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琴依却还难以成眠。听着昊承在她身侧熟睡的气息,她的心无法平静。可以躺在自己所爱的男人怀里入眠原本是多么甜蜜的事,但是一想到思娴,那种甜蜜就被她内心的罪恶感取代,让这漫漫长夜成了她的煎熬。
她轻轻推了昊承一下,他无意识地翻转了个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他喝了酒,睡得有点沉,她实在不忍叫醒他,但是,她不得不叫。
“王爷。”她轻唤一声。
“嗯……”他应得迷迷糊糊。
“你……你回去好吗?”琴依好难启齿。他们在一起七年,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居然要在半夜把他从自己身边“赶走”。
他发出一声呓语般的哼声,没有理会她。
“你应该回去。回你自己的房间,你自己的床。福晋在等你啊。”
他翻过身,背对着她,没有回应了。
她不再吵他了,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琴依就起床下地了。她从外面打了一盆水回来,在房门口遇到思娴,陡然一惊,手中的脸盆重重地滑落到地上。
思娴就站在那儿直直地盯着她,不惊讶,但是痛苦。她有一种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昨晚和昊承吵完架后,她心里就有些懊悔,觉得是自己说得太直白把话难听了,让他无法接受。她从下人那得知他一直待在书房里。但是夜深了还不见他回房,她压抑着她所有的自尊主动去找他。谁知,书房只是灯亮着,里面却空空的没有人影。她一整晚在等他,他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似乎是外面的响动吵醒了屋里的昊承,他模糊地喊了一声琴依。
思娴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和愤怒,对着琴依不愠不火地开口:“王爷在叫你呢,快进去伺候吧。”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琴依整个人僵直在原地,心中一片凌乱。
昊承一起床就看到琴依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怎么了?”
“福晋刚刚来过了。她知道了。”她呆滞地回答。
“哦,”昊承的反应却很淡然,“那就知道吧。我从来也没有刻意遮掩过我们的关系。在这个王府里,又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呢?”
“她会很伤心。我伤了她的心。”琴依无措地流下眼泪。
“她应该接受的。我和你很早就在一起了,如果不是皇上指婚,我的身边就永远只有你一个女人。”
“可是,她嫁给你了啊。她才是你的妻子。”
“像她这种出身的女子,应该见多了达官显贵的妻妾成群。我只有你一个,她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不,她不能接受,也无法容忍。我了解的。”
昊承却不理解此刻琴依心中的纷乱和忧虑,随便安慰了她几句,就出门早朝去了。他离开后,琴依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镇定地去面对思娴了。她知道,为了她们之间的情分,她不能躲避,必须尽快去面对。
思娴看她的眼神里,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那份亲和,只有让她不寒而栗的冷。
“琴依,我竟不知,原来你是这样一个不动声色的人。我以前问过你的不是吗?可你否认得那么坦荡,面不改色,表现出一副清白得几近高贵的姿态。我是那么相信你,几乎没有怀疑过你。如果你那个时候对我承认,我现在也不会有这种被欺骗的感觉。要知道,虽然你只是个下人,但我已经把你当姐妹一样。看来我真是瞎了眼。每次我向你诉说王爷对我有所冷淡的时候,你表面上虚情假意地安慰我,心里应该在暗暗得意吧。”
“不,我没有,我……”琴依低着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痛苦不已。
“我什么我,在我面前,你应该自称奴才。”
“是,奴才知错。”琴依知道,这一个身份的强调,表示她与她情谊的决裂。那个会拉着她的手诉说衷肠、对她推心置腹的思娴,不会存在了。
“这就是你留在王府的原因?终身不嫁?报恩?”思娴冷冷地逼视着她,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呵,对,以身相报。你跟昊承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或一年两年的事了吧。但为什么你报到现在还只是个侍女而不是侍妾,连一个名分都没有?昊承好像不是这么薄情的人啊。可他对你这么不负责,我想大概只有一个原因,他并不喜欢你,但是,他需要你啊。昊承在原福晋过世后单身了八年,那么在这八年的时间里,我能够理解任何一个身体健康的盛年男子都会有那方面的需求。但昊承不是那种会随便乱来的人,所以他选定了你。我说的对吗?”
琴依脸色灰白,紧咬着嘴唇,拼命隐忍。
思娴继续刻薄地说道:“就像我现在怀着身孕不方便,所以他又去找你了。我想你若不愿意,王爷是不会逼迫你的。但是你愿意。我不明白,像你这样的,原来也是小姐出身,为什么愿意这样作践自己呢?”
琴依默默地忍受着羞辱,然后对她一跪,用冷静而不失感情的声音开口:“对不起,福晋,奴才辜负了您。您怀着孩子,千万不要动气。诚如您所说,奴才只是王爷的一件玩物、一个消遣,在王爷心里是完全没有分量的。对于这样的一件玩物,您不须要浪费感情去计较什么,因为不值得。”如果这种想法可以让思娴心里舒坦一点、好过一点,那么她不在乎顺着她的意思把自己说成这么下贱的玩物。
“为什么,琴依,”思娴听到她的承认,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你不该是这样的。你虽身份卑微,但我一直以为你的心灵是高洁的。难道真的是我看走眼了吗?”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想到了一个似乎更合理的解释:“或许,你是对他情不自禁了,所以那么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是不是?”
“奴才对王爷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心里根本没有奴才。”琴依没有否认那句“情不自禁”,因为她知道即使否认大概也瞒不过思娴了。
是吗,昊承的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她吗?思娴当然做不了这种肯定。虽然她嘴上完全把琴依贬成一个低贱的消遣品,但那些话是带有很大泄愤的成分在里面。发泄过后,她还是会清醒地去想,虽然昊承没有给琴依任何名分,但是以他的性情,如果会跟一个妻子以外的女人上床,心里怎么会完全对她没感觉呢。何况,琴依还是一个这么讨人喜欢的女子。那么,他对她到底有几分喜欢,这才是她最在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