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灵儿被淳于梓墨搀起,依然抚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
不过十岁的女孩,师傅怎么下得了手?淳于梓墨心惊,心寒。元子的那次,她没有经历过师傅的发怒。不曾眼见,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这次,却是亲眼目睹了师傅的暴戾。
她小声问道:“还疼么?”
“没事,惯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淳于梓墨心头掀起了巨大波澜。疯狗突击战术刀把正握在手,她扶着胡灵儿向着师傅靠近。师傅背对着,从肩井穴上下刺,定能一招毙命,然后拉上胡灵儿和许四逃命,该是错不了的吧?
杀意生起的淳于梓墨仍是稳稳地呼吸,稳稳地移步,只待找个最佳时机。
一步,两步,三步……淳于梓墨小心估量距离,穿越后的身体,还是有些不习惯。手太短了,只能再靠近一步……
“刑楚,你给我出来!”
就在淳于梓墨拔刀而起的瞬间,一个满是怒意却又磁性无比的嗓音突兀响起。
“姬娘?”师傅沉吟一声,站起。
天赐时机,凭白浪费了!淳于梓墨把疯狗突击战术刀收回宽大衣袖中,心中叹息。她继续扶了胡灵儿,坐到师傅对面,不动身声地旁观。
“刑楚,你马上给我出来!”磁性的嗓音继续喝叫,带着股奇异的媚惑人心的妩媚。
淳于梓墨有些好奇,不知是怎样的女子,竟有副这样好的嗓子。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港版《天龙八部》里段誉初见王语嫣的那一幕。真惊人,这女子的声音,竟与那配音有九成相似,却又比那配音多了点莫名的缱绻动人。
或者,那怒意里,有几分幽怨。
见师傅急巴巴地跑到篷外,淳于梓墨把裙摆轻掀起,重新把疯狗高级战术刀插到腰间。看到没有露出破绽,她才小声问道:“是谁在外面?”
胡灵儿喝了口茶,这才小声道:“师傅的相好,姬小情。”她往淳于梓墨的脸上轻瞥,复又说道:“别多问了,师傅怕要不高兴。我也是从薛夫人那里知道的。”
“嗯。”淳于梓墨点头。
此时,许三,许四两人也坐到了桌旁。四人见师傅没有回来,既不敢去篷外看,也不敢动筷,就那么干坐着。
跪在地上的几个,见师傅走了,挺直的背也都塌了下来。
突然,大师兄张义林冷冷笑道:“那一脚还好受吧?”
胡灵儿脸色一变,骂道:“自己都还跪着饿肚子,却来笑话旁人!哼!”
张义林脸上一红,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带着点猖狂的得意:“师傅哪舍得罚我?晚上定然找了薛夫人理论。等明天我身子恢复精力,还不是一样疼我。倒是可怜你,为着一个该死的人出头。哈,你迟早也会因此而送了小命。”
“别听大师兄的。”许三急道。他本来心细,又知道淳于梓墨向来自卑,生怕会被大师兄刺激得失了态,回头再惹得帐外的师傅生气。
许四也是伸手拍了拍淳于梓墨的肩,示意她别把那话放在心上。
“你……”胡灵儿却是被气得失了主意。
淳于梓墨不以为然,她慢慢站起来,动作极其慢地端着许三盛好的饭,走到跪着的几人面前。“三子的手艺真好,蒸的饭不软不硬。师傅不在,我们且等这饭菜凉一点,也好下口。”她说话间,也不看张义林几人,只对着胡灵儿等人轻笑。
就这样轻笑着把饭碗在他们面前挨个晃了圈,她才坐到桌前,重重叹了一口气:“秋天来了,白日也越发长了。我们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唉,真是饿上一顿都不行。”
张义林等人的脸色越发阴郁了下来。
“你给我等着,回头让你好看!”张义林狠狠说道。
“噗嗤……”淳于梓墨差点没把茶水给尽数喷了出来。她才穿到这时代十来日,听这句,倒是听了不知多少回了。这小子,跟那些混混根本没有两样,只会气急败坏的用下回来威胁人。
她不屑道:“这句话,我半点不怕!”
一时间,帐内静了下来。任谁也想不到,平日里孤僻得不与人相交,话少得可怜的女孩,会用如此犀利的语气来狠狠刺激大权在握的大师兄。
胡灵儿愣愣地看了淳于梓墨半晌,才清清嗓子,跟了一句:“对,我们半点也不怕你!”
“别太得意了。”许四连忙拉了胡灵儿一把。
许三瞅瞅篷外,看到师傅正站在远处跟身段丰满、袅娜的女子激烈争辩,情知师傅此时无暇关注这边,这才咽了口唾沫。看到淳于梓墨淋漓尽致的表演,向来被欺压的他恨不得也跟着说胡灵儿说上一句。
可他一看到张义林的脸,畏惧又生,只能转头向着淳于梓墨笑:“梓墨妹妹,你向来不多说话,没想到竟是个口才好的。”
“三子、四子,你敢帮他们!”张义林恨恨。
“别怕。”淳于梓墨小声劝慰着有些颤抖的许三。
她伤已大好,不仅对他们下过泻药,此时更是气愤得都想要了结了师傅。既然生活在暴力世界,那就只能以暴制暴!
她受够了,受够了寄人篱下,受够了生死不由己,受够了别人为保护自己,就连说上一句话,都要被连累受伤的生活!
先前的忍耐,只是没有把握。现在,她没有把握对付师傅,可对付这个狐假虎威的小男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喝了口茶水,淡淡说道:“先前我忍耐你们,只是看在一同长大的情分。云飞走了,我的心也寒了。张义林,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上回只踢了你,下回,我也把你溺在面盆里,让你尝尝不能呼吸的痛!”
张义林闻言,终于把视线转到这个瘦弱得风吹都能倒下的女孩身上。巴掌大小脸,削肩,不及一握的腰身,个子矮小得如同七、八岁的普通孩子,就连四肢也枯瘦如柴。
可就是这样一个,他从来没正眼瞧过的,在他心里如同蝼蚁一般,要受人照顾才能生存的小孩,竟然伤过他,现在更是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是的,是不屑。他这一辈子,最讨厌看到的眼神……
“淳于梓墨,你要你的命!”张义林作威作福惯了,浮躁起来,竟连师傅的话也忘了。他跳起来,恶狠狠地扑向淳于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