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迷深似海之三
清河站起身,坐久了,脚脖子一阵阵的发麻。
小黑还是没有回来,他走了一天一夜,音讯全无,她只恐他功力不足,被公孙羽他老子捉去关进暗无天日的底下监牢。
老妈妈在第二天傍晚,天擦黑的时候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园子里,一进门便自动忽视清河的问候,躲进房间里便再未出来过,清河厚着脸皮去敲门,却也久久无人应。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的事都难上青天,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心里总有那么一块柔软脆弱不经碰的地方,她如今正是伤情之际,也不能贸然向她打听刺客和地牢的事,一想到小黑可能受到迫害,清河将将沉下去的心又浮了上来。
她终究坐不住,自己拿了灯笼往院子外走去。此时已是人定之时,园子里没有往来路人,夜黑风高,清河顺着院墙漫无目的的走着,烛光被灌进笼中的风吹得摇摇欲熄。
手中的灯笼的火光越燃越微弱,她突然感觉的背后偶阴风阵阵,脊背一阵发凉,她不敢回头,只得将灯笼拿得更近一些,汲取一点暖意,驱散一点心头的寒意。
她正沉浸在不安和胡思乱想中,十来步之外传来了一阵谈话声,清河一时顾不上方才的恐慌,一手提起灯笼,呼的将火轻轻吹灭,再小心翼翼的靠近。
走近了,才听到些许争执的声音,远远地隔着几根树桩,她不能再走得更近,只能贴近墙根,以求听得更仔细一些。
许是夜色已深,空气中没有其他干扰,清河竟然能够很轻易的听见他们的对话。
借着月光,那个女子背对着清河,身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长裙,身上披了一块雪貂皮子御寒,但清河凭借着她的身影,能够确定她就是月落。府中除开她,应该没有人穿得那么清新脱俗。
秋意侵袭,仅仅未到一晚的时间,地上就掉了一层金黄色的叶子,踩上去咯吱作响,清河站在阴暗的角落,湿润的泥土和青草阻绝了声音传递,她紧紧的贴着墙壁,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并且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神过于热烈,因为那样的眼神往往会招来对方的注意。
雨落笑了两声,她的笑声极轻,但是又很刺耳,她捋了捋额前被风吹翻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的摸样。
她对面的男子声音压得极低,但是沉稳有力,他背对着月光清河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敢发毒誓,那个人不是公孙倾。难道她敢在公孙老小子的地盘上公然偷人?还是另有阴谋?
那个男子絮絮叨叨说得极快,清河也没具体听清,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些乱七八糟的词汇,但也就是些平常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男子说完之后,月落竟然开始嘤嘤哭泣起来,那个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安抚一番,但手刚触及她颈后,便抽回了。
女子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他,一时也没开口。
就在清河脚麻得受不了的时候,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十分的沉重,女子已经停下了泪水。
他双手扶着她的肩,低着脸对着她说:“你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莫要生出任何意外才好。”
女子赌气的跺脚:“我不信他还能将我关进地牢?”
地牢?
这两个字瞬间让清河醒了神,看来皇天终是不负有心人。
男子似乎不可置信,震惊的拉开距离,脸望向旁边的一颗万年青。
“你怎能如此轻易地说这种话?”
女子双手捧着他的脸,凄然道:“你要我怎么办?我已被困在这无日无夜的牢笼里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是知道我的心意,却终究不愿带我远走高飞,你在怕什么?”
男子拂开女子的葱玉般的手指,恨然道:“我怕什么?”
似乎语言中有千般万般的埋怨,是埋怨让他害怕的东西,还是埋怨女子不知道他害怕的东西,他或许自己早已分不清,分不清自己的心境,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分不清她想要什么,分不清自己害怕什么,又或许是想拥有的太多,害怕的也太多,自己也说不上来。
女子望着空空的两手,泪水再次流了下来,那是怎样的泪水?
是绝望,是无奈,是无助,还是不甘?她哭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抬头对男子道:“你一定会后悔今日的决定的,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再问你一遍,你带不带我走。”
男子似乎没脸面对她,不愿看她的眼睛,女子双手抚上他的脸,眷恋的流连在他的眉心处。
“你是我这辈子爱过的唯一的男人,以前我从未后悔过抛弃一切跟随你,但,如今,我竟然有些希望当年没有遇见你。”
她靠近他,几乎贴在他的身上,踮起脚尖,压低他的身子,紧紧地拥抱着他,将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他脸上的胡须刺得她有些微痒,她轻轻地来回蹭了几下。
继续道:“如果没有遇见你,如果没有爱上你,如果没有义无反顾的跟随你,我的人生会不会有所不同?如果当初没有对未来抱着天真且不知身高地厚的幻想,也许至少能完完整整的保持着那颗爱你的心。”
她继续紧紧地抱着他,整个脸埋在他的颈边。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恨过你,可是现在我突然有些恨你,但我对你的恨又无力发出,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恨你,但是我的心一直软绵绵的,对你起不得半点恨意,我相信,你若要将它挖出来给你看,它也是极为欢喜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药,你凭什么让我变得如此不像自己?”
男子依然未发一语,双手几次想伸出去拥着她,但有近攥着拳头放回原处。
女子突然停止了哭泣,空气凝聚了几秒钟,女子突然放开他,转身便跑。
男子反射性的伸出手,脚向前跨出两步,又愣愣的停了下来,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出神。
清河赶紧转回脑袋,将身上的一切包括自己隐藏在夜色的阴影中,不再敢去看他。
到最后她始终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脸,隔了好一会儿,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渐行渐远之后,她才敢露出脸来。
但是她这一露脸,祸从天降。
恩,对,祸从天降!
清一脚刚着地,眼看背后两人要杀上来了,她正一筹莫展之际,清阳一脸无辜的出现在眼前。
此时她们身处在一个小胡同里,两边都是院墙,并不见行人,清一本想在胡同里将他们绕晕的,却不想一着地就遇见清阳,好像一开始就应预先准备好在这里等候她一般,但她此时也顾不得多想,便往他冲过去。
“怎的累成这般摸样?谁在杀你么?”
清一咬了咬牙,猛吸一口气,指了指身后杀意腾腾的两人。
清阳暖暖的笑了笑,道:“原来是他们在欺负你,躲到我身后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清一乖乖的站到清阳后面。
原本杀气腾腾的两人,见到清阳之后,竟然停下了动作。
清一正准备说什么,一不小心瞄到清阳的耳背,立马后退一步,提剑对着他,但已经迟了,清阳拿出一个手帕在空中抖了抖。清一便双眼一闭,十分不甘的昏厥了过去。
他慢条斯理的收起手帕。“将她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