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夭走了许久之后，韩挚才回过神来，回到悬崖边上时，脸色有些沉重。
没有去看墨凝的目光，他现在已经明白，自己之所以会跋涉千里来到这里，八成是和炎皇出世有关。
许一刀默默地从行囊中取出干粮清水，分给众人。
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世，韩挚一直在琢磨。哪怕这具身体本不属于他，但自从在虚空中五天的融合之后，他已无法冷酷地将自己剥离出去。老酒鬼对他极好，不论是帮他打造肉身灵力，还是跟他详解天下奇闻，几乎在那十多年间，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都灌输给了他。可越是如此，韩挚心中的刺就越疼。
从始至终，老酒鬼从未提过他的父母是何许人。
即便是他曾追问过，也没得到点滴有用的信息。
墨凝的出现，如同黑暗世界中一抹光亮，照亮了某些被他遗忘的角落。自己苦思冥想一辈子可能也无法得到准确的答案，那不如从老酒鬼身上找找线索。起码在韩挚看来，一个能够深入怒山进出随意自由的老头子，一个了解天下修行门派，对诸多秘闻了如指掌的老酒鬼，很难称之为普通人。
韩挚现在很后悔，那个乌鸦聒噪的黄昏，自己没有听清老酒鬼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用过早饭后，墨云天带着许一刀去远处查看地形，很默契地给两个年轻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也许是受到天晶河水汽氤氲的影响，峡谷两侧一片碧绿，在这春暖花开时节，有着不同于逍遥林的爽朗景象。这一带地势平坦，极目望去可见草地如柔软的绸缎般延伸到天边。韩挚在悬崖边漫步，身后跟着面色平静的墨凝。
“其实我很好奇，你们就那么肯定我会接下这个任务？”韩挚没有转头，平静地说道。
“这不过是一种方法而已，如果不成，自然就会有别的方法。”墨凝说道。
“那当日在流风楼中云叔的出手，还有面对六乘界杀手时他故意保留实力，都是对我的试探？”韩挚问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这是云叔自己的意思，我们本身并不关心你的境界。”墨凝答道。
“为什么？”沉默之后，韩挚忽然问道。
他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但是墨凝懂得。这种感觉很奇怪，从一开始的顺眼，到后来的惊艳，偶尔也会被他的古怪逻辑气得不轻，但是从始至终，墨凝对韩挚都不反感，甚至在某些时候，会有一种天然的心有灵犀。
虽然懂得，但是韩挚这个问题却不好回答，即便聪慧如墨凝，也是在思忖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在我去流风楼之前，我不知道你的存在。当时是我父亲告诉我，让我想办法带你到这里来，云叔是为了帮我而一路同行。”
韩挚知道她说的是谁，梦华王朝宰执，文官之首墨昊天。然而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人物太过虚无缥缈，和自己之间的差距太大，他不理解对方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更想知道，墨昊天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仿佛猜到韩挚心中的疑惑，墨凝摇头说道：“父亲并不曾告诉我，为何要到流风楼去找你。所以，我无法解答你心中的难题。”
“看来，如果我想弄清楚这件事情，得去趟上京城。”韩挚说道。
墨凝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个青丘国的姑娘，应该告诉你关于炎皇出世的事情吧？”
“所以你的目的，是想带着我一起去那里，亲眼看着炎皇出世？”韩挚反问道。
“你可以选择不去。”看到崖壁上那些随风摇曳的野花，想起某些不相干的事情，墨凝淡然笑道。
“好像我没得选择。”想起自己不久前说过这句话，韩挚也笑了。
“不。”墨凝很认真的摇头，凝视着韩挚棱角分明的侧脸，语气中透出从未有过的严肃：“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去，我不会强迫你。这一路对你隐瞒实情，自然有些考较的意思在里面。但是如今话说开了，去还是不去，完全由你自己选择。”
“如果你要去，那我告诉你，那里会很危险，因为炎皇出世对于大陆上的修行者来说，是件无比重要的大事。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各路大修行者都会齐聚那里。到时候风云激荡，肯定会有危险，说不定，我们就会丢了小命。”墨凝提醒道。
其实这一路，韩挚也不是没有想过，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幻境中灵兽的异状，凌绝锏内小凌的提醒，都让他明白，此行实在不算安全。可即便博闻强识如他，也想不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炎皇这种上古圣兽。
打个浅显的比方，韩挚在怒山深处捕获的那头金角剑齿虎王，在炎皇面前只是一只地上的蚂蚁，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
炎皇在灵兽中位于顶端的那一部分，每次出世都必然会引动大陆上一片腥风血雨。但是，没有人能确定，它会在哪里出现。而最近一次炎皇出世，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根据历史长河中的那些片段，世人可以肯定，在炎皇出世的时候，修行者如果能够靠近它，将会得到一些意料之外的好处，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一片鳞甲，对于修行者来说也是修炼功法的至宝。
炎皇出世之前，会引动附近灵兽聚集，将这些灵兽身上的灵气全部吸纳，当然，在此之后这些灵兽也会死去。
墨凝话中的意思很明白，之所以会带上他来到此地，完全是因为墨昊天的嘱咐，可是否真的要去面对那等大阵仗，则取决于韩挚内心的抉择。
“炎皇出世的位置，离这里有多远？”韩挚压抑住内心的悸动，冷静问道。
“北方四百余里处，峡谷之内，神火洞中。”墨凝答道。
“两天路程，倒是很近。”韩挚轻叹道。
“其实我很好奇，你真的是六合境界？”墨凝问道。
“说了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我真的是九品低手。”韩挚无奈地摆摆手。
“想必是用了什么秘法吧？我真替那女杀手不值。”墨凝故意地叹息道。
“要不我干吗放走她？”韩挚说道，心里却默念，冷杀手，不好意思又要把你拿出来鞭尸了，真是不敬啊。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在试探我？”墨凝白了他一眼。
“大家彼此彼此。”韩挚哈哈一笑。
“想好了么？”墨凝问道。
韩挚愣了一下，很无辜地说道：“这事那么重要，我肯定要慢慢想，别着急，一两年内肯定会做出决定的。”
墨凝用一种韩挚有点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脸上那两颗可爱的酒窝慢慢浮起，忽地出手如风，刁钻而又准确地掐中韩挚腰间的软肉。
“放手！非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