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兴致高涨,傅云杉在身后泼着凉水,“记得素净一点。”
冬青的身子一顿,脸就垮了,她就知道!
冬青挑了件银白色暗纹浮凸桃花桃梗的短袄,外面是同暗纹的桃粉色夹袄,下身搭配了一条用兔子皮做的水青色烟云蝴蝶裙,外面选了月牙白的斗篷。
又是桃花又是烟云和蝴蝶,穿在身上丝毫不显吵闹,傅云杉满意的点了点头,意有所思的看了几眼冬青,而后诡异一笑,“冬青,以后姑娘出门的衣服都交给你搭配了!”
“啊!”冬青愕然了。
要分清场合还要素净不惹眼的,冬青想哭了!
她是负责保护安全的,不是打杂的吧?是吧?
傅云杉已笑眯眯的接了斗篷,往外走去,冬青认命跟上。
一家人到了帝师府,早有人迎出来,带他们去了正厅。
大厅里,坐满了人,好多人都不认识,不过,他们看过来的目光却多是怜悯可惜的神色。
一袭褐色长袍的老者坐在首位,手脚有些轻微的抖动,身形枯瘦,满头银发,眼窝深陷,看上去精神并不好,似在强撑。
傅云杉兄妹一眼就认出这位老者是他们前几天见到的傅老侯爷,是真正的傅南天!
看到傅明礼一家人进门,老者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瘦削的脸也慢慢有了生气,傅禺笑着给傅明礼和楚氏介绍,两人闻言,立刻惊喜异常,热泪盈眶,拉着孩子跪下,给老者磕了几个头,“祖父/曾祖父!”
“起来,快起来……”老者的声音带着沙哑,很僵硬很难听。
傅禺红了红眼,笑着将傅明礼扶起来,“孩子,爹叫你来,一是准备过几日开宗祠让你们夫妻和几个孩子认祖归宗;二是你二叔和你三……”他话音一顿,目光扫过傅亘,微微叹了口气,“傅亘的事要让你们知晓一下;三是介绍在京的一些同宗的亲人给你们认识,还有一些等开宗祠的时候再介绍给你认识。”
傅明礼颔首,傅禺抓着儿子的手微微抖着,心中激荡异常,儿子!他儿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记入傅家族谱了!
“这是傅家族长的弟弟,你唤一声十九爷爷的……这是爹的同胞弟弟,你该换一声二爷爷的……这是十七叔……这是你七弟……这两个是你二伯的儿子,年龄比你小,是你三弟四弟……”
傅明礼一一拜见,态度谦逊温雅,不卑不亢,端是一份气度已让场中众人纷纷点头,几个族中老者发了话,“这孩子看着是个好的,既如此,就将开宗祠时间定在二月二吧,半个月的时间老家那些人应该能赶到京城来。”
傅禺笑着应了,送众人出去,半盏茶后返回。
“大哥,我的事由我来说吧。”逼宫一事并未宣扬开,而是低调的以大皇子和二皇子暴病而亡,两位娘娘思子心切,一死一疯堵住了百官的口。傅耿虽没明着受罚,却被洪德帝派去与莫岐交界的四荒教授当地蛮夷天启文学,无诏不得返京。
傅耿浅笑着起身,眉眼间的精明之气已散去,一脸温润的模样倒有五分与傅南天相像。
傅禺点头,退坐到座位上。
傅耿走到傅南天身前,撩袍下跪,“爹,儿子不孝,认贼作父几十年,其罪一;偷换大哥亲儿,险些致其丧命,其罪二;试图陷害大哥谋取博阳侯之位,其罪三;与北凉人勾结意图颠覆天启皇朝,其罪四!条条状状都是不可饶恕之罪!儿子……认罚!”话到最后,他喉中有些哽咽,“以后不能承欢膝下,请父亲大人多加珍重!”
傅南天的眼睛有些发红,定定看着跪在脚下的儿子,好半响才朝傅禺点了个沉重的头。一旁的佘氏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扑过去跪在傅耿身边,“公公,都是儿媳不好,您休了我吧,不要赶相公走!都是儿媳的错……”
“夫人……”傅耿扶佘氏,叹了一口气,“四荒太过清苦,不如你回佘府……”
“老爷你要休我?”佘氏惊恐的抓着傅耿的手,拼命摇头,“我生是傅家人,死是傅家鬼!老爷,你不要赶我走……”
“那你随我一起去平城,如何?”傅耿一笑,“四荒虽清苦却好在无朝堂纷争,我教书你看家,可好?”
佘氏抬头看了眼傅南天,又回头看自己丈夫,泪眼婆娑,傅耿又问,“你不愿意?”
“我愿意!愿意!”佘氏连连点头。
傅禺唇边露出一抹笑,虽苦涩却也知道皇上定是看了自己孙子和孙女才会格外开恩,不追究二弟的大罪,否则,只勾结他国之人谋朝纂位之一项,就够傅家灭掉九族了!
傅耿的两个儿子都面若死灰,儿媳纷纷抹泪,他们是要跟去任上的,他们娇生惯养这么多年,哪里吃的了蛮荒之地的辛苦!
傅禺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接着是傅亘,他转着轮椅到正中,拖着虚弱的身子跪在垫子上,目光虔诚而真挚,“爹,我是傅亘。”磕头。
“爹,我是傅亘。”再磕头,额头有些发红。
“爹,我是傅亘。”三磕头,头皮破开,有血丝渗出,一旁的婢女欲上前,被他以眼神拦了。
“爹,我知道我没资格这么喊你,毕竟……”傅亘苦涩一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不只一次希望我的爹真是您,只是您!可偏偏事非人愿……”
傅云杉轻轻别开了头。
傅亘继续,“我没想到他不但不是天启人,还意图搅乱天启,都说父债子偿,他犯的错,我替他……”
“三弟!”傅禺打断傅亘的话,“他是他,你是你!这次若不是你及时出手,父亲会葬身火海,颐儿他们也可能被黑衣人所伤,你什么都不欠我们!”
闻言,傅亘脸上的苦笑僵住,露出极其绝望的神色,缓缓垂下头,轻声问道,“大哥,我连赎罪都没有机会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