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凉了,紫竹也日渐懒怠,更少出门,整日里蜷在床上,对吃喝、打扮不甚上心。后羿劝过她几句,但她也不甚理睬,只是每日里淡淡地,没有精神,似对于修仙之事没了信心。
又是一夜北风紧,晨起落叶铺满一地。紫竹早早被院落里老奴洒扫落叶的声音惊醒,便躺在床上,仔细体味着这有节奏的沙沙声的韵味。紫竹想着,春日里来到阳城,如今已落叶飘飘,观音娘娘交待的事竟没半分眉目,看来自己注定是要多灾多难了。紫竹又想到这些日子,义母不太过府走动,端儿也与自己疏远,而哥哥又忙于政事,嫂嫂也不甚亲热,这日子越发没有了盼头。
想到这些,紫竹不仅眼圈泛红,滴落了几滴泪到枕上。紫竹伸手从床头拿过帕子,轻轻地揩了起来。方将泪水拭干,忽听院落里有丰儿声音,似与人吵吵嚷嚷的,十分喧闹。紫竹不愿多听,但却也隐约听得是丰儿在吩咐将月前腊上的鹿肉取出来,中午煮个锅子来驱寒。紫竹暗想,这小鹿也着实可怜,被人射杀不说,还要一次次地享用它的肉,让它无有全尸。
紫竹由人对小鹿的残忍,又莫名想到了阔别已久的狼妖,如今天也凉了,不知他去了哪里,可曾躲过人类的逐杀。紫竹任由思绪漫天飞舞,迷迷糊糊地又浅睡了过去,狼妖与小鹿以及后羿、端儿的脸在自己眼前不断交替变幻,让她感觉心口憋闷,明知这是扰人的梦境,却又无法让自己从梦境中醒来。忽然,院里突然又传来一阵吵嚷,似比方才更大,这才将紫竹彻底唤醒。紫竹感觉浑身发冷,用手一摸额头,竟汗津津地有些粘手。紫竹仔细听了听院落里的动静,又是丰儿的声音,只听她吵嚷着,“哪个断手断脚的黑心贼,竟将鹿肉偷去了!待我回禀小姐,定将你抓出来好好惩戒一番!”
丰儿吵嚷完,却不见有别人说话的动静,仍旧是那有规律的扫把清扫落叶的沙沙之声。丰儿又跺脚骂了几句,见仍旧无人搭话,便又喊,“你们都聋了还是哑了,鹿肉丢了,定是你们其中一个偷去的。你们互相包庇,看我不告诉小姐!”紫竹见丰儿说话有失分寸,便欲出门劝她几句,方欲起床,却听见丰儿使劲跺了跺脚,骂了句,“看不起我,是吧!定是你们一起偷吃了鹿肉,你们等着瞧,我让小姐挨个好好惩戒你们!”话音方落,便听见很重的脚步声逐渐跑远。紫竹叹了口气,便起身梳洗,准备往嫦娥房里去,看看能不能劝说劝说,别把这小事闹大了。
丰儿将鹿肉丢了的事像嫦娥一说,嫦娥便问,“可是全丢了么?”
“倒没有全丢,只是丢了最好的一块后腿肉。当时腊上时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还想着这块肉最好,等天亮了给小姐炖来补身子。结果就这块好的倒丢了。”
“上次我让你送鹿肉,没有送成。保不准这肉是后羿遣人给那纺织婆子送去了,你且莫张扬,倒要等我问问方好。”嫦娥这样安排着,却并不知那丰儿早已大闹了一通。
丰儿正犹豫要不要将自己方才大骂老奴之事说与嫦娥,却听得轻轻叩门之声。丰儿忙上前开门,却见是久不来走动的紫竹。
“嫂嫂好,身子不太好,有些日子没来给嫂嫂请安了,请嫂嫂赎罪。”紫竹一边说着,一边给嫦娥行礼。
嫦娥颔首而笑,命丰儿将紫竹扶着坐了,“妹妹身子怎得这样娇弱,倒是要好生调理调理,别落下什么病根。”
“许是时节变换所致,不碍的。”
“无碍便好。这些日子你也不常出门,茶饭不思地,我与你哥哥甚是担心。我瞧你今日气色颇好,你哥哥瞧见不知有多开心呢。”
嫦娥之话只是敷衍之词,哪知却戳中了紫竹的心事,她想着我的气色好与不好,并无谁是真的关心,先前以为有了母亲疼爱、哥哥照拂、弟弟亲近,如今想来,倒全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想到这,紫竹便有些心酸,但她却强忍着心中酸楚,浅笑着搭话,“我也觉得今日身上好一些,也有了些胃口,方才又听见丰儿说今天要吃鹿肉锅子,竟觉得有些馋了,急等着吃呢!”
丰儿听紫竹这话,脸一下红了,她想着,方才吵嚷便是在紫竹窗外,自己竟将这事给忘记了,方才自己的话语,怕是都被她听见了,如今她突然到访,难不成是要告我的状不是?
紫竹拿眼瞧了一瞧丰儿,见她微垂面颊、满脸通红,便料到她此刻定是又羞又怕。又见嫦娥神态自若,并无尴尬之色,似并不知方才丰儿在老奴处的大闹一般。
“我今见天凉了,便想着赏赐的鹿肉当时腊上了几块,用来煮个锅子,极好不过的。如今妹妹对这有了胃口,可知我是没有选错,那午饭时便多吃一些。”
紫竹见嫦娥不提鹿肉丢失之事,自己反倒不好先说,若不然倒像是挑唆搬弄。紫竹又与她闲话几句,便告退出去了。
紫竹方迈出几步,却见端儿蹦跳跳地从前院过来。端儿也看见是紫竹,便停下了蹦跳,眼睛故意瞥向了他处。紫竹见状,心中越发难过,先前姐弟二人嬉笑玩耍何等热闹,如今却生分了起来。紫竹又想到是自己冷落端儿在先,如今端儿与自己生分,却也怨不得别人。紫竹想到这,便叹了口气,默默走开了。端儿虽头瞥向他处,却留心听着紫竹这边的动静,他本盼着若是紫竹先开口,便要与紫竹姐姐和好如初,哪知紫竹竟无声走开,端儿不仅又气又难过。
端儿无心再蹦跳,便走到嫦娥房里,叩门进去,替后羿来取落在屋里的一件东西。嫦娥将东西交与端儿,突然问,“端儿,这几****师父可曾遣你往纺织婆婆那边送过东西?”
端儿被突然一问,有些懵,摇着头说,“没有呀,师父倒是嘱咐我要送些炭火过去,只是我们府上的炭火还没购置,故未曾送呢!别的就没有了。”
嫦娥一笑,说,“那你将炭火的事放在心上些。快去吧,别让你师父等着了。”
待端儿离去,丰儿便得意了起来,“小姐,你看,果然如我所说,这鹿肉真是被偷了!”
“哼,这事我定要查到底,看是真有小偷,还是他们合伙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