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干吗这样看着我?”
圣灵树下,韩挚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无奈地问道。
许一刀蹲在草地上,仰着头,一贯温和的眼里神色很愤怒。墨云天背负着双手,笔直地站在那里,不时摇头表达不满。墨凝靠在圣灵树宽阔的树干上,右手拈住耳旁垂落到胸前的青丝,眼睛微眯着,满脸冰霜。
韩挚左右看看,见没一个人理睬自己,只好举起手苦笑道:“得,咱们有事好商量,别不搭理我啊。”
“商量?要不是潇湘的母亲说起这件事,我怕你都不打算通知我们吧?”许一刀闷声说道。
这个老女人!
韩挚还奇怪这几个人怎么突然就把自己围住,原来是呼兰晴走漏了风声,本来他打算晚上偷偷溜走,等弄清楚炎皇那边的情况之后再回来,现在自然是没指望了。不过他有点奇怪,自己已经明确说了不会把师潇湘牵连进来,呼兰晴为什么要告诉墨凝等人?
“谁说我不打算告诉你们?我只不过在考虑行动计划,老许,你认识我多少年了,我是那种人吗?”韩挚紧紧盯着许一刀的双眼,沉声问道。
被他那纯洁的眼神盯得后背发凉,许一刀终于还是默认了他的说法,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韩挚内心松了一口气,之所以第一个朝许一刀下手,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兄弟了。
“墨叔,你相信我吗?”韩挚的目光转向中年男人。
墨云天忽地诡谲一笑,反问道:“你相信我会相信你吗?”
“我相信”,韩挚悠悠说道:“炎皇这种上千年的怪物太可怕,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去送死,所以,如果我真的想去,一定会叫上你们的。”
墨云天嘴角一动,却没有反驳韩挚。
墨凝望着天边残阳,冷冷说道:“从你和呼兰晴聊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韩挚头皮一紧,墨凝心思细腻他何尝不知道,只不过,他在知道五陆的传说之后,确实没准备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们,而炎皇和圣灵树之间的关系,他同样希望能掩盖下来。
这种事情,暂时来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马上就要入夜,莫非你想跟昨晚一样,让大家聚在一起夜话?”墨凝脱口而出,然后才察觉话中意思不对,脸颊不禁泛红。
许一刀和墨云天对视一眼,周遭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咳咳。”韩挚没想到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幸好他反应及时,连忙圆场道:“这有什么不行?算起来我们在一起也很长时间了,大家还没在一块好好聊过天呢。”
“可是,我晚上还有事……”许一刀吞吞吐吐道。
“你要干啥?”韩挚问道。
“我要陪潇湘去打猎……”许一刀脸红道。
“晚上去打猎?”韩挚愣愣地问。
“她说,这样可以锻炼自己……”许一刀黝黑的面庞更红了。
韩挚忍不住笑道:“你们进展的这么快?”
“什么快?”许一刀反问道。
“别理他胡说”,墨凝瞪了一眼韩挚,继续审问道:“我原本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你会把我们当做真正的朋友,看来,我还是有些自作多情。”
“即便你不打算告诉我和云叔,你也应该告诉一刀哥,怎么说你们俩也是一起长大,对不对?”
韩挚叹口气,盘膝坐在草地上,认命地说道:“我只不过是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所以就没及时告诉你们。”
墨凝没有不依不饶地问下去,而是微笑着说道:“既然你不否认我们是朋友,那朋友不应该有难同当?我不清楚师潇湘的母亲告诉过你什么,但我知道,炎皇附近方圆百里都不安全,难道你打算爬到圣灵树顶端去眺望?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们真打算跟我一起去?”韩挚认真地问道。
墨云天笑着点点头,许一刀憨憨地笑起来。
墨凝学着他做了一个耸肩摊手的动作,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好吧,明天早上一起行动,目标断风崖!”韩挚站起身来,意气风发地说道。
……
师潇湘这十六年过的极其简单,说是枯燥也不为过。她从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开始,除了母亲之外,便再没见过别的人,生活如此平淡,只有一根洞箫和万千灵兽为伴。没有同伴,没有玩闹,这般平静似水甚至可以说是死水微澜的生活,一直到数日前才被打破。太虚院一行五人,是她第一次见到陌生人,虽然那个长得俊美至极的紫袍男人是个混蛋,也不可避免地给她带来许多新鲜感。
然而,这些人对于她来说,其实依旧是可有可无。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有着自得其乐的欢笑。虽然母亲只有在教授修行的时候,才会跟她聊聊天讲一些往事,其他时候她都是自己独处,可不是每种快乐都需要喧嚣震天。坐在独角彘王的肩膀上看落日,驱使着上千头灵兽追逐草原上的风,或者是在万籁俱静的夜晚,潜伏在密林的角落里,猎杀那些不听教化的灵兽。她有她的乐趣,即便这孤单了些,可在神火洞中长大的少女,并不明白什么叫做孤独,因为世界于她而言,生来便是这个模样。
直到许一刀的出现,这是一个同样简单的人。
师潇湘觉得和他相处很开心,不需要任何思考,同样直白同样干脆。
许一刀虽然在现世中长大,可并没有沾染上多少别样的颜色,依旧是一抹纯白。
所以,当师潇湘知道母亲说了些什么之后,单纯的少女第一次有了不开心的情绪。
“母亲大人曾说,谁赢了那场比试,我便跟着谁去外面。”师潇湘站在母亲身边,轻声说道。
呼兰晴坐在桌边,抬起头看了一眼女儿,笑道:“湘儿,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应该允许他们去断风崖?”
对于习惯了听从母亲话语的师潇湘来说,十六年的潜移默化是道强大的枷锁,可少女在此刻竟有些强硬地握紧双手说道:“是的,母亲。”
十六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母亲的决定说不!
呼兰晴讶然的望着师潇湘,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真的会质疑自己的决定。
“母亲,您并没有告诉他们,炎皇已经于三天前出世,而圣灵树这些年威力逐渐减弱,如今只能锁住着秘境与现世之间的联系,但不能像以前那样死死压制着炎皇。离开这片草原,五灵大阵根本就没有办法对付炎皇。”师潇湘很单纯,但是她一点都不傻,反而因为心性纯澈,看问题比很多人都要通透,三言两语之间,她已经说明白呼兰晴的真实用意。
“炎皇为何会变得这么强大?”呼兰晴冷冷一笑。
“母亲曾经说过,因为这数百年来,每当炎皇出世之时,现世中人都会潜入神火洞,妄图接近炎皇却被吞噬,所以它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师潇湘恭敬地答道。
“当年因为守护这五陆,我呼兰一族死伤殆尽,而今外面那些人为了私欲,一次次地闯进神火洞,却是给那怪物贡献灵元!而且,你不要忘记这数百年来,有十四位先辈是被那些人在神火洞中杀害!今天,你居然还敢替那些人考虑?”呼兰晴怒斥道。
师潇湘神情一黯,她当然清楚母亲说的都是真的,可少女有自己的坚持,越是简单的人,坚持起来便越是执着可怕。
“母亲,当年那些人是该死,可他们,不是那些人,也不会成为那些人。”
呼兰晴神色愈发冷漠,望着渐渐长大的女儿,忽然发现她眉眼间竟然有了当年那人的影子,心口一阵剧痛,随即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师潇湘的话语:“这些事情轮不到你来跟我说,我已经做了决定,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
师潇湘望着神情决绝的母亲,脑海里闪过许一刀干净憨厚的笑容,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说道:“如果母亲一定要他们去送死,那我愿意陪他们一起去。”
呼兰晴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一贯听话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单纯的人在认定一件事情后,决心会变得多么可怕。
可她并不打算去了解这一些,面对女儿有些忤逆的话语,呼兰王朝的遗孤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十天之内,你哪里都不许去,给我安静地待在屋内!”
昏黄火光下,师潇湘纯澈的眼眸却愈发明亮,有若星辰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