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命途多舛之三回求药
.
.
.
.
清阳将所有的事情交给徐夫子打理后,带着昏迷中的清一连夜离开城里往西边去。一路上风雪很大,白雪皑皑,千里绝烟,雪上空留马行处,入目尽是山水原野尽,江入大荒流的苍茫悲凉。耳中风声猖肆,马蹄吭哧踏雪,清一偶尔在摇晃中清醒一下,目光迷离的看着他笑,然后又在他的絮语中沉沉睡去。
赶了几日,终得见一镇。舟车疲顿,风雪越来越大,清一一阵一阵的发烧,他只得先安顿下来。
“这位公子,最近这这一带马贼猖獗,我看你应是刚从北方赶过来,且珍重啊。”
清阳付了酒钱,笑着点头道谢。
未转身,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他反应迅捷往旁一让,一支白花花的飞刀直直的钉入他面前的柱子上呜呜作响。他挑了挑眉,望向出手的人。
那人长脸大眼,戴着厚厚的雪帽,双颊红彤彤的,哈哈大笑,一团团的白气从他的嘴中往外泄。他身旁还有两个较之瘦小的穿着打扮却大同小异的同伙,三人双眼发亮的顶着他,如狼似虎。
他率先抱拳作礼,便是要兵也得需个虚的由头,况且他一心系在清一的身上,不想多加纠缠,但他也清楚,这些人便是吃不饱的野狼,你若是给他一口,他们便会将你啃噬干净。
刚刚同他说话的伙计已经遁无影了,堂内的人一哄而散,唯独有几张桌子的主人仍然气定神闲的坐在原处或喝酒或吃菜。客栈的门关的很严实,隆起的炭火偶尔噼啪作响,气氛安静得十分诡异,清阳却如细雨春风不见波澜。
“叮”一声,清阳身形一偏,第二把刀险险的擦襟而过。躲在角落偷看的人们惊得一身冷汗,本来准备搬张凳子磕着瓜子看好戏的伙计也直勾勾的来回看着两方人,大气都不敢出。
清阳眉心微蹙,有些不耐烦。
对面的人似乎很嚣张,他再看四周躲躲闪闪的眼睛,大概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这个人应该在此横行很久了,这些普通人惹不起。
他收回手,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埃,方才抬起头,不言自威盯着行凶的人。
“哼,就凭你们几个。”
说罢一掌拍向面前的桌子,桌上的酒水撒了一地,桌子被震碎成无数块,大大小小的向那三个人飞去。站在身后的最瘦小的那人从背后抽出一把长约六尺的鞭子,跳到两人面前狂舞了几下,木片瞬间被震碎,没有震碎的也被带离了偏向,向旁边的人飞去。
本来坐在一旁清闲的饮酒看戏的楚钰身上披着大斗篷,遮住了脸和身形,她弯着身子,衣服太大挂在身上,显得她像一个年迈的老妪,横飞而来的木片眼看就要刺穿她的脖子,年纪小的伙计将脸蒙起来,又不甘心,叉开两根手指,留下一个大缝,刚好可以看清堂内的情形,一半害怕一半激动。
眼看着最尖锐的边就要插进她的脖子里,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中杯子一丢,整个人一侧一让,脚下一透力,整个人弹了出去,那块木片随即被清阳扔过来的小木屑打开了。
清阳挑了挑眉,看了楚钰两眼,她低着头,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又重新坐回去。
内堂里偷看的人群中发出一片唏嘘之声。
抽鞭子瘦子似心有不甘,一鞭子泄气似的向她甩去,她也不惊慌,手中的筷子狠狠的朝着瘦子扔去,筷子本是坚竹削成,头尖尾粗,化作武器直面瘦子飞去。刚刚甩飞刀的人手很快,一把将筷子握住。
但清阳还是捕捉到了他眉毛细微的颤动,随即望向他垂下的手握着筷子微微颤抖,清阳不得不对楚钰另眼相待,以为是修为很高的老江湖,遂拱了拱手,矮下身子。
“前辈好身手。”
楚钰冷笑一声,并没有回答他。
清阳碰了一鼻子灰,转头对着静静观望的三人。
“你们恃强凌弱,岂是习武之人作为。”
“哼,少废话。”
那领头的人面露青色,手飞快的插向腰间。清阳知道他在拿兵器,果然,瞬间他手上便多了几把亮花花的飞刀,屋里的火没人照看,估计烧得有点大了,清阳额头上开始冒细汗,贴身的衣物黏在身上有些不舒服,他的刀放在了屋里,本来是下楼换一点零岁钱上两个小菜,却不料被山贼子瞄上了。
六把小飞刀唰唰唰的向他飞来,他一个闪避不及,袖上被刮了一个大口子,还好冬天的衣服很厚,并未伤及皮肉。
楚钰将身上的袍子一脱,向着清阳的面门一挽,所有的刀纳入了她的袍中。没有了黑袍,一张清丽如玉的脸浮现,众人才看清她的面目。
她的头发可以挽了起来,盘得很高,像一个矮矮的仙髻,一身黑衣显得面色更加白净清冷,美得有几分不真切,只可惜眼睛焦距有些发散,少了几分生气。
众人躲在后面一阵骚动。
清阳似乎也没想到,一时之间失了神,但随即便转回视线,因为这时一直默默呆在两人身后的拿着一个破扇子黑瘦的男子摸着他扇骨,对着清阳说了一句话,他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公子当下想必十分担忧她的安危吧。”
他一个眼神射过去,冷冰冰的看着说话之人。
“你是聪明人,做事情要顾虑周全才好。”
男子改用扇骨拍打着手心,嘴角一歪,邪邪一笑。
“这里方圆百里不出人烟,大雪漫天,资源匮乏,我等没想过活着离开这里,若是不幸死了,也是迟早的事情,还免得日日苦做挣扎。”
清阳皱眉,狐疑的看了一眼楚钰。她又慢吞吞的将凳子挪好坐回原处。
“你等身强力壮,一身功夫,何处无谋生。”
三人相顾大笑。
“少废话,我们不要你的钱材,我门要你身上的药。”
清阳也笑了,觉得十分的荒诞。
“要是求财,我兴许还会给你们图个清静,若是劫药,那你们的算盘是打错了。”
为首的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心血上涌,一口血生生的喷了出来。
另外两人吓住了,收了手,连忙将他扶住。
急唤道:“大哥,大哥……”
执鞭之人眼色血红,悲痛难忍,将一厢悲愤发泄在清阳身上,抽出鞭子,向清阳扑过去。
“我杀了你。”
清阳顺手将柜台上的瓶瓶罐罐砸过去,冲抵他的鞭势。
拿扇的人将他昏迷的大哥放倒在一旁,站起身拉住暴怒的瘦子,侧身对他说了两句话,他逐渐平静下来,怒瞪清阳一眼,心有不甘的退到后面抱着昏迷中人离开了客栈。
众人目送他们消失,心中有几份喜悦,但随即想到还有一个人,便暗暗压下狂喜,静待其事。
拿扇的人对着清阳报了个拳。
“公子放心,我的人未动小姐一分一毫,在下恳请借一步说话。”
清阳点点头允诺,二人一前一后穿过楼梯下的们,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种了两颗歪歪扭扭的梅树,看来主子应当不大爱惜这两棵树,树上挂着一个破旧的灯笼,被大学覆盖住了大部分,残缺的部分显露了出来,是退了色的玄色。院子里的雪被扫过,所以地面上结了一层不厚的冰,脚踩上去重心不稳,直欲摔。
他们站在廊下,风雪进不来,但空气中隐隐的有些湿意,许是挨近厨房的缘故,水汽较重。
清阳看了那两株梅树:“糟蹋了两株野趣天然的梅树。”
那人突然就跪下身。
清阳不惊不慌的看着他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是从哈桑国逃过来的。”
那人点点头,哽咽了下,艰难开口。
“我们的家人都被皇后杀了,就剩下我们三兄弟,日日躲着追兵暗卫亡命天涯。鬼愁子求公子收留,我等必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清阳思索半天,觉得这三人功夫不凡,又是敌国的逃犯,倒是很有用处,但就怕是细作。
他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了几步,停下来问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人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眼也不眨的握住刀口,在自己手心划了一刀。
“以血为誓,若是半点欺骗食言,永堕畜道,家亲魂灵不安永不轮回。”
“这还不够,你若是在一月之内将我失去的澜州城重新夺回来。你们兄弟三人就跟着我打天下。”
“但我大哥……”
“他怎么了?”
“他本中了苗疆蛊术,逃命的半途中,一个医生与他解了蛊,余毒未清,再让他解他便不肯,但要我等等在这里,向一个人讨解药。我们兄弟在这里呆了大半月余,眼看着大限之日临近,却不料得幸见到公子。方才我等在客栈内相斗时,我派人去确定了,我们等的人就是公子。”
“如何?”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这是他告诉我们的,如若遇上这样的人,此人身上必有解药。但……小人万万没想到会是公子。”
“你如何认得我?”
“一言难尽,我兄弟三人原是惠氏的暗卫。”
清阳沉思了半晌。
“这个人会解蛊?”
“是?”
“他有没有形容解药的样子?”
“他说乍闻目眩头昏,再闻则精神气爽,同这味药中加上他赠与我的凤凰花和干雪莲,如此服六天三次,便可痊愈。”
“你说的药我的确是有,你是否还能找到这位高人?”
他一直跪在地上,膝盖冷得又僵又麻,想了半晌,摇摇头。
清阳转过头去看那两株被风雪铺盖的梅树,叹了口气。
“你起来吧,随我去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