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的进阶或依靠宝物辅助,或依靠自身悟性,但无论是哪种情况下的进阶,都是一件非常艰辛痛苦的事情。韩挚自然明白这一点,但为了等这一天,他已经等了许久,以至于对新境界的渴望压过了对痛苦的恐惧。
从九品到洪荒,看起来只是一个等级的差距,对于许多修行者来说却是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坎。
韩挚按照老酒鬼曾经说的方法,镇定心神,保持灵台一片清明,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灵力开始运转。
修行以灵力为基础,一个修行者体内所蕴含的灵力多少,将直接决定他的战斗能力有多强。从一品到九品,这是一个淬炼灵力的过程,因为体内的脉络相同,所以在瞬间的爆发能力是相同的。如果说修行的功法足够逆天,能在一瞬间爆发出全部灵力蕴含的能量,那一个一品修行者一击打败九品修行者也是有可能的。
可要跨过九品这道坎,意味着修行者要忍受脉络扩张的痛苦。从九品到洪荒,体内的脉络如同从一根头发丝的粗度变成小拇指的粗度,之后能从天地之间吸入更多的灵力,加以淬炼之后,更加精纯的灵力能在一瞬间爆发出比九品修行者强大上百倍的力量。
这一切听起来是如此诱人,所以入了洪荒,在世人眼中便是了不得的大修行者。
只需要想一想,原本在体内运行了十多年的脉络猛地扩张,带来的那种无法想象的痛苦,老酒鬼说这个过程如同忍受地狱鬼火的煎熬,其实算不上夸张。
韩挚冷静地安抚着体内的灵力,将其一遍遍的梳理,然后重新归入脉络之中。他明白现在并不是突破的好时机,首先体内的灵力并非到了一个临界点,其次周遭的环境也不允许,突破的时候整个人都必须集中所有精神和体内产生的痛苦抗争,无暇顾及身边环境的异动,稍有一些打扰的话,后果都可能很严重。
既然三年都已经等了,他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
等到体内的灵力已经完全平复下去,韩挚松了口气,其实在等待突破之前的这段时间很危险,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在运用灵力的时候也要格外小心,万一太过激动引爆体内灵力,那结局就比较悲惨了。
夜幕下的原野很宁静,韩挚凝神打探着远处的情况,确定墨云天已经休息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根从银阁中得到的木棍。
现在回想起来,他有点不太确定,当时齐掌柜那略带嘲讽的笑容,究竟是在嘲笑老酒鬼,还是在嘲笑自己?
月光下,这根长约三尺的木棍折射出昏暗的印象,凹凸不平的棍身上有着很多样式不一的标记。粗约一寸的木棍握在手上,令韩挚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很熟悉的味道,又有着些许神秘。
木棍两头并无特殊之处,从韩挚的认知来看,他并不清楚木棍的材质是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树枝随便一削而成的。他再次用灵力渗入木棍内部,依然没有发现有灵力波动的情况。
韩挚有些头大,要是自己当日在银阁中能好好询问一下齐掌柜该多好,现在完全不清楚这东西有什么作用,扔了舍不得,用起来又不知该如何下手,难道真的当柴火烧了烤肉吃?
韩挚一手握着木棍,一边陷入了沉思。仿佛是下意识般,脑海中的神识猛地蹿了出去,直愣愣地扑到了木棍上面。
就像是幽深盘旋的迷宫里打开一道门,漫天的光亮忽然洒了下来,精于此道的韩挚根本没有控制自己的神识,很明智地任由它在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自由穿巡。
辰光飞逝,白光散后,矗立在韩挚神识面前的是一条悠长而雅静的环山小径。
抬头望去,面前高山不见峰顶,极高处在一片云雾笼罩之中。
小径盘旋蜿蜒,环绕高山而上,到半山腰左右便被白云遮罩。到了此地后,韩挚猛然发现自己的神识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限制,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任意驰骋。这个虚幻的空间里,竟然有某种奇异的魔力,将一切幻化得如同现实一般。若不是韩挚能够将自己的神识完全从身体里抽离出来,恐怕他也会相信自己此时就在现实中。
没有退路,身后是一片遥无边际的云海,除非自己有纵身跃下的勇气,否则就只能沿着前面那条看不到尽头的环山小径攀登而上。
韩挚没有犹豫,他对这个不起眼的木棍如此感兴趣,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去了解,他自然不会放过。
迈步,登上小径的第一刻。
仿佛踏上了洁白柔软的棉花垛,脚下感受不到实地的踏实,轻飘飘的,韩挚凝眸望去,山顶依然遥不可及,自己只能看到高山的一个侧影,一个很小的角度。它是如此雄伟巍峨,不知登上峰顶,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这第一步走的是如此艰难,韩挚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能抬起脚向前跨了一步。空气中如同遍布沉重的枷锁,毫无征兆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从他身后望去,一个孤单渺小的身影在山路上艰难地跋涉着,他走的极慢,每一步都像时光静止之后的慢动作一般。在这云雾飘渺的山中,这幅画面看起来是如此唯美,但只有韩挚心里清楚,自己承受的是多么大的压力。
隐藏在木棍内的这个空间,显然不是普通的幻境,它给予韩挚的每一丝压力,路边的每一株青草,都是那么鲜活而现实,山间微风的每一次吹拂,似乎都在告诉韩挚,这便是人间,便是真实的世界。
韩挚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面前的路,凭着感觉一步步走上去,集中精神和那无处不在的压力抗争着。在这个虚幻的空间内,他无法动用灵力,只能依靠自己这些年来精修冥想的强大心智。
何必管远处白云苍狗,再回首已是岁月如梭。
等他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之后,身上的压力似乎轻了不少,步伐也渐渐变得快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憨厚的声音在韩挚耳边响起:“不要上去,上面很危险!”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韩挚猛然睁开双眼,只见魁梧如山的许一刀满身是血的拦在自己身前,脸上神情狰狞可怖,仿佛前面有着择人而噬的恶魔。
韩挚皱着眉头,许一刀迎着他冷峻的目光,眼眶里似有泪花在闪动。
凝视良久之后,韩挚忽然笑出声来,干涩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轻松自在。
右手小臂猛地一挥,一道凌厉无匹的白光打在许一刀身上,轰然一声巨响过后,面前如同被时光吸走空气一般,一切都幻化为虚无,最后留存下来的依旧是那道蜿蜒曲折的环山小径。
“这个幻境,有点意思,只不过一切都是幻象罢了。”韩挚想明白这点,身周那些压力突然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面前的山路,也变得坦荡一片。
如果今日堕入这木棍幻境的是其他修行者,恐怕早就被这无处不在的幻象所击垮了,但是对于能够自由抽离自己神识的韩挚来说,当看到许一刀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白了所有幻象背后的真相,方才因为一时不察落入的压力陷阱,自然也就无法再对他造成影响了。
在韩挚出手的瞬间,虚空中仿佛有人轻轻地咦了一声。
虽然韩挚脱离了幻象的控制,可这漫漫山路依旧存在,不知攀登到山顶以后,又能看见怎样美好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