上因何召见本县主?”
“回县主,奴才不知。”德安小太监的神色无半分浮动,笑着道,“奴才不过是个负责洒扫的,适才是因为瑞公公不在,才入了皇上的眼,得了迎县主的差事。”
傅云杉挑眉,这小太监的回答虽中规中矩,却意外的将瑞公公给捧了起来,还特意强调了自己只是个打杂的,什么都不知道,问也是白问!生生将傅云杉接下来要问的话堵的严严实实!
做人本分,做事机灵,说话妥帖,心思活络!这样的人若不刻意隐藏自己,怕已主持一宫迎来送往!
是什么,让他宁愿当一个打杂的也不往上爬?
傅云杉正要从旁寻问两句,不妨听到瑞公公尖细的声音,“宣,安宁县主觐见!”
帘子被人撩开,一脸笑意的瑞公公笑着唱了句,对傅云杉道,“安宁县主,皇上在里面等您,请!”
傅云杉笑着朝他和德安小太监点了点头,抬步进了上书房。
瑞公公看了眼德安,笑了,“德安,你进宫几年了?”
“回瑞公公的话,奴才八岁入的宫,如今十年整。”德安低眉垂目,态度恭敬。
瑞公公哦了一声,抬眸看着廊檐下的八角琉璃宫灯,“我怎么给忘了,咱们是同一年进的宫。当年还分在同一个房间,我个子小,老受人欺负,干不完活还被常常被引领太监打,每晚躲在被窝里哭,你看不下去,就偷偷帮着我做,有几次,为了帮我自己的活反而没完成被引领太监打!我记得最危险的一次我被人打破了头,还是你去求了义父,我才能活下来!没想到,一晃,已过去十年了……”他说着,眸光一闪,落在低垂着头的德安身上,“德安,你可怪我攀上了义父的高枝,没有将你从辛者库里带出来?”
“瑞公公吉人自有天相,奴才不敢居功。”德安声调平缓,并无一丝激动之色。
瑞公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个怪我了。也罢,往事不可追,咱们中间终究隔了十年……”
德安不再说话,静静的站在廊檐下,似与廊柱融为一体,存在感极低。
瑞公公也不再看他,目光越过上书房前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看向西去的日光,眸光尖锐!
上书房内,洪德帝一身舒适的宽袖长袍,懒散的依靠在椅子上翻着奏章,那懒散的姿势与她印象中的某人实在像极了。
果然是父子!
傅云杉腹诽一句,拎裙跪下。
“安宁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傅云杉行的是标准的觐见大礼,双膝跪地,双手着地,头颅低垂。
书案后的洪德帝却头也没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似未发觉屋内多了一个人,直到……
他暴怒的将一本奏折狠狠砸在书案上,张口咆哮,“立什么太子?老子还没嗝屁呢!这些混账王八蛋,说的好听,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推举德贤兼备的四皇子为太子……着想个屁!纯粹是想气死老子,他好当皇帝!”
“主子明知道那些人是四皇子的人,说话自然向着四皇子,又何必生气?”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憔悴,劝洪德帝。
洪德帝拿了奏折抬手想砸过去,手臂刚扬起又突然顿住,朝傅云杉那边瞟了眼,气呼呼道,“那丫头,将这奏折拿过去给杜成那老小子瞧瞧!”
傅云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洪德帝在跟自己说话,忙谢了恩起身双手接过奏折往角落里走去。
角落里,床榻上,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无须男人,正是受伤养伤中的杜成。
杜成看到她,先是一笑,道,“安宁县主,许久不见。”
“杜公公好。”傅云杉福了福身,将手中的奏折递给杜成,杜成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将奏折收起。
“让你看就看,哪那么多破事儿!我还怕你篡位不成!”不等傅云杉有所动作,书案边已传来洪德帝不屑的低吼。
杜成朝她无奈一笑,傅云杉眉眼一弯,将奏折打开,放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方便杜成看。
“司马昭之心,简直是人人得而诛之!”洪德帝还在那边大声开骂,“他们这是不知道我儿子不在京里,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让谏臣跪满太极殿逼老子立老四为太子!惹恼了老子,老子一把火将翊坤宫给烧了,让他们去黄泉抢去!”
“主子……”杜成无力的唤了声洪德帝,侧眸看了眼傅云杉。
傅云杉乖觉的站在角落装透明人,她一直知道洪德帝宠爱楼重,却没想到宠爱到如斯地步!
似乎在他的心里,除了楼重,其他皇子都没被他当儿子看待!这个猜测让她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他的话里是不是透露着这天下只能有楼重坐,谁都不能坐!是吧?是吧……
洪德帝一眼瞪过来,“叫什么?楼重那小子的心思你还不清楚,说不定他早把咱们给卖了!咱们在这掖着藏着做什么?傅家丫头,你过来!”
傅云杉蓦然瞪大了双眸,她不知道!楼重给她的认知一直都是不屑于皇位的!她哪里知道洪德帝竟然抱着这样一个心思!
坐看皇子们因皇位自相残杀,不闻不问不说,还到处煽风点火,妄图将火烧的更大!
杜成朝她安抚一笑,眸底掠过一抹暖色,压低了声音说了句,“爱屋及乌……”
傅云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过身往书案边走去,脚步踏出两步,才猛然反应过来杜成说的爱屋及乌是什么意思,心底泛起一抹奇异的悸动,让她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做了好几个呼吸才淡然的立在洪德帝的目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