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栾奕画的真爽,那边郭嘉他们几个就相继醒来了。他们揉着迷迷糊糊的双眼,跑到书几跟前,围着草图看了半天,闹不明白栾奕在画什么,却又不敢出声打搅栾奕。直至栾奕收笔才问:“奕哥,你这又是条,又是框的,画了些什么?”
“这你们都不知道?”栾奕先是惊奇,随后释然,别说这些东西他们还真不认识。他指着线条与菱形绘制出来的物件们介绍道:“这叫椅子,这个呢,是桌子。”
“椅子?”单福扬眉,表示不解。“奕哥,你这桌子腿也太长了吧!”
栾奕无奈。汉朝这会儿还没有后世那种桌椅,单福他们不知道桌椅为何物并不奇怪。他微曲双膝,扮出一幅虚空坐立的样子,解释说:“不仅桌子腿长,椅子腿也很长。奕设计的椅子是这样坐的。瞧,看明白了吗?双臂延展出去,前面就是桌子,就像这样。”
“哦!”毛玠似有所得,点了点头,“可是……这样坐多难受啊!”
栾奕直翻白眼,像你们那样跪坐才难受呢!还容易O型腿,我都忍了七年了,早就受不了了。“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坐在椅子上比跪坐舒服得多。”
毛玠再次提出疑义,“可是这么坐法不接地气啊。而且坐在这东西,呃……椅子上,身子容易倾斜,不讲中正,如此一来怕是易于偏离接触天道的机缘。”
栾奕笑了笑,暗叹毛玠这阵子学黄老入了迷,这会儿连天道都冒出来了。“其实不然。奕愚以为玠兄此言大谬。以奕之见,参悟天道与跪坐无关,乃心性使然尔。正所谓坐卧随自然,天道心中闪。由此舒适的坐姿,易让人心灵纯净,排出杂念,反而更容易参悟天道。所以说,相比塌和几,酒馆内更适合摆放桌椅。”
“善!”郭嘉点头不止,嘴中不时重复栾奕刚才那番话,“‘坐卧随自然,天道心中闪’确有道理,道法自然,道法自然!”
“还有个问题。”单福插嘴说:“奕哥所绘桌子是不是太小了?”
“小?怎么会。这四角方桌直径七尺多长,两个人并排坐都没有问题,怎么会小。”栾奕惊奇回应。
“奕哥,你想一下啊!”单福掰着手指头说:“一场大宴没人至少需要四道菜肴,也就是四支鼎。一桌八个人也就是……再加上酒盏,这么多餐具怎么可能摆得过来。”
栾奕明白,单福话中指的是分食。中国古代一直以分食为饮食方式,用餐方式与西餐十分相像。一人一张小几,几上摆放一套相同的菜肴。大家各自吃各自的食物,时不时遥相敬酒,相互攀谈。说起来用后世的说法,分食这种饮食模式更加健康卫生。但是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分食需要给参宴的每个人都一张桌,由此就需要占据更大的面积。对于一件酒馆而言,面积有限,每一寸土壤都应合理运用才是;其次,分而食之容易给人以距离感,不如同一桌上共同用餐亲切。
栾奕组织了一下语言,告诉单福设计这张大桌并非让人分食。而是聚在一起在一张桌上吃相同的菜肴。随后,他还详细叙述了一番这样用餐的三点优势:“如此,店内可少置不少桌几、软榻,可节省大量空间,安置更多餐位,对商家有利。此其一也;同桌饮宴将不再像过去那样没桌至多配置四道菜肴,可广而布之,选取更多美食。主顾来此饱尝美味佳肴,必然回味无穷,此其二也;同桌饮宴,共尝五味,无论甜美亦或苦涩一同承受。兄弟情谊由此鉴证,其中深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内涵。此优势之三也。有此三点,奕敢问诸位,分食与共食孰优孰劣?”
“同桌饮宴,共尝五味?有福同享有难同?”单福陷入沉思,眼中忽然放光,坚定回应:“自是共食更甚一筹。奕哥儿果然大才,连这都能想得出来。”
栾奕连连摆手,谦虚回应:“奕何德何能得徐兄‘大才’赞誉。只是心血来潮,冒出这么个小点子。”
“好,那就按奕哥儿说的办。”一旁的毛玠透过栾奕对于共食分食的叙述,渐渐觉得商贾之事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卑贱,相反还真挺有意义。连坐姿和用餐方式这两个不起眼的小事都能蕴含这么多的处世之道,当真让人大开眼界。他主动索要任务道:“那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栾奕沉吟,道:“这样!说来惭愧。奕画技不精,涂鸦尚可,真要绘制设计图怕是力所难及。毛兄的书画在我等之中最为优秀,不妨按照奕所说之尺寸绘几张桌椅图,并在边角处辅以雕花,以凸显华丽。”
“这有何难。”提起绘画,毛玠颇有自信。
“我呢,我呢?”
栾奕笑着摆手,示意郭嘉莫要聒噪,“用完朝食,老戏便去镇上,看能不能租两处便宜的院落。一处用来建立专门用来制作毛兄所绘桌椅的木工坊;另一处则作为酒店、工坊杂役的住所。”
戏志才点头领命。
“哎呀,我呢!”年龄最小的郭嘉急得抓耳挠腮。
“少不了你!”栾奕面带微笑,“你的任务最重。未来几天,栾福带你去颍川各郡县招募厨子、杂役,当然还有木匠。切记届时定要注重所招之人的品德,其次看是否机灵。明白吗?”
“这……”郭嘉一脸为难,“品德、智慧都装在肚子里,我怎么可能查验的出?还望奕哥儿教我。”
栾奕笑容愈甚,“嘉弟难道忘了?我等开酒肆乃为实践所学尔,即为实践就需自己体悟。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提醒你:过去岑夫子所授学识,完全可以助你解决问题。你只需动脑用心便可。”别看郭嘉才刚刚六岁,就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超凡的智慧,让栾奕绝对有理由相信,这点难题难不倒幼年的鬼才。
栾奕随后打着哈欠又说,“至于我……忙了一晚上,现在困得要命,需得小憩片刻。”说完一头扑在大塌上呼呼大睡。
栾奕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栾福找的工匠队伍已经在屋外等候多时了。
按照栾奕之前的吩咐,栾福一共招来了三支工匠队伍。栾奕逐一会见,询问价格和工期。第一支队伍进门,见主顾是个小娃娃,张口就要一万五千贯工程费用。
栾奕自是知道对方这是在漫天要价,丝毫不顾对方口中“价格好商量”之类的言语,二话不说将其轰了出去。
论到第二家。他诓骗对方说:第一家出价75贯承接工程被他回绝了去。希望你们能给个更公道的价位。
第二队工头眉头拧了拧,面带苦涩。说这工程75贯太少,没有赚头,真的没法再低了……云云。
栾奕懒得理他,断然决绝道:“栾福,送客。”
那工头连忙劝慰,“哎,这位东,呃……少东家。您别急啊。咱好商量,好商量。要不这样,我往下降一点儿。70贯,70贯如何?”
栾奕耷拉着眼皮,又冲门外呼喊:“还不送客。”
工头满头大汗。现如今年景不好,无论是起宅的还是修容屋舍的都很少,接这么大个工程实在不易。“要不65贯,实在不能再少了。”
栾奕瞥一眼工头表情,见其确实翻苦。不过他仍觉得65贯仍非工头的底线。便继续嚷嚷:“栾福,干什么呢!还不送客。”
栾福慌慌张张闯了进来,摆出恭请姿势,示意工头儿离开。只见那工头儿犹犹豫豫,踟蹰许久,走两步一回头,在门口方位跟下了多大决心似的,一咬牙一跺脚,道:“少东家,60贯可好?”
栾奕一如既往地摇了摇头。硬让栾福把工头儿请了出去。
第三支工匠队伍的工头儿入得门来。栾奕开门见山,直接问对方,自己的工程50贯,对方愿不愿干。
工头儿闻言,面容揪成一团,诚恳表示50贯真做不来,仅材料费用就得30多贯,剩下的弟兄们一分就剩不下什么了。
栾奕又问:“那你说个价吧!不过,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刚才那位开价60。我把他赶走了。”
这位工头儿同样纠结不已,记得抓耳挠腮。思虑半晌,咬着牙艰难回应,“要不这样,我要58贯。”
“55,不二价。”栾奕话说的斩钉截铁。
工头儿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要不57贯。少东家,兄弟们出来干点活儿不容易。多出来的2贯,您权当行行好,接济我们,行不?”
栾奕别的不怕,就怕别人跟他哭穷,一副可怜兮兮样子。当即拍板,“好!本少爷给你60贯。不过你们可得给我卖力气干,尽快完工。”
工头儿顿时千恩万谢,表示这点儿工程不在话下。主体装潢2个月内就能完成,就是那些窗栏、围栏和山柱上的雕花有点费事,他手下只有两个木工,手艺自是没的说,就是得多费些时间。怎么也得花3个月才能完工。
栾奕见眼前这位工头挺实诚,便没有提出疑义。只说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