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坚持己见上了计算机专业,我们家老爷子简直气爆了,嚷着要把他赶出家。那也不过是老人家的气话,做小辈的说上两句好听话不也就算了嘛,战野这臭小子嘴还硬,收拾行囊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家。”那双与战野如出一辙的棕色眼眸眨了两下,沉重嵌入双眼中,身为中年人的疲惫灌入他的体中。
“我既是老爷子的儿子,又是战野的爸爸——老爷子年龄大了,身为儿子我必须在意他的感受。可作为父亲,我怎么会不疼自己的儿子?战野倒好,自己赚钱自己花,甚至连一个电话都不打回家。他妈妈跟我闹,说我身为高级督察竟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他爷爷骂我没用,说我作为父亲连儿子都压不住。夹在两个顽固分子之间,简直比我抓国际通缉犯还累人。”
战持的视线近距离找到了焦点,随意拨弄着手中的烟,他显得有些茫然。“很诚恳地说一句,我并不希望战野报考警校。”在同样为人父母的面前,战持首度说出了真心话。
“我们战家说是警察世家,兄弟姐妹共有九个,加上女婿、儿媳共有十人是警察。除了一个小妹正在警察学院上学,尚未毕业,算起来有九个人工作在警察第一线。这九个人中,牺牲了三人,四人因执行任务而落下或大或小的终身残疾,现如今依然能完好无缺地活跃在警坛的就只有我和三弟战来。老爷子或许认为这是一个警察世家的光荣,但身为父亲我不这么认为。我必须顾虑他的安全,考虑他的人生,我不要他背负着警察世家的头衔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我只希望他能过得好,以他喜欢的方式好好地活着,这才是一个父亲的真实心情。只是,他似乎……不太了解。”
“我们家那个还不是一样。”卸下罗兰德学院院长的外壳,宇文博也只是众多为人父母中的一个。取下厚重的眼镜,他以最清晰的视野去体察这个世界。“寺人……就是我的儿子,他和卓远之、战野、度天涯一样都是大一的学生。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不是我做父亲的自夸,他的优秀有时候比我们这些成年人都来得突出。他个性耿直,见不得社会上的阴暗面,他总想着用自己的力量去补齐这世界一切的缺陷。”
提起那个优秀得跟神一样的儿子,宇文博的嘴角在不自觉间弯成了一个弧度。“或许就是这种信念的推动,他的积极进取是我这个身为父亲的人都备感压力。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做他的父亲。我开始害怕面对他巡视的眼神,害怕看见他清澈的眼神。我们之间的距离就这样渐渐拉开,等我想重新找回父子之间的亲密无间时,已经太迟太迟了。”
回想过往,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曾经依偎在你怀中的小婴孩儿已经长成了大人,在日渐衰老中,你只能远远地望着他奔跑在前。那根由血缘织成的绳索再也锁不住他的脚步,而你却连为他呐喊助威的勇气都没有——这大概就是亲情中最可悲的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