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浣转身欲走,关氏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姑娘,你且留步。”
闻言,顾初浣转过身来,向主位移动两步,恭敬地行了个礼:“初浣给老夫人请安,关老夫人万安。”
对于顾初浣的问安关氏置若罔闻,她将身子略一向右侧倾斜,徐徐地喝了口茶,对身旁的廖氏感叹道:“还是这茶最为地道。”
顾初浣保持行礼的姿势未动,面上笑意不减,心里却是对这高门大户震慑人心的手段不以为然,毕竟,这是上一世自己玩剩下的伎俩。
关氏喝着茶,目光又看向了站在右手边的长孙女,“紫涵这孩子可是越发水灵了.......”
叶紫涵闻言扬气朝气的俏脸,笑道:“祖母又拿孙女开心。”
“哈哈哈......还不是祖母疼你!”关氏宠溺地说道。
一杯茶喝完,关氏像是发现了顾初浣还未起身,这才道:“光顾着品茶,倒是忘了顾姑娘.......起来吧!”
尽管身体有些僵,顾初浣还是尽量自然的直起身子,面带微笑望向关氏。
打从见了顾初浣的脸,关老夫人里便不舒坦,做出此举的确是有心将顾初浣一军,不料顾初浣行为得体面不改色,换作旁人也许就恼了,但关氏何等的道行,怎会在小辈面前失了仪态,是以面上只当不在意,嘴上却是加强了语气:“老身听闻你是大皇子殿下亲自指派给侯爷的?”
“回老夫人的话,大皇子殿下感念侯爷为国事日夜操劳,又知侯爷喜好音律,是以将初浣指派过来,嘱咐初浣在定要悉心照料侯爷,不得有半分差池。”
关老夫人双手一供,道:“老身替侯爷感谢殿下一番心意。”
将手放下,接着道:“殿下既能指派姑娘过来,想来姑娘定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顾初浣低眉顺眼:“初浣并无过人之处,只是平日里喜好些音律舞蹈而已。”
“音律舞蹈?”关氏眉头微皱:“据老身所知,侍女的工作是悉心照料主子的衣食起居,而并非奏乐跳舞,”说着,头望向旁边的廖氏,似是疑问:“媳妇儿,难道是老身我记错了?”
廖氏何等精明,自然知道如何配合关氏的问话,只见她不慌不忙的将手轻搭于关氏肩膀,柔声道:“婆婆记性好的很,自然是不会错的,只是......”
似乎略有踌躇般,“只是顾姑娘可是大皇子指派过来的,顾姑娘金贵,咱这侯府哪里舍得让顾姑娘做些下人的活计。”
顾初浣明白这婆媳俩一唱一和,意思却是很清楚,无非是让自己认清位置,别仗着是大皇子的人而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侍女就是侍女,下人的活,该做还是得做,下人的礼数,还有还是得有。
顾初浣自然不会轻易如了她们的意,嫣然一笑,恭敬道:“回老夫人大夫人,按说初浣名为侍女,自然要照顾侯爷的饮食起居,只是这样的事情府上谁都做得,不是非得初浣不可。刚刚初浣说过,殿下也是听闻侯爷喜好音律所以才特意将初浣指了过来,初浣惶恐,不敢逐末忘本,也怕辜负了殿下对侯爷的一番心意。”
见顾初浣丝毫不让且言语间滴水不漏,又多次提及大皇子,似有施压之意,关老夫人心中更加不悦,脸色也有些阴沉。
廖氏似乎备有后招,笑着道:“哎呀瞧我这记性,”说着又看向关老夫人:“婆婆,刚才若不是顾姑娘说她擅长音律舞蹈,媳妇都差点忘了顾姑娘可是涵碧楼的第一才女呐!如此大有来头,做个侍女倒真真是委屈了......”
闻言,站在一旁久未说话叶伯贤大手一紧,而关氏的脸色已然铁青。
涵碧楼?
叶伯贤的几个子女之前一直在旁侧垂首站立,听到这话,几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射在顾初浣身上。尤其是叶紫涵的目光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关氏终是压不住心中的怒气,苍老的手在茶案上用力一拍。
“啪!”的一声,杯中的茶水花四溅,屋子里的人闻声俱是身子一震。
“你既是青楼之人,又怎配到我常敬侯府中来?大皇子定是受你蒙蔽才会将你指派给侯爷,说,你苦心积虑接近大皇子,接近我叶家,到底居心何在!”
好一句居心何在!顾初浣不禁在心里暗叹,这关老夫人果然好手段!将青楼女子指派给侯爷本来是私宅秘辛,纵使大家都知道,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关氏廖氏却堂而皇之将此事在众人面前揭出,自然已经表明了侯府不可能让自己待下去了,关氏心里当然清楚大皇子既然将自己指给叶伯贤,自是知道自己的出身来路的,但她却说大皇子是受自己蒙蔽,等于是将大皇子在这件事中择了出来。这样一来能将自己踢出去,二来又给大皇子留下颜面,不至于落下个将烟花之人指进侯府的名声。一石二鸟,当真绝妙。
只是关氏丝毫未给自己留下余地,这脏水最后全都泼在自己头上,自己听命于人反倒成了居心叵测,心怀不轨了。
而关氏料定自己不敢说出大皇子知道自己身份的话,因为这样一来,无疑是将大皇子重新拉入这滩浑水,日后自己即便出了这常敬侯府,大皇子也不会轻饶了自己。
真是一首好算盘!
不过顾初浣也不傻,这盆脏水要是就这么接了,以后声名狼籍,还拿什么结交势力报仇雪恨?
即便你老奸巨猾句句诛心,但我顾初浣两世为人,经历无数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岂会毫无招架之力就此认输?
你既不仁,那也休怪我不义了!
心下主意已定,顾初浣委屈的脸上瞬间涌满泪水:“老夫人,初浣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