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决裂
明国为了报卓业人之仇，开始不断向虎口增兵。为应对这种险恶局势，秦王与南方齐国签订了互不侵犯协议，结束了秦与南方诸国长达十几年的战争。秦国将战略重心全部集中到了北方，二十万秦军由镇南大将军向天带领浩荡北上。虎口关一时间集结了秦明两国八十余万重兵，大战再次一触即发。
由于向天的到来王德解除了手边无兵的尴尬。只是一下子来了二十万让王德有些措手不及，这几乎和之前北方秦军数量相当。
向天虽然名义上归王德领导，但在王德升任北方大元帅之前两人职位相当，论资历反而是向天更老。
“皇帝命老夫前来一举消灭明军，永除后患。”向天这样对王德说道，一个字都没有提到王德。
对向天这种态度王德心里虽然很不高兴，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说道：“向将军作战历来神勇，此番前来定能助我军旗开得胜。”
“王德老弟尽管放心，若是明军还敢来攻白城。我定助你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然后一路掩杀，不杀到明国京都怎能解气？”向天慷慨激昂的说道。
王德脸上不停的抽搐，向天故意提起白城沦陷之事，让他如何不憋屈。只好等两人分手之后，才将一通怒火发泄出来。
“这么多人？”站在城墙上的青年军众人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军队，一眼望不到尽头，吃惊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百色神色凝重的走下城墙。面对这种压倒性的力量，她感到了一阵无力。
“真为难呢？要不要去拜访一下老朋友呢？”李欢喃喃的说道。
然而，百色并没有搭腔，只是默默的回到了大宅，一连几天不再出门。李欢则一连几天跟南方的将领厮混在一起，每日皆烂醉而回。
然后有一天早晨，李欢坐在路边吃早餐，正巧小兰前来打稀饭。便佯装对卖早餐的老板说道：“我听说青年军军长在白城很受人爱戴，不过我怎么看不出你们如何尊重我。”
卖早餐的老板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刁难，正不知如何是好。却从小兰口中传来爽朗的笑声。
“敢问姑娘芳名，为何笑我啊？”
“我叫小兰。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那有人问别人要尊重的。”小兰一边轻笑，一边说道。
“哦。你就是小兰啊，果然是貌美惊人，倾国倾城。连我都想去找白起打一架了。”
“呸！”小兰唾弃之，但是并不生气。依旧笑着说道：“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油嘴滑舌？”
“小生李欢有礼了。”
小兰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百色真的因为就白胜，白起不做青年军军长了？”
“你没有问问白胜和白起他们两个？”
“这个——”
“白胜和白起是不是不领情？”
“也——也不是啦。他们说百色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真是这样的话，一定去找百色道歉。”
“也不是必须特意去道歉。不过她最近有些寂寞呢？你要是能去找她说说话应该会很高兴吧。”
“真的吗？”
“你见到白胜和白起跟他们两个说一声，这几天最好去拜访一下王德。”
“干嘛去拜访他呀？白胜，白起都差点被他杀掉了，反而还要去谢谢他不成？”小兰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个——”李欢有些为难的说道：“言尽于此，至于要不要去，由他们两个自己判断。哎呀——昨天晚上酒喝多了，实在是头痛。下次再见吧。”
“这种事情根本就没必要考虑吧。”望着李欢的背影小兰斩钉截铁的说道。
百色卸去了职务，青年军和过去也没有很大的改变，日常事务被白飞处理得井井有条。只有一点，倒是百色露面的次数比过去少了很多。李欢每日出去喝酒，如同只是多了一个房客。
一连几日过着平淡出奇的生活。就是因为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郭文涛和李武略突然来访反倒像是一件大事了。
“他们两个跑来干嘛？”不是百色觉得他们来有多么奇怪，仅仅只是觉得很麻烦而已，虽说如此也不好拒之门外。
“李欢呢？”百色问道。
“出去喝酒了。”
“派不上用场的男人。”
百色整理好衣服之后便在会客室见到了郭文涛和李武略，这两人不但备足了礼物，对百色的态度比以前更恭敬了。这让百色有些不解了，毕竟百色曾经摆了他们一道，让他们变成了白胜和白起的属下。
“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两人起身，同声说道。
这么说来百色的确是救了他们。如果不是青年军的人夺回了当归桥，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百色把白胜白起从牢里捞出来，王德也就没有了杀他们的必要了，也算是间接救了他们一次。如此说来，这两个人还有些良心。
“坐吧。”
百色绝对是个实用主义者，既然这两人觉得自己对他们有恩情，那根本就不用推辞。
“听说大小姐不做青年军军长了，我们两个也是很惭愧。”
“这种事情不必计较。”
“也是，就算大小姐不做军长也还是德高望重。”
被抬举到这种程度就连一向喜欢被奉承的百色也有些受宠若惊了。“倒是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
“我们两个能不死就已经是万幸了。如今我们两个是不可能再被重用了。不如回南方老家去吧。”
百色单手托腮，陷入沉思。然后，突然又说道：“你们两个还有希望。”
“这——”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知百色如何做出这种推断。“何出此言？”
“总之，你们两个先等上一段时间吧。到时候自然官复原职。”
“果然如大小姐所言，我二人定当效犬马之劳。”
“那怎么好意思。”
“不打扰大小姐休息，我二人就先告辞了。”
“不去和李道子老实打个招呼吗？”
“实在是羞愧。”
“那好吧，下次再见吧。”
送走了郭文涛和李武略，百色就在这个会客室和于游和罗杰聊起天来。百色这样说道：“我在想，不如去南方求学算了。”
“百色，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于游对百色这个提议有些紧张。
“那个——就是那个啊。在跟王德谈判的时候这么说过吧，虽然是骗他的。不过我现在真的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了。”
“才不会呢，百色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
百色看到于游如此认真，突然一笑，说道：“你以前都是一直在打击我。”
“百色，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讨厌，干嘛这么认真。不会走的啦。”
“百色你其实不喜欢这种生活吧。”
百色有时候很佩服于游对自己的了解，有时候百色真的会想自己是不是更喜欢过去那种千金小姐的生活。只是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才没有这种事，我可是很喜欢你们的哦。”
“你们两个是在这里谈情说爱吗？至少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忘记了啊。”罗杰忍不住打岔。
百色开玩笑的说道：“如果是个识趣的人，不是应该悄悄的离开吗？”
“抱歉，打扰了你们两个。”
总之，在闲话之中度过了一段久违的快乐时光。
几天之后百色从李欢耳中得到一个消息。白胜和白起官复原职，并且王德同意为他们补充兵员。百色虽然想到了结果，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吃惊。“应该去祝贺他们呢。”
“我们干嘛去给他们两个祝贺，我们把他们从牢里救出来，也没见他们露过面。我看郭文涛和李武略这两个人都比他们强。”于游一如既往的对这两人抱有反感。
“郭文涛和李武略是代替不了这两个人的。”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通报说小兰来了。
“快请。”百色把小兰迎了进来，然后扶着她并排坐下，看上去十分的高兴。
“婚期呢？”
“下周。”
小兰如此回答，虽然发生这样的事，但是她和白起的婚事还是定了下来。
“恭喜你呢。到时候我也会去哦。”
“我们两个结婚怎么少得了百色妹妹。其实我今天是特意来感谢你的，白起和白胜能够平安无事多亏了妹妹你。”
“这种事情根本就无所谓。”百色真心的说道。“我呢，也有一件事情想问姐姐。”
“什么？”
“似然有些失礼。为什么姐姐要选择白起？”
小兰略微踌躇之后，面带微笑的轻声说道：“喜欢。不行吗？”
“不，足够了。”
虽然不好说这是不是百色想要的回答，但是百色仍然做出了十分真诚的回应。
“白起虽然偶尔也会很莽撞，但是其实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
善良和温柔的话白飞一点也不输给白起吧。百色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却没有说出口。这个时候除了祝福他们，还能够做什么呢？
百色和小兰如同亲姐妹一般亲密的聊着天，外人实在是很难插足。美好的时光在流逝，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黄昏，也到了小兰要离开的时候。直到此时李欢才得到搭话的机会，“白起那个幸运的家伙，居然能够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真是羡慕死我了。”
对于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小兰实在是提不起好感，索性没有跟他搭话。跟百色道别之后就离开了。
“不知道跟百色将来会跟什么样的人结婚，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倒霉的家伙。”于游如此贫嘴的说道，不觉开始幻想起来。
“才——才不会呢。”
谈到这种话题就算是百色也会觉得害羞吧。于游说出这种话已经做好了要被修理的准备吧。不过他运气不错，一个久违的家伙登场救了他一次。
“白土回来了。”有人嚷了一声。
所有人听了都不约而同的迎了出去。此前他一直在园子家养伤，虽然并不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但是总感觉十分怀念。
“白土。”对这个亲密的兄弟的回归于游最高兴不过了。
就连罗杰也对白土的回来表现出了很大的热情。白土能用自己的身体为百色挡下卓业人射来的箭，就凭这一点罗杰对他的印象完全改观了。甚至陪同白土回来的园子都被凉在了一边。
百色高兴心情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少，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将白土魁梧的身体拦腰抱住，激动的流下了两行泪水。
白土内心十分高兴，但更多的表现出无所适从。
“白土，你回来真是太好了。刚才于游还在取笑人家嫁不出去。”
不要说这种会让人引起误会的话啊。不过，对于白土能够回来她很高兴一定是真的吧。于游如此想道。
这几日于游有些奇怪，白土回来了他应该很高兴才对，然而他却比过去更加沉默了。这里面一定有奇怪。于游比其他人想得多，在朋友中能跟上百色思维的人也只有他。然而这也不想是普通的思考，反而像似苦恼，煎熬。
“于游，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虽然这么回答了。然而就在当天晚上，于游将白土和罗杰叫到了空无一人的校场上。
“我决定离开了。”于游这样说道。
“为什么？”白土反应十分惊讶。
“把我们两个叫来，至少说一下理由吧。”
罗杰和于游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能跟白土相提并论，因此他也被叫来显然并不只是为了道别。
“你们也感觉到了吧。百色想把现在的青年军托付给白胜和白起这两个人。”
“说到底，这里只是新兵训练营，是我们自己选择了要当兵，就早晚会有这一天。”白土说道。
于游非常激烈的打断了他的话。“大部分人都会跟去的吧。他们可是红眼军团，代代都没有好下场。百色的这个决定一定是错误的。”
罗杰知道于游对白胜和白起有成见，他也不想反驳他。至于将来红眼军团赢得荣耀还是惨淡收场，这种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根本无法决定是对还是错吧。
“如果不愿意跟他们两个也可以不去吧。”罗杰只是很平淡的说道。
“我怕我拒绝不了。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是我朝夕相处的兄弟。真到了那种时候我怎么能够弃他们于不顾。我一定会跟他们走。
所以，我必须在这之前就离开。我会去参军，但是我不会死。将来百色要是发生了什么，不管是千里万里我都会赶回来。在我赶回来之前，我希望你们两个能够保护好她，不要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请答应我，无论如何你们两个都不要去参军。一直守在她身边就可以了。”说到这里，于游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由梗咽变得泪如雨下。
“你这家伙——”就算平时跟于游磕磕绊绊，这个时候罗杰也不禁被于游这种强烈的感情所感染。
“我答应你。原本我就没有打算要上战场，将来我还要和园子结婚，才不会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送了性命。”罗杰如此回答道
于游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我还没有完全信任你。所以，白土你也一定要答应我。”
“哦。”白土虽然很爽快的答应了，但事实上他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想过现在的生活有一天会改变。他无所适从，脑中一片空白，只能顺应这种气氛回答了一声“哦”。
就这样，于游离开了。趁着夜色，没有再跟任何人道别，明天百色一定会发脾气吧！
“于游昨天晚上走了。”
“是吗？”在听完罗杰和白土的简单说明后，百色看似很平静的接受了于游离开的事实，如同早有准备一般。
“他说他上前线去了，并且总有一天会再回来。”为了让百色好受点，罗杰补充道。
“一定要回来。”百色心中默念道。
“对了，昨天小兰姐姐让我们去帮忙布置婚礼礼堂呢。这可是喜事，告诉大家做事的时候都打起精神来，要显得很高兴。”话锋一转，百色嘱咐道。
百色亲自带人到了白起的家里，白起家也算得上是白城里的富庶人家，拥有着一座很大的宅院。大红的的灯笼挂起来，巨大的囍字和喜庆的对联张贴得到处都是，鲜红的地毯铺路。果品，鲜花一应俱全。接待客人的巨大餐桌被搬了进来，将巨大的宴会厅摆得满满的。就连百色本人也忙得不亦说乎，白起一家人有了百色等人的帮忙自然是高兴坏了。小兰家的装饰则是由李欢负责，这是他本人强烈要求的。
就这样很快到了白起和小兰成亲的那一天。然而天公不作美，从早上开始就下起了大雨，天气再一次变得有些寒冷。即使节气上已经进入了春天，却仍旧紧咬着冬天的尾巴不放。
这天早上所有人都没找到百色，她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原定陪同她一起去贺喜的人都有些着急上火了，开始四处寻找，还派人到白起家查看，都没有结果。
“她带了伞，应该有事出去了。我们只要到喜堂等她好了。”李欢在查看一番之后，如同侦探一般肯定的说道。
此时的百色正一个人站在白胜的家门口，虽然举着伞，但是仍旧被雨水沾湿了不少，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
因为家道中落，白胜家的院子并不算大，甚至连银子阿姨家的院子也比不上，看上去也十分老旧了。院子外面也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百色就站在门外，并没有去敲门，仅仅只是默默的等着。一等就是一整个上午。
差不多该开席了，百色从路上行人的行为中判断时间，直到此时白胜才打开院门。
看到百色出现在门外，就算是白胜也显得有些惊奇。
“你在这里做什么？”白胜没好气的说道。
“我在等你。”百色从冻得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白起一定不想看到他的兄弟连自己的婚礼都不出席。”
“哈哈哈……”白胜听完百色的话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带有几分凄凉。“你还真是会替我那位兄弟着想。”
百色仍旧只是默默的站着，注视着他，等待着白胜的回答。
“既然如此我去去又有何妨？”
百色和白胜共撑了一把伞，虽然白胜看上去是要出门的样子，却并没有带伞，而且还喝了酒。
白胜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交给冻得发抖的百色，百色将雨伞交到白胜手里，将接过来的带着酒味的大衣并披上。
“你这个人虽然很难相处，倒是懂得对待女士的基本礼仪。”百色毫无遮掩，非常直白的说道，并仔细观察着白胜的反应。然而白胜无喜无忧，表情丝毫没有动。
“不如我们两个交往试试，说不定比白起和小兰两人更般配呢！”百色一边说，一边抱着白胜的手臂。白胜这才略带惊奇的望向百色，也看不出百色有几分认真，几分玩笑。
“开什么玩笑。”
白胜一口驳斥了百色的建议，却仍旧让她抱着自己的手臂。身材高大魁梧的白胜和娇小的百色走在一起，光从这个角度来看根本谈不上什么般配，或者说根本就无法将他们两个视为情侣，如果不是父女，至少也是兄妹。
然而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这样步入喜堂也吸引了数百只惊讶的眼睛。原来，白胜固执的非要等白胜到场才肯开席，当然百色没有到场也是他考虑得事情。但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虽然这两个人以前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但是绝没有融洽到这种程度。
不过仔细一想也能够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定是百色特地把白胜请来的，自己又欠她一个人情。不过当务之急是让大家开席，为了等白胜，客人们都已经饥肠辘辘了。
碗筷的碰撞声也冲淡了白胜和百色的存在感。这时，白起才携着小兰走向白胜和百色，邀请他们到主宾席入座。然而白胜却没有搭理他们，自顾找了个偏僻的座位喝起了闷酒。白起也不强求，白胜能来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百色和白起打了招呼之后就走向自己人的席位，白飞和李欢中间已经给她留好了座位。失踪了一上午，想必把大家都急坏了，必须好好解释才行。
席间最活跃的人非李欢莫属，因为到场的人中有不少是南方来得军官，连王德和向天都在主宾席入座。因为延迟开席的关系，李欢真是帮了不小的忙，否则白起真要得罪不少人。他作为婚礼的司仪，跟在新郎官白起后面四处敬酒，并适时的将百色介绍给过去的同僚认识。
白起最想敬酒的人自然是白胜，到白胜面前的时候，白胜已经又喝了不少的酒。
“白胜，谢谢你能来。我敬你。”
白起端起酒杯，很诚恳的说道。白胜却连头也不抬，丝毫不搭理他。为此白起也喝干了自己酒杯中得就，并再次续上一杯。
“白胜。”小兰也非常关切的喊着白胜的名字。
白胜接连喝下数杯之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个趔趄打翻了一桌酒菜。然后甩下众人，离开了会场。
有不明就里的人认为白胜这种行为非常无礼。不过也有暗自得意的人，王德一直认为白胜和白起这两个人是不能重用的人，就算他们两个出狱之后带上礼物上门谢罪也没能改变这种想法。然而现在他突然觉得这两个人可以用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两个变得不和了。也是因为这种原因王德才会出现这这种场合。
外面还下着雨，白起和小兰当然很担心白胜，甚至想要追出去。白飞阻止他们说道，交给我吧，我送他回去。然后便跟了出去。
午宴结束之后，百色让人在附近的酒馆试着寻找白飞。这个不太称职的伴郎果然被找到了，并且已经烂醉如泥。因为百色还要留下来继续晚宴，便让人把白飞连同白胜一并抬回大宅安置。
直到将白起和小兰送入洞房，百色才终于如释重负。明明是白起更为年长，但是百色却有一种如同操办儿女婚事的操劳感。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白飞一直沉醉未醒，客房中的白胜不知何时已经自行离开了。握着客房的门把手，百色有少许怅然若失的感觉。
第二天，百色起了个大早，并吩咐厨房做了一些醒酒的汤。一半留给白飞，另外一半打算亲自给白胜送去。但是却遭到大家的一致反对，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根本没必要为白胜做到这种地步。
其中自然少不了白土和罗杰这两个和百色走得最近的人，然而连李欢也出面反对让人有些出人意料。这个挂着青年军军长的放浪大叔自上任以来从来不过问青年军的事务，更不要说干涉百色的决定。
“感情是很沉重的，不要做轻率的决定。”
“如果你想现身说法，我是很有兴趣听。不过今天不行。”百色说罢就提了汤，义无反顾的往白胜家去了。罗杰也只好无奈的跟了上去。
和昨天阴冷的天气相比，今天简直如同盛夏一般明媚。百色也不再像昨天那样等在屋外，反而是直接推门进去了。院子里只有两间矮小的瓦房，白胜似乎是一个人住，还未起。
大概是被百色推门的“嘎吱”声吵醒。白胜抬起头冷冷的说道：“你来做什么？”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替你和白飞煮了一些醒酒的汤，给你送来了。”百色当然没有指明其实昨天晚上已经知道白胜离开，却仍旧煮了他的份。
白胜起身，简单的穿上了衣服，快速的洗漱完毕，然后三下两下的将百色送来得汤喝完了。放下汤碗便说道：“你可以走了。”
百色怎么甘心被如此简单的打发走，于是说道：“我来得时候可是有很多人阻止，你觉得是为什么？”
白胜总觉得百色的这个问题十分让人火大，无论如何不想跟她纠缠不休，于是将汤碗强行塞在百色手里，想要将她撵出去。
“他们一定是觉得你配不上我。”被推出门的同时，百色如此说道。
这大概是白胜最不想听的话，既然百色说出了口当然不能当做没听到，于是又把百色拉了回来。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看着百色一脸得意的样子，白胜无奈的舒了一口气，说道：“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百色立马很得意的回答道。
白胜突然双手抓住百色的头，对着百色的嘴唇强行吻了上去。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百色极力将白胜推开。
“这就是你的认真吗？”白胜嘲笑着说道。
“因为太突然了，我只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百色明显看上去有些慌了神，却仍旧一副死不认输的样子，支支吾吾的说道。“况且，情侣接吻的时候不是应该先闭上眼睛吗？”
看着百色抬着头，闭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的样子。白胜觉得自己应该是要笑吧，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声来。“你以前不是跟那个叫白远山的人关系不错吗？他怎么样了？”
百色睁开眼睛之后用少许哀怨的语气说道：“他结婚了。”
真蠢！
一瞬间，白胜居然有跟百色归为同类，同病相怜的感觉。白胜因为拥有这种感觉而懊恼不已，自己为什么愚蠢到去问她这种问题？
“滚！”白胜低声怒喝道。
百色一跺脚，气鼓鼓的转身离开了白胜的小屋。
几天之后，白胜和白起官复原职之后再次被王德提拔。白起被提拔为集团军军长，组建了白起军团。白胜为集团军副军长并给予他独立指挥权。两人仍旧指挥原先的部队，并将之前战斗损失的兵员连同郭文涛和李武略的两个全军覆没的旅都进行了补充。这种优厚待遇放在其他部队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并没有后备兵员，要对一支部队进行补充就需要裁撤其他的部队。
两人仍旧各自指挥着两个旅，名义上白起成为了白胜的上司。白胜当然没有计较什么指挥权，即使如此白胜也没有一丝升迁的喜悦，反而胸中怒气越发的难以压抑了。
“能不能弄到更多的兵员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王德丢下这句话之后就打发他们两个离开了。语气并不甚和悦，虽然对白起和白胜进行了升迁，但是似乎没有想要跟这两人搞好关系的打算。只不过如果硬要说他们两个属于王德这一派还是向天这一派，毫无疑问他们两个是王德这一派的。
兵员要到哪里去弄，首先想到的就是百色的青年军。不久之前两人已经被拒绝过一次，即使对此行不抱有太大希望，也毫不迟疑的踏入了青年军驻地大门。他们太迫切的需要兵员了。作为军队高级将领中最年轻的分子，面子和矜持只是愚蠢的想法，想要有作为，想要有实力是他们唯一的想法。
“来了？”
听说白胜来了，百色显得无比得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冲到他面前去奚落他。前几日被赶出门的经历现在想来也愤恨不已，从听到白胜来得消息起便觉得报复的机会总算来了。
和百色呆久了大家也大概了解了她的脾性，不过了解了也并不一定都是好事，此刻罗杰就觉得很难为情，这种表现简直就是小孩子嘛。
李欢只是觉得很有趣的笑着。李欢是有妻室的人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不过他有没有小孩呢？这个大家都还没有问过呢，对于这位名义上的青年军一把手大家还很不了解。因为他随意的性格，大家已经不再排斥他了，不过要互相了解还有很长的路吧。
百色从椅子上弹起来，兴冲冲的冲上前，然而当前脚踏出房门的瞬间却突然卡壳了。如同“叽叽喳喳”的麻雀麻雀叫声突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乌鸦归巢的“呱呱”的叫声，乌鸦的叫声远去之后剩下的是无数秋蝉停在窗外的树上呱噪的独奏。
百色缓缓的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腿，转身，又坐回了原来的椅子上。低着头，脸上充满了落寞和忧郁的神情，两只手握成拳安放在腿上。
“你怎么了？”
“放过他吧。”百色避重就轻的回答道，想要挤出一丝丝笑容也失败了。
终于要到和大家说再见的时候了。罗杰终于明白了，其实他早就明白了，从于游离开之时起和青年军说再见的日子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即使是更早之前也已经预见得到今天的到来。
白土很紧张，是和百色说再见，还是和其他朝夕相处的同伴说再见？自己能够遵守和于游的约定吗？永远守护着百色。面对的这一刻是如此沉重。
只有李欢比较从容，不过嬉笑的容颜也早早的收了起来，取而代之是一脸认真的表情。他虽然没有和青年军的人建立深厚友谊，但绝不是会去嘲笑别人的友谊的人。
“你去吧。这件事交给你了。”百色对李欢说道。
“可以吗？”
“拜托了。”
李欢站起来并说道，“那我去了。”
李欢在众人注视下独自一人走出了房间，第九军的征兵工作三天后便展开了。除了少数维持百色之家的必要人员之外几乎所有人都会编入第九军。第九军也被称为红眼军团，因出现过众多千人斩者而闻名于世，又因为过去的历史过于残暴和血腥而被执政者极力遮掩。使用过千人斩的人都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故而称为红眼军团。红眼军团代代由三个具有千人斩者血统的家族继承，传到这一代奇迹般的出现了三个杰出人才白起，白胜，白飞。目前第九军军长是白起，副军长白胜，并且白胜拥有不受白起辖制的独立指挥权。白飞离开第九军之后成为了百色的助手。
此次征兵以自主形势加入白胜部或者白起部。如果是在外界公开征兵一定是白起能够召集到更多的兵员，毕竟白起是杀死卓业人的英雄，已经名声在外。因为青年军在白胜的带领下参加过当归桥战役，反而是崇拜白起的人更多一些。如果不是白胜对百色的态度过于恶劣，引起了一些反感，此次征兵他应该能够比白起征到更多的兵。
“白土大哥，你也会加入一军吧？”一个已经加入一军的同伴满怀期待又略带忐忑的询问矗立在校场上满心迷茫的白土。
“不。”白土慌忙之间回答道。
“诶？怎么会这样，这样我们不是以后都不能在一起了吗？”听到回答的同伴惊呼道。他错误的以为白土打定主意加入二师，因此显得十分失望。
“白土大哥要加入二军吗？那我也去加入二军吧，这样就能够在一起了。”旁边一群还没有决定加入哪个师的同伴听了他们的谈话将白土团团包围起来，簇拥着向二军的签名薄走去。
白土在周围众人热切的眼神注视下，最终还是将名字写在了二军的点名簿上。“抱歉了于游，没能遵守和你的约定。你能够想到吧，这个场景。”
在校场边，罗杰环抱双臂依靠在墙上，以冷漠的眼神看着校场上热火朝天的场景。白土的举动自然收入到他的眼底。
“嗟！你签了吧？”白土签完名之后便向着罗杰的方向缓缓走来，目前就站在罗杰的对面。“你难道没有一点主见吗？没骨气的家伙！”
“不是的。”白土突然大声反驳道，根本想不出这是平时那个温和的白土。“百色平时最亲近的就是于游，我和你。于游已经走了，你必须要留在百色身边。如果我也不跟他们走，他们就好像是被抛弃的孩子。大家被百色抛弃了这种事我才不承认，根本就想都不愿意想，也决不允许别人有这种想法。你知道吧，百色是真心的爱着大家，比任何人都要爱着大家。如果有人觉得他被百色抛弃了，不仅会让百色伤心，那个人也一定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白土说着说着早已经是声泪俱下，在罗杰身后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百色同样已经泣不成声。
“于游实在是太狡猾了，明明知道却还要我许下那样的承诺。”
那是因为于游也把百色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啊！一想到这里平时一副铁石心肠，铁骨铮铮摸样的罗杰眼中也滚出了泪花，然而这一次他没有逃避。“随便你们，两个笨蛋。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去当兵的，几年之后就和园子结婚，然后过上幸福的生活。”
“百色也拜托你了！还有园子，在我受伤的时候一直照顾我，不要亏待她。”说完白土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放心就不要死。”罗杰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找到百色时她正抱着双膝坐在墙角下。
“呐！罗杰，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不是我组建了青年军，他们中间可能有许多人或许不会选择上战场。如果他们死在战场上，那一定是我的责任。我以为他们经过训练，有了本领就能在战场上活下来，这果然是太天真了吧。”
“你想多了。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白飞以前就说过我的想法很天真。”
“即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来帮助你。”
“你知道吗？白飞当团长的时候整团的人都牺牲了，后来我才知道白飞的那个团的兵都是特别从各个军中优选出来。明明就发生在我得面前，我却没接受教训。光当归桥一战就牺牲了四百三十一人，他们为了不让我看了伤心，在我们到之前掩埋了尸体。我明明知道的，却没有勇气提出去吊唁他们。”
“就算有人死去，也一定有人被拯救。相信他们吧，相信大家在这一年多里并不是一无所获。”
“真的吗？”
“诶！你后悔和大家认识？后悔和大家成为朋友，成为同伴吗？”
“我很高兴哦，能和大家成为朋友，一起相处是今生最幸福的事。”
“大家也一定是一样的，即使面对死神时也不会怀疑今生遇见了你是多么庆幸的事。无论是被长矛贯穿了心脏还是在躺椅上老去，只要想起曾经认识的那个叫百色的小妹妹的的脸蛋就会露出会心的笑容。她骄傲，善良，温柔，聪明，任性，自大，自卑，狡猾，有时候笑得没心没肺，也会因为难过而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每一种都是如此美丽。”
百色听了罗杰的话虽然泪水又重新滚了出来，但是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擦去泪水又接着说道：“稍微有点高兴呢。等我能够面对的时候，能够陪我再去一次当归桥吗？”
这一天，百色用最灿烂的笑容出现在校场上，和大家快乐的聊天。因为聊得太多，反而无法将所有的话都记住，但是有一句话却烙进了百色心里。大家希望到了军队之后也能够在一起，不分开。虽然起初认为同在第九军，就算再不同的军也没关系。但是果然大家还是希望能在同一个军。
至少能满足大家这个愿望就好了，于是百色做出了一个决定。当白胜，白起，郭文涛，李武略齐聚一堂，其他到场的有李欢和白飞。百色提出将白起的李武略旅交换到白胜的一军，换取白胜此次募集到的青年军。她很明白这句话说出来意味着什么。
“哈哈哈哈……”白胜仰着头敞开了大笑，笑声中的无奈和凄凉直冲每一个人的内心。“可以，我同意。”
这个交换本身无关是不是等价交换，仅仅说明了比起白胜，百色更加信任白起。百色很明白这是白胜最难以接受的东西。
其他人也都明白，白起既不能说反对也不能说同意，不管说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他只能选择接受。
白飞对百色这个方案是有抵触的，他不希望白胜和白起产生隔阂，矛盾。百色说出这句话让他揪心的痛，三个人再也回不到从前。小兰的选择也好，王德给他们安上正副也好，再加上百色此时的这个选择彻底将两人二十多年的友谊在地上摔得粉碎。即使是白飞也不能独善其身。
即使如此白飞也不能指责百色的行为，为了青年军什么都愿意做的她又有什么错？指责她不该继续挑逗白胜的神经吗？为了修复白胜和白起的关系百色在大雨中站了一个上午，只是为了让白胜去参加白起的婚礼。甚至还做出过和白胜交往的努力。
他很明白制造白胜和白起之间的裂痕不是百色本意，仅仅只是她希望所有同伴到了军队里也能够在一起的副产品。生活会产生垃圾，呼吸会产生二氧化碳，这是取和舍的选择。
即使自我为百色做出了如此多的辩解，白飞仍旧向百色投去了至今为止不曾有过的满含愤怒的目光。
就连李欢也微微蹙起了眉头，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
对此抱有兴趣的恐怕只有郭文涛和李武略，他们以前就在一起共事，遇上了两个强势且曾经有过矛盾的上司，当然希望能够抱团。虽然答应过百色要和白胜和白起尽释前嫌，但是内心还是对此抱有期待，毕竟白胜和白起的友谊是离他们更为遥远的东西。
“对不起！”百色鞠躬并说道，虽然她明白即使这么说也毫无意义。
“什么？你不会是对我说的吧？难不成你觉得这桩交易我吃亏了？可以哦，就算吃亏一点我也完全不在乎。”白胜渐渐走向鞠躬的百色并俯下身子，将嘴凑到百色耳边说道：“不过，我们两个果然合不来。”
百色缓缓直起身子，无言以对。
“你们两个。”白胜对郭文涛和李武略射去一道寒光，两人反射性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并动弹不得。刚才还略显庆幸心情，突然一下便又掉入了寒冰之中。
白胜径直走向郭文涛和李武略中间，张开双臂，面对面同时揽住两人的脖子。郭文涛和李武略被他这一揽同时肩头一缩，身子矮了一矮。
白胜用低沉的如同千年寒冰中渗出的阴冷的声音对着他们的耳边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让人看扁了，不过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人了。不打起精神来可不行哦，再敢给我拖后腿——”
才片刻功夫郭文涛和李武略已经吓得冷汗淋漓，连呼道：“不敢，不敢。卑职一定尽心尽力，全力以赴，绝不敢——绝不敢掉以轻心，拖您后腿。”
百色见了如此情形，微微晗上了眼睛。她设想过很多方法改善白胜和郭文涛，李武略的关系。然而白胜却直接选择了威慑这一直接而又原始的方法。
“神！请告诉我没有做错。”所有人都沉默应对，没有宗教信仰的百色在迷茫中向神灵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