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南国深情之一回取药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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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在房中关了几日,觉得浑身酸痛,想下床走一走,但双脚使不得半分气力。方楚也终日不见人影,他在时她睡着,她醒着时他又不在,徐夫子也忙着朝廷里的事情,无暇顾及她,整个宅子里只有一些仆人跟同她聊天解乏。
这日,她正如往常般,手中捏着一个话本子,窗头的小桌上摆了几盘点心和闲嘴,她靠着脑后的床栏打着瞌睡,屋里炭火烧得暖烘烘的,她又无所事事,所以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睡觉。房里的丫鬟估计是去准备晚餐去了,没在屋里。方楚轻轻地推门而入,又迅速的关上门,唯恐冷风灌入房里将她吹醒了。但清河在梦中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丝凉意,将身上的被子拉高了点,继续作梦。
待清河睡醒了之后,只见方楚坐在火盆子旁边仔细的擦他的剑,他的剑是上好的古玄铁打制的,在微弱的火光下凛凛泛着流光,但乍眼一看却是黑漆漆一柄破铜烂铁。
她未曾见过此剑的威力,但也是识货的人,懂得越是宝贵的宝贝越是韬光隐晦。方楚闻身后有细微的响动,他便停了手上的活计,去看清河。只见她双手微微撑起坐
起身来,她也望着他,那样的昏暗的世界里,一股股奇异的气味在缓缓流动,那种感受扩散到空气里,跑进鼻息里,沁入肺腑里,慢慢的酿化成爱情的毒。
他站起身,踱过去,双手负于身后,居高临下的看她,她也仰着头去凝望他。只有真正的经历过生死和磨难的感情才会刻进骨子里,融入血液里,她心中千回百转的想,若是没有这一劫,自己何曾可探清对他一厢的心思。她心里住了个房子,亦或者长了棵大树,她不知这房子这大树是什么时候成长起来的,当她惊觉时,那房子已经盖得十分结实,那大树早已长得参天。她嘴唇发干,唇皮皲裂,方才睡醒脸上一片凌乱,但在他的眼里她借着月色烛光,美得窒息。禁不住伸手去拂她脸上粘着的发丝,指尖传来的温腻柔软的触感似一丝丝的电流腾穿过身体的枝末。他舒服得脚尖微微蜷起,好不容易克制住了自己想拥抱她的冲动,对她笑了笑。
“你醒了就好,我找了一个人来医你的伤。”
“谁啊?”
“她现在去不在这里,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让她看过你的伤了,我们现在要去你受伤的地方看一看,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地方。”
清河抵抗性的皱着眉头。
“一定要去吗?”
“那里才有解毒的药引子。”
清河垂着头想了想,随后点点头。
“那好吧。”
她话音刚落,门口“笃笃笃”的传来敲门声,方楚看了清河一眼,她看着门口的方向,一脸疑问暗想:这么晚了,谁呀?
方
楚起身去开门,门口远远传进来女子的声音,清河坐在床上动弹不得,不知道外边什么情况,过了一会儿,谈话声停了,关门声夹杂着脚步声,一个红袍女子款款撩
帘而入,清河认得她,她是方楚的妹子,便朝他笑,笑了两下见她没有反应,蓦地想起她眼神不好,便守住了一点笑,但嘴角还是微微的荡漾开来。
楚钰面容恬静,双眼失神,但她还是能隐隐的看见清河的样子,坐过去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十分亲切。
“嫂嫂这是怎么了,时日未见,怎么可怜见的这般摸样。”
清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也不是滋味。
“还好捡回了一条命。”
“唉,怪我哥哥未曾保护好你才是。”
清河听她说话看着她的面容,只觉得十分的亲近,又见她眼睛不好,十分的可怜,便反手握回去。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没事儿,我爹爹每日在刀口尖下过日子,眼皮都不眨一下,作为他的子女,我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楚钰这才一改严肃认真的脸笑起来。
方楚拿了个披风,将它系在清河颈上,对楚钰作了个手势,楚钰心领神会,将清河扶起身子,边说道:
“我们去找药引子,你腿上的这些伤,是神女村养的蛊虫所缠,这毒物往往同药物生长在一处,万物相生相克,我们今晚趁着天色未亮,赶紧去找了这药,这药见光即衰逝,根又扎得极深,怕是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清河顺着趴到方楚的身后,双手紧紧地绕着他的颈,服服帖帖的任他背着。除了房门没走几步,徐江匆匆而来,手中捧着个鸽蛋大小的夜明珠,交予楚钰手中,交待了几句担忧的话,清河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叫了徐江一声,他看着她,等待她下文。
“你千万不能将我的情况告诉老爷子。”
清河有些着急,唯恐徐江将消息传递出去,平添老爷子白发。
徐江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郡主小心些,切要保护好自己。”
清河见他不为所动,叹了一口气,妥协道:“你暂时不要让他知道,等我回来了我自己负荆请罪。”
楚钰在一旁有些焦急地催促,无奈之下,徐江只有硬着头皮点点头,清河大喜,拍拍方楚的肩头,他心领神会,追着楚钰的身影出了府。
眼
见冬雪逐渐有融化的趋势,脚下的雪也不再那么的坚硬,但踏上去还是咔嗑咔嗑响一路,地上雪色天边月光照着脚下的路,随着清河所指,很快便行到那座神秘孤寂
的宅子面前。但映入眼帘的不是阴森寂静的或者重病围守的宅院,而是一堆废墟,见眼前此景,三人颇为诧异,暗想来是公孙倾找不找她一把火把院子烧了。清河见
着眼前一片残梁断瓦,有些被雪花白白的薄盖,掩住了一些焦迹。踏地有声,入眼苍茫,嘘嘘不已,震惊之余远远见一个黑点奔来。清河脑中一直在思索上次误进密
道的位置。但她苦于在房里关得久,那日又是一片混乱中误打误撞才跌入那神秘幽地,一时间也毫无办法,便愁着脸沉重起来。
楚钰似乎很高兴见到来人,两人亲切的说了两句话,便将来人引到清河与方楚面前,方楚微微的点头致意,清河倒是对她热烈的笑了笑,虽然不知此人何号人物。
她
来不及寒暄,望着一堆废墟,走上前去拨弄翻看了最外围的黑焦木和破碎的瓦砾,完了复而站起来审视周遭的地势地貌,绕着外圈走了几遭,又思索了半晌,左跨两
步向前三步,左转右转七上八下的脚下繁复变换的走,但一步之距从未变过。最后她停在一处不敢再走,脚踏原地,身子向后扭转,冲着楚钰招手,三人欣喜的奔过
去,站在她的身旁。她直指脚下前三寸的地方,道:“就在这里。”
楚钰蹲下身子伸出芊芊玉手去敲击,果然听见空空的回音。清河睁大双眼,见楚钰准确的对着七朵所指的方向敲试。脑海中早已忘了应当惊叹于七朵的惊世才能,反而去关注楚钰的眼睛什么情况?
七朵从怀里掏出四个小药包,上面系着红绳,她让三人分别套在身上,这是她调配出来的药,避蛇虫邪物最是管用。
打开面上的机关,楚钰望了一眼黑森森不见底的隧道,转头望向清河,眼中含着乞求的意味。
“我们不能走别的路么?”
清河摇摇头。
“本来有一条路,但那是一条只能出不能进的路,我上次便是从那里出来的,见过里面的那暗器的杀伤力,我们若是贸然由外闯入,只怕麻烦且拖延时间。”
七朵点点有称是。清河见她言语间一派了然,不竟有些好奇她的身份,但这些话和前面各种想说的话一起和着口水吞进了肚子。
七朵率先进去了,跟着楚钰,清河,方楚。因隧道过于狭小,只能容纳一人,所以方楚不得不放开清河,让楚钰在下面接应着。.
“蹚蹚蹚”一个接着一个丢汤圆似得落进水里,楚钰连着七朵将清河抬上岸边,洞顶洒下的月光刚好照亮了一块光滑的大石,清河被放到上面,方楚随后也上了岸,审视着洞内一切,只觉得一阵阵的阴风直钻后心。他踱过去将清河扶着做起来,又抱着她的肩头,怕她着凉受寒。
七朵早就丢弃她去找药草去了,楚钰则四周的瞧着稀奇。
清河见她脚步往那日遇蝙蝠的方向而去,便开声阻止。
“那里不能去……”
楚钰转过头,一头长发轻轻地波动起来,在月色如银的光照下,宛如妍妍仙子。七朵也回头望了她一眼,同意道:“这个地方邪门得紧,小心驶得万年船。”
楚钰本是奇女子,人要其行,偏不行,人不允其行,她便要行。楚家上下见着她莫无一个不是摇头皱眉,但七朵从不打妄语,她憋了瘪嘴,举步维艰,最终还是退回来了。
七
朵找药找得慌,无暇顾及其他,但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她看起来有些沮丧,坐在水边抱着头思索。清河腿上不知怎么的却开始慢慢的有知觉了,但这也不是什么好
事,因为是痛觉,她浮肿的腿里似乎长了许多虫子,在噬咬她的肌肉和骨头并且又似乎有凹凸不平似乎幼虫在游动的行迹,她撩起裤腿只觉得痛入骨髓,又触目惊
心。
七
朵咬着指甲想破了头,思索着这种草在她偶尔得见的一本古书上看见过,这书是神女村的遗物,只是被七星镇的长老偷偷藏了起来,她机缘之下得以窥知一二,但当
时看的时候年幼,虽她有过目不忘之异能,但印象还是模糊了,始终想不起这草长在何处,水岸边找了一圈又一圈,但连根野草都没有,实在是叫她大失所望。她觉
得有些沮丧,挂不住神医的面子,便坐在地上想,便是将颈上脑袋想破了,也得将它找出来。忽然目光一转,见水流波荡不已,一波一波的浸润着光滑干燥的石头。
她灵光一闪,想到什么。抬头望向月光倾洒的方向,低头自言自语了半晌,自古无论是学医亦或是其他的专家,遇上了棘手困难,总是热水沸腾的想要解决,她也确
实这样做了。跟着光线走到一个点,拔出腰间的匕首,朝着清河走去。
“姑娘,劳烦,我想讨一两滴姑娘的血。”
清河什么都没说,接过匕首便一刀划破了手掌,挤出几滴血于七朵的掌心。
七朵对上了方楚担忧的眼神,安抚一笑,嘴角咧开。
“没有这个,解药就不出来啦。”
说着将血滴进水里。
不出所料,片刻间,水中波涛暗涌,波面浮动不安,黑压压的一片蠕动着凶猛地从水底深处冲上来,那两滴血已在水中渐渐地一丝丝化开了。
清河虽然见过这些东西一次,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脑海里立即回忆起这东西缠在脚上的感觉,全身汗毛顿时竖起来,不由得向方楚靠了靠,炯炯的盯着。
忽
而,便纠结着一群长条虫状的蛊虫飞快扭游着靠近入水散化的血丝,七朵抬头循着月色的光线,视线落到一个地方,果然不出所料,土地里缓缓的抽出几根绿芽,眨
眼功夫便长到了手指长,等了好一会儿,水面聚集的蛊虫越来越多,慢慢的涌上了岸边,但这些东西离水则亡,所以她并不担心,只是全神贯注的望着那株缓缓长高
的植物。当众人眼巴巴的望着那株植物,谁也没说话时,突然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那是女子特有的黏腻娇柔的丽音。
“风哥?!”
谁都没有想到这么个地方会有其他人在,顿时吓得一激灵,楚钰的手已经放到了腰间。
但事违所愿,慢慢的从暗中竟走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目光清灵,看起来
十四五岁,正是青春好年华,似一朵娇柔半开的花苞,但这朵花骨朵简直欣喜若狂的望着方楚,楚钰听她一声“风哥哥”,惊讶于她竟然知道方楚的另外一个身份,
皱着眉头回忆眼前这个清丽的少女。
方楚看清了她的样子也有些诧异:“小婉?”
小婉眼睛里闪着粼粼的光,像洞中寂静缓慢的水流所反射的银光。她的样子很高兴,不知是为方楚叫出了她的小名,还是因为在这个漆黑冰冷的地方遇见了他。但欢喜片刻便被他怀中所搂的女子毁之殆尽,停下向他冲过去的脚步,她有些沉痛道:“风哥,你说了这辈子只娶我一个的。”
话音中带着几分焦急的哭腔,清河楚钰皆一愣,相视一眼,无言以对,又转而望向冤大头方楚。
方楚也有些招架不住着突然的状况。
“小婉,这如何说起?”
清河抬头望他,颇有谆谆之意,教导他:“这就是你不对了,明明许诺了姑娘一生,怎的现在出尔反尔?出尔反尔也还好,怎的还不承认?”
方楚睥睨,冷道:“不要插科打诨。?”
清河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方楚抬起一双勾人玉面凤眸,语气委婉温柔,笑道:“小婉,我从始至终只将你当做妹子看待。”
小婉前进两步,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月光下,她竟然是一头雪发,在月光中,发着银光,诡异得有些惊悚。
七朵这时竟也定定的看着她的满头白发,像被点穴了一般,一动不动。
“但你为何每次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在我最危急的时候救我,在我最失落的时候安慰我,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呵护我。”
“那是受了你父亲的嘱托。”
小婉顿了顿,听他说起父亲,不禁心头难受,涌上一股久违的孺慕之情,但嘴上不认:“你骗我,你就是想骗我。”
方楚没有办法解释,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一个大老爷们,真不知道如何跟这个扭扭捏捏的小女孩讲道理。见她眼眶有些红,又蓦地想起如今身处险地,她是如何在这里出现的?
“小婉,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何不见你爹娘?”
殷小婉本来眼中包着一泡泪,就等一刺激就急着往下滚,吸了吸鼻子,努力装得坚强些,背过身去,有些使小性儿。
“我凭什么跟你说,你又不是我的谁。”
清河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可怜,方楚将她交到楚钰的手中,走到小婉身后,走近了,便越能发感受到她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小婉,我找了你们很久,今日竟然在此地找到你了,你的父母又在何处?”
小婉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蹲在地上,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搭,方楚很不忍心,蹲下来握着她的手,将她揽入怀里,拍着她的背希望她平复下来。
七朵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婉,慢慢踱到清河身边。
哭得久了,殷小婉终于慢慢的平复下来,红着一双兔子眼,口齿不清嘟囔道:“我爹他死了,我娘也不要我了,将我丢到这里喂怪物。”
方楚虚起眼睛,不敢相信:“什么?”
殷小婉这才磕磕巴巴的开始讲她十岁那年家中发生的劫难。即便是事情过了那么久,回忆起来却是历历在目,犹似昨日,她讲着讲着,讲到记忆深刻处,不由得频频寒颤。
那
一年,她十岁的生辰刚过不久,家里就迎来了一场浩劫,她是被呛醒的,母亲抱着她从房里逃到院子,被刚好提水救火的家丁泼了一桶冷水,扑灭了身上的火苗,
两人才活了下来,但父亲历来睡得很晚,他所待的东厢书房冒着严盛的大火,无论多少水泼进去,均化作一缕青烟,催盛旺火。那场火连绵不断的波及周边的居民百
姓,越烧越大,在沉重单一的黑色中,染红了大半边天空,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入母间,满是废墟火烟。即便是如今,那些烈火和浓烟仍旧像恶魔一样缠着他,一
点一点的吞噬她。后来母亲趁着夜色带她离开了平阳城,再后来沿行二人化作乞丐一路乞讨到了神女村,神女村的几个长老本来要赶二人出去,只因母亲与外族通
婚,犯了族中大忌,但他们在见到殷小婉的那一刻改变了主意。二人被留了下来,胆战心惊过了数日,母亲将她带到几位长老面前,同他们说了会儿话,面色凄然的
望着殷小婉,她们隔得很远,她不知为何突然心惊肉跳起来,迈着脚步想冲到她的身边,但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人将她架住。她惊恐不知所以,挣扎着想要摆脱钳
制,再后来便失去了意识,待醒来时,便已身处此地。
她说到这段经历的时候面色忧愁,眼皮低敛,她从年幼时便历经大难,也是千般万难才经历过来,不禁让楚钰有些动容,她无意识的望了方楚一眼,见他有片刻的失神,心中悠悠一身叹息。
清河也觉得她这番经历实在是难得很,又想到自己被病魔夺去生命的母亲,不竟有些同情她,别的情绪再没有了。众人都沉浸在悲伤中,七朵突然开口打破沉寂,也硬生生的破坏了气氛。
“你是神女村的圣女?”
她目光清冷,一片沉静。清河望着她,想到她总是维持着这样老成的脸,怕是以后难得找个好人家了,不竟有些为她忧心,想到这里,又蓦然想起了清一,不知她可否安好,东拉西扯的一阵胡思乱想后再看向殷小婉。
楚钰一向不大待见这个神女村,微微拢起眉头,也望着她。
殷小婉瑟缩了一下,低敛着眼神,摇摇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七朵伸出她常年制药而有些粗粝的手指,指着她一头的雪发,坚定道:“你这头白发便是圣女沿袭。”
众人不解的望向七朵。
七朵嘴角绽开一个冷笑。
“我也未曾有幸亲眼见过神女村的圣女,但据书中记载,神女村已经有一百多年虚空圣女的位置了,想不到我今日竟然误打误撞见到了神女村的圣女。”
她顿了顿,接着道:“神女村的圣女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得,这个人必须是天赐,而这个天赐也必须在神女村的精心喂养下,才得以显现,你必是每日一碗七头黑蛇血喂大的。”
殷小婉再次瑟缩了一下,这细微的反应被七朵尽收眼底,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冷笑一声。
“这个密室从未被废弃,这个地方仅仅是虎豹一斑,你必然是从其他地方穿来至此,并且你说有怪物要吃你,我猜这个怪物便是你所喝之血的七头黑蛇,他们竟将它同你锁在一处?这些人可真狠心啊。”
殷小婉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是依偎在方楚的怀中。清河十分尴尬的咳了咳,随即又觉得这个行为不大妥当,便安道:“她如此可怜,又同你们是熟人,我们出去的时候便将她一路带走吧。”
七朵蹲下身,将采摘来的药草捣烂了敷在清河的腿上,再用布包起来,嘴里科普道。
“这个东西的毒性不强,但解药却十分难寻,万物生生相克,有毒物的地方,必然会有解药。”
七朵注意力在突然出现的殷小婉身上,有些晃神,并未听七朵说了什么。倒是楚钰抱着方楚的黑黢黢的剑站在一旁十分好奇的探望着。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以后如何找夫家。”
七朵不屑的冷嗤一声,摇摇指头,只说两个字:“宁缺毋滥。”
楚钰笑了两声,正准备说什么,殷小婉突然就叫了起来。
“她怎么了?”
方楚望了一眼常年不见光线的黑暗,目有深意,蹙着眉头道:“有东西来了。”
清河打了个冷噤,众人暗叫不妙,这个地方的东西可没一个是好东西。
殷小婉躲在方楚的怀里抖得跟筛糠的筛子一样,看来确实是十分的惊恐。
楚钰看着七朵。
“你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七朵摇摇头。
“不管它是个什么东西,咱们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清河艰难的挪动着身体。
七朵摇摇头,看着殷小婉。
“这个东西为她而来,我们只要带着她便是躲不了的。”
楚钰默然,走过去,轻轻拍拍她的肩头,低视着她,境况虽焦急,但她言语间一片淡然。
“你知不知道如何避开这个东西?”
殷小婉起先并未搭理她,半晌后从方楚的怀里抬起头,惊慌着一张小脸,迟疑的点点头。
众人相视一眼,松了口气,心中的忧虑减轻了几分。
方楚见她抖得愈发的厉害。
“你扶着她前面带路,我去背清河。”
“嗯。”
说完便起身,但殷小婉死命的抓着方楚的衣襟不放,眼里抢着泪花,在眼眶里来回的波动,似乎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
方楚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小婉,你听话。”
她
极不情愿的松开了手,方楚接过剑即刻转身踱过去一把将清河抱在怀中,殷小婉靠着楚钰走在前面,七朵在众人周围洒了什么药粉,虽迷惑,但也无人问因,一行人
沉默的跟着殷小婉左穿右绕的进了一个密室。她伸出手在墙上摸索,随即在离位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块,将这块石块往右扳动,一块石门便轰然下坠,在石门下坠期
间,众人终于看清了那个东西。
但那不是个东西,那是一个人,却又不像人,他身在暗中,看不清他的样貌,只得见其轮廓,但他一双眼珠子发出幽幽的绿光却十分的惊悚。
七朵被石门轰的一声吓得一笑,面色僵硬的转过身看着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殷小婉,咽了口口水。
“我们差点就尸骨无存了。”停了一下,又继续道。
“古
书上说你们神女族有一门蛊术是将蛊种在将将咽气的死人身上,然后在回魂之夜叫回死者的精魂,然后将这些活死人聚集在一处,让他们相互残杀,最终剩下唯一的
存活,这个蛊边被你们称作战士。这个人不吃不喝可以活十年,但十年过后便化作尘土,它残暴,不达目的不罢休,没有命门,刀枪剑棒无可奈何。”
七朵停了停,沉吟半晌,恍然大悟。
“这个东西不是在追捕它,它是在保护她。”
她焦急的踱到殷小婉身前,蹲下身,看着她低垂的脸颊,嘴角缓缓上翘,冷嗤道。
“这
玩儿意只效忠于给他一碗心头血的主人,他的命和你的命是相连的,你的命却是你自己的。你是神女村的圣女,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他是神女村的长老们强行塞给你
的,你害怕他却无法摆脱他,因为除了他自己十年寿尽外,唯一的办法便是杀了你自己,并且无论你在天涯海角,他永远都会追随你,寸步不离。”
殷小婉突然就抬起头暴怒的瞪七朵。
“够了!再说我就杀了你。”
七朵见她目光狰狞,姣好的面容显得扭曲,委实有些胆战心惊。
门外的战士似乎感受到了殷小婉的情绪,咚咚咚砸门砸得更厉害,洞中不断有细小的泥末往下掉。
清河见此景虽然没有吓一跳,但心里也是毛毛的。
方楚扶着她坐到一旁,见她额间出了许多细汗,脸色苍白的对着他笑,心中甚担忧。
“小婉,我们有没有办法可以出去?”
殷小婉本来就看着他们俩,他突如其来的转头看着她,令她有些窘迫,垂下眼帘摇摇头。
“我要是有办法,我早就出去了。”
她撒了谎,她其实是有办法送他们几人出去的,但她却走不了,她不想再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关在这里,所以她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其实她是想方楚留在这里陪着她最好,但眼下情形却不允许,她只得退一步将所有人留下来。
七朵靠着墙壁东摸摸西摸摸,楚钰看着她甚难受,便踱过去,问她在干嘛。
七朵没理会她,只丢给她一句:“挡到我了,走开。”
楚钰见她一副认真地神情也不好打断,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跟在她身后慢慢的往前移动,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七朵一边笃笃地敲墙壁,一边为她解说:“这种密室,一般都会有个救命的隐道,建这个的人总不会把自己关死在这里面吧。”
楚钰觉得她说得甚有道理,见她嘴里念叨着八卦图中的方位,脚下七弯八拐的挪着步子,最终在一个点落脚,转身,指了指她正对的一块石头,对着楚钰说:“你试试砍两刀这个地方。”
楚钰点点头,七朵一让开,她正准备运功,突然脑光一闪,转头不满的看着七朵,指着方楚:“为什么不让他来砍,他的力气比我大,刀比我大,功夫比我高,更何况我是一个女人!”
七朵不以为意摆摆手:“哦,叫惯了。”
方楚二话没说,提了刀,大步走过去,哐哐哐,运气砍了三刀,玄铁撞击着减后的岩石,发出尖锐的挫声,到让洞外的不速之客消停了几秒,但岩壁却分毫未损。
楚钰都惊讶了,方楚这两刀换做是寻常石头,怕是早就碎成无数份了,怎么这个石头如此坚硬,竟然分毫未损。
七
朵起先还怕她们真的找到了出口,心中喜忧参半五味陈杂,喜的是自己终于得以逃出升天,优的是怕自己走不远又会被抓回来,且与方楚分离。隔了这么多年,再次
见到他,她终于了解心中对他的情感是个什么形状,她爱他,不仅仅是喜欢,他爱他,这种感情,从她小的时候就慢慢的植入她的心中,经过这么多年的时光,虽未
曾得到充足的阳光和水分的滋养,但她从来便有在黑暗中生存的能力,便是爱情也如此,在漫长而黑暗的日子里,它生根发芽,悄无声息的生长的,慢慢的触及到她
的血脉和心肺,如果不是这一次再见他,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这么狂热的爱上一个人,许是他是她从小的依靠对象,她对他有种难以舍弃的依赖之情,慢慢的
这种情绪发酵成坚实的爱,它在生根发芽生长的时候她并不自知,但眼前见有一个女子承受他全部宠爱,心中的天平倾斜了,藏在阴影里的一切被曝了光,她便难以
抑制这份感情,任其崩溃。
沉吟半晌,清河一手扶着墙壁坐在地上,一手指着壁上细看方才与别处不同的一块似乎浸了水渍的暗红色处,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楚钰踱过去审视了半晌,转回头来不以为意。
“一块污痕吧。”
清河摇摇头,肯定到:“这密室不见风不见水不见人,连蜘蛛都没有,是谁把胭脂水倒在如此高的地方?你看其他地方完全没有这样的记号,它肯定代表着什么。”
众人觉得在理,沿着那块印渍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不妥,扒着那块印渍敲敲打打半天也没见响动,挫败的放弃了。
七朵一向古灵精怪注意甚多,这下也没了法子,坐在一旁咬着手指想破脑袋也找不出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楚钰坐在清河身旁,拍了拍袖上的灰,冷然道:“我们再找不到出去的路,就只能憋死在这里了。”
清河点点头,她已经略微感受到有些呼吸困难了。
方楚还站在密室中央环顾四周,但坐着的都已经恹恹的,慢慢地昏沉渐袭。
清河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晰的神识,脑中设想着自己也同他一般站在密室中央,突然,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她顿时清醒三分。
“你们找过室顶没有?”
小婉猛然抬头望了一眼密室顶部,再看方楚,他似乎也恍然大悟,环顾了一圈,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般慢慢的走回刚刚有印渍的那个位置,抬头似乎沿着一条线索慢慢的背带着往前走,最终在殷小婉的身前停了下来,望了她半晌,轻轻开口,语气却是凛凛的峻然:“你让一下。”
楚钰倚着墙壁,有气无力的望着殷小婉,脑中还来不及思考。只听见她也冷道回去:“我让不动。”
方楚皱了皱眉,脸上松了松,和颜悦色的再道:“小婉,听话,你想我们大家都死在这里吗?”
小婉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阵气血混乱,泪水猛然掉了出来,一串串接着不间断,泪盈盈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方楚不急不缓,蹲下身,握着她的手:“你不想见你娘亲了?”
她一震,泪水肆虐的更凶,倔强的摇头:“她早就不要我了,我也不想再见到她。”
耳
边隐约传来室外砸门的响声,但是那声音似乎渐行渐远,有些模糊不清了,方楚额上已然浸了细小的汗珠,清河本就负伤,已经昏睡过去,七朵也已经倒在一旁,半
睁着眼,楚钰倒是努力睁着眼睛看着二人。殷小婉估计是在这地下生活久了,呼吸之事已然同这里的环境同步,所以理应她比其他人都清醒,但如今却最是混沌的一
个人,因为她心心念念的人正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软软的哀求着她,她知道他本可以一脚将她踢开,但他没有,也因如此,心中惭愧和**斗得更凶。
楚钰望着她的背影,艰难的开口,气息微弱,但每一个字确如烙铁砸在殷小婉的心口:“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有苦衷的,如果不这样,说不定你们早已命丧黄泉,她这么做也许是为了保护你。”
她不愿回头去看她,却一字不漏的将她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方楚握了握她的手,温柔道:“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陪你去找她,去问个清楚。”
小婉听到这话,再也绷不住,所有的坚持崩塌一地:“你说的,不许反悔。”
“嗯。”
她终于喜笑颜开,挪了挪身体,手伸到刚刚坐过的地方,空空空的敲了三下,原本光滑的石壁上出现了脉络般的毛线般的凹槽,她取出身上携带的小水瓶,往中心倒了
一点,那水似乎追着赶着四处扩散而去,直到淹没最后一段槽线,清河和楚钰原本倚着的墙壁轰然中破两开,她们早就失去意识,没了依靠便仰着倒下去,方楚额上
青筋暴起,拖着灌铅般的身体,迅速的移过去接着她们俩,慢慢的放下。
新鲜的空气灌进肺脏中,神识清醒了不少,他盘起腿坐着调息,半晌后,气匀收势,转头见小婉一眼不眨的望着他,便对她安慰的笑了笑,她却顿感云开熙阳春风灿烂,慢慢的嘴角上扬……
爱情这个东西,本便是注定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