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学院中不可能学得很多，应学习那些有用的学问，要非常充分地利用时间。每天仍须抽出时间学习希腊著作，我指的不是希腊诗歌，不是阿那克里翁[120]的诗歌片段，不是忒奥克里提斯[121]的多愁善感的怨诗，也不是荷马[122]笔下的英雄们像脚夫那样的语言，这些东西，那些对希腊学问很浅薄之人只知道一点点，却经常挂在嘴边，讲起来滔滔不绝。我所指的是柏拉图[123]、亚里士多德[124]、狄摩西尼[125]、苏昔狄台兹[126]，这些人只有内行才了解。只有熟悉希腊，才能使你学问出众，单单熟悉拉丁历史是不够的。当你研读历史书籍或其他消遣书时，应掌握相关的语言文字，从而不仅容易记住，而且大大改善你的外语。我希望你同德国人、意大利人交谈时，都用德语与意大利语，这样，不仅会使他们很高兴，而且对你自己也很有用。
我要为你推荐一些有代表性的戏剧作品，巴黎常有精彩演出。高乃依[127]与拉辛[128]的悲剧，莫里哀[129]的喜剧，都值得仔细欣赏，都是升华心灵的可贵教材。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的剧院能比得上法国。即使法国歌剧不适应你的意大利耳朵，至少歌词是有意义、有诗意的，我认为我一生所听过的意大利歌剧是比不上法国的。
你在同法国人交往时，要小心谨慎，避免磨擦与争吵。这些事情极其损害一个人的名声，尤其在法国特别有害，一个人受到公开侮辱而不怨恨便被认为不名誉，最终又因怨恨毁了友谊。法国的年轻人性急、轻浮、鲁莽、容易激动、极端的国家观念与“avantageux”（法文：傲慢，妄自尊大）。应约束自己切勿以玩笑口吻谈论法国，那将是不适当的、不公平的。北方寒冷的国家通常把法国看作是爱吹口哨、爱唱歌跳舞的轻佻国家，这种看法完全不符合事实，尽管有许多“Petits maitres”（法文：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妖艳女郎）的行为也接近于此，不过，即使那些“Pettits maitres”当逐渐成熟、阅历较深后，常常成为很能干的人。法国产生过不少伟大的将领、政治家以及卓越的作家，就是无可否认的明证，并不像北方国家带有偏见的看法那样说成是一个轻佻的、没头脑的、缺乏力量的国家。在最初一瞥就喜欢并赞赏所见所闻，那么，我敢保证，此后你也就会喜欢并赞赏许许多多所见所闻的事情。
名言佳句英汉对照
Enjoy the pleasures of youth， you cannot do better：but refine and dignify them like a man， of parts；let them raise， and not sink；let them adorn and not vilify your character；let them， in short， be the pleasures of a gentleman， and taken with your equals at least， but rather with your superiors， and those chiefly French.
享受青春的快乐，你不会后人，但须同一个有才华男子的身份相适应。让享乐使人升华，而不是沉沦；让享乐使你变得更高尚，而不是受玷污。总之要作为一位绅士去享乐，至少同和你相等的人作伴，最好同比你更优秀的人（主要应是法国人）作伴。
（十二）日常生活小习惯也须注意
1750年11月25日（旧辑），伦敦
你也许会想，这封信转向一些琐碎的小事情上去了。如果就事论事来说，你这么想是对的。不过，你若从全盘来考虑，你就会相信，一个人的外表，同他的才华一样，对于成为一位完整的上流社会人士，同样重要。这里，且不谈气派、风度、谈吐等问题，我要讲讲比这些更细小的事情，那就是你的衣着、整洁与个人卫生。
你去到巴黎，必须十分注意衣着，并不要求讲究，但要有品味，要合身。让最好的法国裁缝为你制衣，无论什么衣服，都要合乎时尚、合你的身；如何穿衣，如何系扣、解扣，都要同法国绅士一模一样。让你的仆从学会最佳的卷发发式，把你的头发卷好，这是着装的一个实质性的重要部分。注意袜子用吊袜带系起，鞋带扣好，没有比一双邋遢腿给人更坏印象的了。你的身体必须十分整洁：牙齿、双手、指甲尤其重要。牙齿不清洁，必然会牙痛，会掉牙，对亲近的友人尤其不恭，因坏牙无可避免地带来口臭。为此，我坚决要求你每天清晨做的头一件事便是洗牙，用一块柔软的海绵、一杯温水，洗牙四到五分钟，然后洗嘴五到六次。莫顿（你一到巴黎就去找他）将给你一种镇静剂和一种药水，有时你会用到。没有比一双肮脏的手、丑陋不整的指甲看起来更粗野、更不文明的了。我估计你不至于有咬指甲那种吓人的、蠢笨的坏习惯吧；不过，还不够，你必须使指甲保持平滑、干净，绝无泥垢。指甲尖应呈半圆形，剪得小心些，完全可以做到。每次擦手时，都应按摩指甲后面的皮肤，不让那个地方突出来，显得指甲变短了。身体其余部分的清洁将大大影响你的健康，我不止一次地提到：妓院。我之所以提及上述各项，是因为你还是个学童的时候，比你的同学都更肮脏、更邋遢。还有一件事情要提醒：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当着别人的面用手指挖鼻孔、挖耳朵（许多人都有此类坏毛病）。这种坏习惯最使人震惊，使人感到厌恶，使人大倒胃口。对我来说，我情愿见到一个人把手指搁在臀部，也不愿见他把手指搁在鼻孔。每天早晨要擦洗耳朵；必要时用手帕擤鼻子，但顺便说说，事后，不要去瞧手帕上沾着什么。明智的意识将教会你多观察一流人士的风度、发音、动作，在此基础上建立起你自己的仪容。同时，也去看看那些粗鄙之人，以便远离他们。这两种人所说所做的也许相同，但仪态、风度总是截然不同。
我所说的这些事情，决非毫无意义。许多年轻人不注意这些方面，便显出愚蠢、无教养。他们的父母往往粗心大意，只让子女接受普通的教育，上中学，上大学，然后外出旅行；不去仔细检查子女各方面的修养。然后，他们心满意足地说，他们的儿子也会像别人的儿子一样，也确实这样，同别人的儿子一样地糟。他们不在子女的孩童时代就纠正不良的习惯，进了小学中学也不纠正，进了大学也依然如故。父母不给孩子讲这些事，还能有谁来讲这些事？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也不便说。我可以真诚地说，你有我这样一台诚恳的、友好的、眼快的监视器，是你的大幸。什么事都躲不开我的视线，我会挖掘你的缺陷，以便纠正它们，正如我会搜寻你的优点，以便赞扬与奖励它们。
此刻我已收到哈特先生11月1日（新辑）写来的信，说他将在本月底前往巴黎，这使我十分高兴。看来他的腿疾已见大好。我希望你们结伴在巴黎生活得愉快。
（十三）英法两国的贸易
1750年11月19日（旧辑），伦敦
我很高兴从你12日（新辑）的信中获悉，你在土伦[130]很好地了解了法国海军，在马赛[131]了解了贸易，这两个题目都值得探询，加以注意，这是每一个关心法国事务的人所必需的。法国如今明智地关心这二者，近三十年来，商贸有很大发展，大大挫败了英国在黎凡特[132]地区的贸易；他们在东印度[133]的贸易也大大影响了英国；在西印度群岛[134]，他们制造出来的马提尼酒[135]和糖，不但供应法国，而且供应大半个欧洲，而我们的一些岛屿如牙买加、巴巴多斯[136]与背风群岛[137]，除了同英国贸易外，再也没有其他贸易对象了。新法国，或称加拿大[138]，也使我们的皮毛贸易大大减少。确实如你所说，我们同法国之间缺少贸易支持的条约。在签订乌得勒支和约之后不久，英国同法国又签订了一个贸易条约，但此条约附有条件，须经议会同意。英国议会经过一场很著名的辩论，未予批准，为此条约失效。然而，条约的轮廓实际上成为我们同法国在贸易活动中相互遵守的通则。其中包括：我们运往法国的货物，要由我们的货船运送；法国也多方模仿我们著名的人们习惯称谓的“航海法”。此一法案系于1652年通过，当时是克伦威尔[139]主持的议会。法案禁止所有外国船只运送商品到英国来。这一法案特别受到荷兰抵制，因为当时荷兰的商船几乎在全欧洲通行无阻。该法案甚至还有一项条款，规定我们在美洲的殖民地所生产的农产品运到欧洲来也必须先“碰”到英国领土才能运往其他欧洲国家。后来，这一条款得到修改，例如某些容易变质的货物如大米等等，允许从美洲殖民地直接运往其他国家。条款还规定，这些货船，必须有三分之二的船只是属于英国的。有一些书籍专门叙述贸易问题，值得你一读。商业贸易是各国政治的重要方面，必须关心。
我的一位朋友瓜斯科神父一等你到达巴黎就会去看你，他在巴黎受到优秀团体的接纳，他将把你引见加入这些团体。他极愿为你做任何事情。他为人主动、热情，可以在许多方面向你提供信息。他具有孟德斯鸠院长那种“Complaisant”（法文：殷勤），我为你写了一封介绍信。
（十四）法国风格
1750年12月24日，伦敦
亲爱的朋友：你终于成为一个巴黎人了，为此你的举止、谈吐必须像法国人，必须用法语来回答我的问题，这样，我才能判断你在掌握法语的优美、雅致方面达到何种程度，拼写是否正确。法语正在成为全欧洲的通用语言。我确信你已讲得很好，但是，语言会有变化，在外省被认为发音正确，到了巴黎也许就会被认为是古代高卢人在说话。在那个讲究美的国家，甚至语言也顺从时尚，几乎同服装那样经常变化。
你现在将不时地“吃法国饭菜”[140]了，但切勿让法国饭菜扰乱了你的口味。如果轮到你请客人吃饭时，务必按照路易十四统治时期的口味来待客。路易十四时代，有不少著名的“烹饪大师”如高乃依，布瓦洛[141]、拉辛，以及拉封丹[142]。他们所做的“菜肴”既简单、扎实，又有益健康。不要被那些不自然的、花里胡哨的装饰物所迷惑，同时，也不要嘲笑这种“烹饪”。只要你自己不受迷惑就可以了，当然，也不可去迷惑他人。近一个半世纪以来，法国的风格（同这个国家一样）经历了许多变异。在路易十三（实际上是红衣主教黎塞留）的统治时期，开始出现法国风格。路易十四（即使不是一个伟人，也是个伟大的国王）时代真正的法国风格成其大全者，是高乃依，他是法国戏剧的奠基人。
高乃依之前的时代，出现一种巡游作家，被称为行吟诗人或传奇作家，这是一群疯子，只能受到蠢人的崇敬。红衣主教黎塞留统治的末期，路易十四统治初期，在伦布莱[143]旅店设立一所“风格殿堂”（Temple of Taste），但风格并未得到明智地改善，“风格殿堂”的名称还不如改为“风趣实验室”来得更合适。在这种殿堂里，智慧受到折磨，为的是从中撷取奥妙的“精随”。瓦图[144]作了巨大努力，不懈地创造风趣。最后，布瓦洛与莫里哀才使真正的法国风格定型。
几乎在整个路易十四统治时期，法国风格保持着纯洁，直到一位很出色的天才韦特内勒先生出现，风格受到某些非故意的伤害。这位先生有着丰富的常识与绝顶聪明，太过于追求华丽，因为他是美惠三女神最宠爱的宠儿与学生。别的作家也想模仿他，不幸的是，《田园牧歌》、《圣贤的历史》、《法国剧院》等作品的作者都不如舍瓦利耶·德·埃尔所作的仿制品成功。舍瓦利埃受到成百上千的作者的模仿，但据我所知，没有一人得到真传。依我看来，目前，法国风格还没有很好地建立起来。确实有过法国风格，但被派别纷争扯碎了。
你不必受到时尚的过分影响，也不要受你经常接触的人群的影响。但在人家找给你零钱的时候，要看清各种不同的硬币，用你自己的理智与价值观去分辨它们的价值。要永远记住：“只有真实，才是美丽。”无论多么华丽，都不是坚实的正确的思维的结果，而只是虚幻的火焰。
你应常去剧院观看高乃依、拉辛与莫里哀的戏剧，他们的作品都是自然的，真实的。不要忽略每周给我写一封信，用法文写。尽可能多同各国大使们接触，他们经常在不同的国家间往来。见到意大利人说意大利语，见到德国人说德语，这样，方能不忘掉这两种语言。
名言佳句英汉对照
NOTHING CAN BE BEAUTIFUL UNLESS TRUE.
只有真实才是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