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爸爸收拾好饭菜,就匆匆把门锁好,向村子南面的场走去。远远望去,到处是扬麦子、装袋子、拉麦子的人。爸爸的老旧飞鸽牌自行车“吱嘎~吱嘎~”的响着,我在横梁上偏坐着,道路坑坑洼洼的,本人的小屁股都有一些麻木了,不过好在场地不是很远,这不就到目的地了。
“妈妈,燕萍来找你了,给你带好吃的来了。”我抢过爸爸拴在自行车把上的麻布包裹,向妈妈走去。
“你怎么带她来了,这要是中暑怎么办?刚刚才可以下炕了,你怎么没个轻重啊?”妈妈接过我手里的包裹,朝身后支自行车的爸爸轻斥着。我回过头朝爸爸吐吐舌头,一双小手向身子两侧下垂,呈无奈状。
“妈妈,我好了嘛,我不会中暑的,我都好多天没出门了,你让我透透气嘛,妈妈~~~~”我反过身子,双手搂着妈妈的腰,摇晃着。爸爸也走上前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孩他妈,孩子现在好多了,出来没事了,别生气。”
“行了,你们父女俩啊,我没生气,只是我怕咱家老头子拿怪。”妈妈一边牵着我的手一边向场边的枣树走去,爸爸跟在后面,只听后面传来爸爸的叹息声。我没有再发表任何言论,因为我不知道“老头子”是谁。妈妈吃着我们父女两个带来的饭菜,爸爸就拿起木锨扬麦子。
俗语说:三年能中文武举,十年难考田状元。扬场不仅仅是一项力气活,还是一项技术活。说是力气活,是因为没有强大的体力是无法支持整场活的。说是技术活,是因为没有好的技巧,折腾很长时间,不仅麦、糠无法分离开来,而且还会让麦子滚落的到处都是。一看爸爸那架势,就感觉是一个老把式,他前腿弓着、后腿绷紧、前手举着、后手送着,铲起一木锨麦子,肩膀头子一抖,“嗖”地一声迎风扬起。那扬出去的麦子到空中便均匀的散开了,就好像一把甩开的土黄扇子。粒粒麦子在空中叽哩咕噜翻着跟头滚下来,而麦糠则随着风娘娘纷纷扬扬地飘走。
妈妈已经把馍馍塞进口中,一边塞还一边说:“燕萍,你在这待着,我去帮你爸爸”。急急忙忙的抓起扫帚向爸爸走去。
我闲着无聊,就想找点事做,场边周围是一个水池,清澈透明的水里不时地游着几条小鱼、小虾。我跑到水池边上的一处土台阶上,在台阶边上挖着一个玲珑小池子,打算一会捉虾玩。当小水窟窿挖好,我就静静地蹲着,静等小虾上钩。不一会儿,小虾一拱一拱的向我的小水窟窿游来,当它进去的瞬间,我抓起旁边的泥巴把入口堵死,然后再从旁边的芦苇从里折下一小段。从水窟窿里把小虾捉出来穿到芦草上,小虾的尾巴还一颤一颤的。但是为了我的口腹之欲,我还是把那丝不忍抛在脑后。
当我捉了差不多有20来条虾时,听到场里传来骂喊声。我直起身子,向场里走去,只见一位老大爷指着我爸妈的额头骂骂咧咧的,而爸妈却一动不动。我急忙上前,跑到爸妈前面。“你不要骂我爸妈,你个坏老头。”即使前世我是个孤儿,我依然学不来骂人的脏话,现在也就是抛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句子。
爸爸慌忙用手掌堵住我的嘴,“爹,燕萍不记得人了,你不要生气”。妈妈也跟着着急的说:“是啊,爹,她不是故意的,您别跟她计较。”此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老头是这个身子的爷爷,可以我反反复复瞧着爸爸和老头,都没有发现一丝相似的地方。
“她~她~,你这个逆子,你就是这样教育你闺女的?啊!”老头抓起旁边的扫帚就朝爸爸打下来。
“爹,您别打了,求求您了,我们收起来就走,您别打了~~”妈妈一边拉着爷爷,一边哭诉着。我惊呆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不敢置信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一动不动地站着,手在不停地颤抖。周边其他场里的人都走上前来,有几个年岁与老头相当的爷爷奶奶把老头拖走,爸爸牵起妈妈,把我抱起来。“孩他妈,我对不起你。”爸爸脸上流下悲伤地泪水。
“宝扬,不怪你,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妈妈流着泪哀叹着。
爸爸妈妈没有再扬场,而是把麦子收拾起来,用袋子收起来了。
“三弟,别怪爹,爹就那个脾气,你用我家的牛车运到虎叔的场里去吧,在那边扬场,他就没这些怪肠了。”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穿灰色短袖,大汗淋漓的壮汉出现在我们旁边,还帮着我们收拾麦子。
爸爸没抬头,只是淡淡的应着:“二哥,我知道,谢谢!”
一家人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包括我捉的虾),然后赶车去到虎爷爷家的场里,卸下东西,此时的夕阳已经落幕。爸爸妈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我不知道此时我可以怎样安慰他们。但是可能爸爸妈妈的承压能力比较强,又或许是他们不想连我都承担这种苦闷的气氛,妈妈竟然微笑着牵着我去厨房准备晚餐。这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母给予的温暖,似乎无论发生任何事,父母都可以给你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欢乐天地。
那一刻,我确认了我之后的人生方向:我要给爸妈创造一片天地,通过我之前30年的阅历,掌握到的先天经验,创造财富,给他们一片净土。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无怨无悔。
与妈妈准备好晚餐,不是特别丰富,只是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韭菜炒鸡蛋,另外。但是即使是这特别简单的食物,也给予我们一家不少的欢乐。
“妈妈,今天爷爷为什么那样啊?”我端着菜,开口询问。
妈妈从锅里炒菜的手一顿,“小孩子家家,不要问东问西的,没什么事,快端到正房去。”妈妈催促着。我挑了一下眉,没有多说什么,就往正房走去。爸爸正在看着黑白电视,那只有黑白相见的电视屏幕影印着爸爸没有焦点的目光,我轻轻放下那盘菜,走到爸爸身后,双手从爸爸脑后伸到双眼前捂住。“爸爸猜猜我是谁?”我故作惊讶的问着。爸爸轻轻拉下我的手,嘴角微微一扬“还不是燕萍小妮子,都叫爸爸了,还有别人吗?嗯~~”爸爸把我抱到他的腿上,揉了揉我的头。
“爸爸,不伤心了好不好,我们忘记今天不愉快的事吧。”我直直盯着父亲的眼睛。这时妈妈也端着另一盘菜进来了。
“今天我们就听燕萍的,忘记不愉快,明天再好好劳动。”爸爸勉强的笑笑,妈妈也勉强笑笑。之后没有再多说,一家人看着电视吃着晚饭,再之后,就回房睡觉了。我在西屋里,一直睡不着,一直在想今天发生的事,老头子究竟为什么这样,究竟发生过什么?不知什么时候睡过一觉的我听到东屋爸爸妈妈的谈话。“爸一直都怪我,怪我没有救起小妹,所以他一直都找我的茬,我自己到没什么,这么多年过来了,可是却委屈了你们娘俩。”爸爸闷闷的声音传来。“没有什么,我当时嫁给你之前就想过这一天,别多想,总有一天,公公会理解的,快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去场里呢。”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了解事情的真相,这也表示我可以好好睡了,只要是事情就可以解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