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汶川地震,举世同悲。在灾难面前,中国公众的精神,令世界动容;中国政府的应对,及时而有力。与过去发生的同类事件相比,与不久前发生的一些特殊事件相比,中国政府在抗灾中的举措,得到世界各国政府和舆论的普遍好评。
谢:军民救灾,可歌可泣。政府行为,可圈可点。我最深的感触,是“开放”二字。比如,在第一时间开放新闻,公开可能搜集到的信息,让公众及时了解灾难的严重,看到救援的现场:又比如,对国际援助采取了开放的态度,不光是接受各国捐款和物资,还接受部分国外专业队伍参与救援。再比如,政府采纳来自社会的建议,设立全国哀悼日,期间停止奥运火炬传递和公共娱乐活动,为死难民众降半旗志哀。开放,使世界各国对中国更为友善。这种友善,超越了国家、民族、宗教和意识形态的阻隔。中国对内对外开放的新气象,都是开明和自信的表现。
丁:天灾不可防,但也不可怕。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可能遇到意外灾难,尤其是自然灾害。中国是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家,出现或大或小的局部自然灾难,难以避免。但在灾难到来时,不同时期的政府,面对灾难的态度却有相当大的区别。我们经历过不开放的历史。1975年,特大暴雨使河南板桥、石漫滩两个大型水库溃坝,淹死数万人,受灾数十万人,但当时只有内参,对公众竟然没有新闻报道。1976年唐山大地震,有新闻报道,却不接受国际援助。当时的政府不是不想全力抗灾,事实上抗灾也投入了举国之力,但囿于自力更生的观念,还是让受灾者失去了某些获得救助的机会。这些事虽然发生在改革开放以前,但还是留下了值得记取的教训。
谢:阿玛蒂亚·森早就提出过“民主社会无饥荒”的观点,他的基本判断就是信息的公开能使国际性的援助及时到来,而被监督的政府在灾难面前不敢怠慢。
丁:灾难出现时,信息要不要公开?公开到什么程度?开放新闻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这曾是困扰各级政府的问题。前几年,一些地方发生矿难,官员和老板马上想到防记者。2003年流行非典初期,真实的新闻报道也一度受阻。后来中央紧急决策,才开放了新闻,从而切断了病源的扩散。不让灾难信息公开,有多种动机。有的是为了粉饰政绩,回避问责,有的是权力的自负,以为只有自己能处理灾难,其他社会阶层可能在灾难面前承担责任,有所作为。事实上,不论古今中外,只有朝野合力,才能把灾难的损失减到最小。政府的责任是巨大的,主要的,却不是唯一的。信息开放的好处,就是让社会所有成员真实了解灾难的程度,迅速做出自己的选择,包括独立的判断,志愿的救助。社会各界出于良知和勇气参与,与政府的指挥协调并不冲突。没有必要提防社会力量的主动凝聚,要相信人类文明进程中的理性力量。
丁:灾难中的信息开放,是防止谣言的最好办法。新闻越开放,对救灾越有利。开放有利于传播科学的知识、前人的经验、全世界的智慧,使决策失误减到最低程度。人们常说,谣言止于智者。其实更应当说,谣言灭于公开。信息透明,谣言不攻自破。
谢:信息的公开,本身就是最好的动员。与以往发生自然灾害相比,这次募捐启动快,善款募集多,NGO参与早,社会动员广泛,人心更加凝聚。
丁:今天传媒高度发达,生活中无处不在。中国的新闻工作者,无论人员数量、专业素质还是技术手段,都已经今非昔比。新闻工作者在多大程度上发挥潜力,释放能量,取决于制度环境。地震发生,电视能在第一时间全程报道,是媒体的选择,更是政府的决策。在目前的体制下,发生重大事件,决策者掌握着媒体活动空间的大小。如果只准规定动作,不准自选动作,广大新闻工作者纵有一腔热血,一身绝技,也将英雄无用武之地。开放才能使新闻工作者施展有路,报国有门。
谢:在灾难面前,政府认同开放的新闻的积极作用,与新闻界合作互动,也为政府赢得了主动。国家领导人面对新闻界阐述救灾的决策和思路,在电视上展示自身的活动,让全社会感到了温暖和力量。我的期望是,特殊时期的开放行为,最好能够演变为新闻传播的常态,演变为制度安排的应有之义,让新闻媒体在更加宽松的环境里自主发挥。不论朝野,通过抗灾,都顺应人类文明基本价值走向成熟,正是中国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