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苏墨弦的话的确是将他触动,苏墨弦说他是在将南诏公主当成了倾城在宠爱,从来理智冷静的武帝,下意识认定他没有说谎。然而,此刻眼见苏墨弦就要离开大殿了,武帝心中素来的理智和多疑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他出声道:“等一等。”
苏墨弦转过身来,“父皇还有何吩咐?”
武帝道:“听君习武之人,对疗伤之事颇有心得,你下去让他帮你看一看你的腿。”
缓了缓声,又道:“还是要早日疗养好,坐在这个上头,难看。”
苏墨弦温润一笑,道:“谢父皇。”
苏墨弦退出大殿时,远远看到了由内侍领着进来的慕珏。不算近的距离,苏墨弦一眼就看到了他,慕珏亦然,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接,一瞬间似有万千犀利锋芒,却又似乎一无所有,从来平静如水,所谓锋芒不过错觉。
听君将苏墨弦领去偏殿,奉旨为他疗伤,苏墨弦屏退了殿中伺候的下人,只留阿不一人在身边伺候。
听君半弯下身去,恭声道:“睿王殿下,请容奴才看一看您腿上的伤。”
这是今日对他试探的最后一步了。
御医、倾城,武帝都没有寻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但他的怀疑却绝不会因此打消,不到这最后一步,他不会放心。
御医诊脉诊不出,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服了解药,服了解药自然再诊不出中毒。
言语中对倾城的试探,也可能是他在说谎呢。
只有伤口,只要它还在,就是藏也藏不了,瞒也瞒不住了。听君的毒掌,由听君亲自来检查,若果真是他,那么他就再无所遁形。
苏墨弦坐在轮椅上,没吱声,目光沉静如古井,静静看着听君。
武帝的心态,苏墨弦焉有不知?他的父皇也是矛盾,他并不从一开始就让听君来检查他腿上的伤口,其实是在顾及他们父子之间的情分,可是这个情分怎可能抵得过他心中的怀疑?武帝一方面不愿意查出什么,另一方面,不查出什么,他又绝不会甘心。
听君迟迟得不到苏墨弦的回答,再一次恭声说了一遍,“请王爷让奴才看一看伤口,奴才也好为王爷疗伤。”
听君的态度就是武帝的态度,今日这个试探,显然武帝心意已决。
苏墨弦倏然一笑,“不必了,王妃不愿意本王的伤给他人看。”
听君立刻抬起头来,眼神虽然还算恭敬,但内里已是不可退让。他奉旨而为,可不管谁是不是皇子,是不是王爷。今日这伤口,愿意也要看,不愿意更有问题,更要看!
苏墨弦却仿佛全然不将听君眼中的强势戾气放在眼中,径自对阿不示意,“把东西给听君公公。”
听君一时微怔,只见阿不颔首,随即上前来,将一个白净的瓷瓶递到自己面前。
“这是?”
还未打开,听君心中已有些奇异的不安,他看向苏墨弦。
苏墨弦只是一笑,“公公一看便知。”
听君接过,待倒出瓶中一粒黑色的药丸时,他双目一缩,脸色起初是震惊,然而不过一个刹那,那震惊便全变成了惊乱。
他将药丸凑到鼻间闻了闻,然后,脸上的惊乱便彻底变成了惊惧和恐慌。
“王爷……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听君的嗓音竟有些不稳发抖,他脸色青白交替,直直盯着苏墨弦。
温润如玉的男人脸上全是疑惑的神情,反问:“这个东西,难道不是公公自己给本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