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欲再劝的话被堵在喉间,叹了一口气,扶着妇人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不让旁人碰着她,“好,欠了东家小姐的,咱们夫妻一起还。”
周围有听到夫妻对话的妇人体贴的将她围在中间,笑着与她攀谈,那男子明显松了几口气,对几个妇人露出感激的微笑。
……
司命坐在露天的茶棚旁,瞧着傅半夏被一群人簇拥离去,瞧着一波一波人潮往安王府涌去。
往东,通往安王府。
往西,是出城的路。
他想扭头离去,不去看不是自己给予杉儿的亲事。
脚,却迈不动。
他知,此一离去,他日,便再无相见之时。
心,一瞬间疼的抽搐。
日光在头顶盘旋,映出被风吹动的树叶轮廓,明暗交替的枝叶间,是司命漂浮不定的心。
“……我要嫁给楼重了。”
“我要的生活从来都不是富贵荣华,我要的只是两情相悦,一生一世一双人。”
“晚了,我已经爱上了他……”
她爱上他了!
他始终不明白,明明是他先遇上的她,为什么会被楼重捷足先得?!
司命面目冷淡的脸上浮出一抹茫然,随即被苦笑淹没。
他自小入索罗门,学会杀人学会潜伏学会扮演各种角色麻痹敌人,唯独一样东西没有学——爱人!
他还待继续想下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花轿来了……”
他猛地抬头,入眼处,一片艳红,大红的地毯,大红的花轿,骑着马一袭大红喜袍的楼重。
周围热烈的鼓掌声,欢呼声,恭贺声,如锤打心鼓,咚咚不停,咚咚生疼!
他定定的看着那个得意飞扬的红袍男人,毫不客气的迎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楼重含笑,穿过人潮朝他抱拳,唇启无声,“多谢!”
他突然很愤怒,他谢什么?谁要他的感谢?!他放手不过是因为杉儿爱的不是他,与他何干?与他楼重何干?他谢什么?他才不要他的感谢!
他猛地起身,想要上前如昨夜一般拉着他大战三百回合,好教他知道,他心仪杉儿不比他少!若不是为了杉儿,他才不会放手!死也不会!
楼重却笑着转了头,牵着马朝周围恭贺的人抱拳,众人虽是围观并未堵上红毯,花轿的速度依旧慢了下来,等司命急行几步想近前时,只听得司仪大声唱,“安王府三日流水席,欢迎诸位前去讨杯水酒!”
司仪话说的好听,诸人却笑了,谁家成亲拜堂都是有吉时的,司仪这样的话无非是告诉众人,吉时快到了,大家让让路啊,想恭喜都去府里,不要挡着花轿了!
司命上前的脚步顿住,目光极其冷淡的看了楼重一眼,视线往后看着那顶小轿,微微晃动的轿帘后映出一袭大红喜袍的佳人,他攥了攥手,唇紧抿,忽地,轿帘被一指葱白柔荑掀起,露出一张精美绝伦的熟悉容颜,眸色温润,一眼朝他看来,他只觉心口一窒,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启唇,无声低喃,“杉儿……”
轿中女子朝他点头,红唇一张一合,虽无声,他却听的一清二楚,她说,“司命,你是我这辈子最最重要的朋友!视若生命!相信我,有一天,你会碰到属于你的幸福,她会爱你护你陪你一生一世……”
他点头,如玉的容颜生硬的挤出笑容,他看到轿中女子露出更宽慰的笑容,知道自己这时候笑对了,越发加深唇角的笑意,清风朗月,如日耀华,他生生夺了周遭的颜色,心里却越发空荡!
花轿渐渐远去,他付了茶钱,恢复一身冷漠,踩上红毯,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不过是,花轿往东,他往西。
……
听闻,北地有一种花,喜陌上开,他与杉儿同去采药,被她引着见过,密密麻麻的陌上花,灿烂了他枯乏荒凉的心。
如今,又是陌上花开时,他在邀月阁种了大片大片的陌上花,却等不到了那个陪他看花的人。
……
北凉之地,气候温和,一年四季如春,繁花似锦。
他却觉得,北凉的皇宫处处透着一股冷清,冷清的还不如索罗门里热血飞溅!
回到北凉的第三个月圆夜,他拎着几壶酒坐上了北凉皇宫最高的楼——邀月阁。
阿依朵往邀月阁凑了凑,被他一壶酒当头砸下,她机敏闪过却再不敢主动往前。
他喝的烂醉!
依稀间,瞧见一袭衣衫翻飞,似月夜精灵般闯入他的梦,“你这人好没趣味,一个人喝酒多闷!拿酒来,我陪你喝……”
他笑,将最后一坛酒送过去,那精灵拍开坛口拎着酒坛就往口中倒,喝罢爽快大笑,笑声清灵,“果然好酒!”
他迷迷糊糊,不知何时昏睡过去,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人在龙床之上。
他扶额,皱眉,宿酒后的头疼果然不因他是君王而有所减缓。
他下床,目光触及桌上一颗红色的药丸时一顿,药丸下大刺刺的写着三个狗爬一般的字——“解酒药”。
他的目光瞬间幽深,脑海中浮出如梦一般的精灵女子,神色冷鸷,看也不看那药丸,开口道,“来人,伺候更衣!”
是夜,邀月阁。
他眸色阴冷,一手攥着女子的手腕,冷声,“谁派你来的?”
“你管我!”那女子疼的泪珠在眼眶打转儿,却不服气的咬着唇瞪着他,“我看你可怜兮兮的天天来借酒浇愁,才出来陪陪你,你……你恩将仇报!”
司命捏着她的脉门,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女子身材娇小,曲线玲珑,脖颈处露出的肌肤白皙明亮,一张圆圆的娃娃脸,透着几分稚气,半新的薄纱宫装,与宫人无二的双包发髻,腰间却缠着一条通体如蟒蛇一般的翠绿鞭子,更奇异的是她的眼睛透着浓浓的蓝,如碧蓝的海水一般,清澈见底!将她普通的姿容生生提高了几个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