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圣诞节,荷兰的各种竞技运动都会暂停或者延后。
24号日平安夜,凌尊和罗纳尔多是在格雷特家里度过的。
卡瑟琳学校已经进入寒假,最近一段时间,都随着阿尔克马尔的脚步东征西讨的。
12月的荷兰已经有点寒冷了。小妮子戴一顶黑灰相间的,针织毛线的绒球呢帽,褐红色漂亮长发从帽檐边倾下下来,在带着一些凛冽的寒风中,时而轻柔飘起,那种丝般顺滑的质感,让人直是忍不住把手贴在上面,轻轻抚弄。
虽然看起来风姿绰约,但凌尊还是觉得以前好动而泼辣的小妮子,最近变得有点怪怪的。
比如最近老是喜欢带拉着罗纳尔多,从自家二楼的窗口爬出去,然后坐在突出的二层瓦顶(不是阳台)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远处或者天边发呆。
开始时,罗纳尔多并不愿意,但是小妮子美其名曰,这是锻炼未来最伟大前锋的忍耐力,还有坚持的意志力。她说最出色的前锋,都是孤独地在等待,那一击必杀的机会。
而,罗纳尔多竟然也就信了。
从此格雷特家的二楼屋顶上,就经常能看到两个这样的身影——在阳光开始刚刚倾斜的下午,或者晚饭后夕阳西下的时候,并坐在一起,成为一抹风景。
在晚餐上,凌尊熬不过小妮子那装得可怜巴巴的眼睛。答应了在联赛第二阶段结束后,陪她去著名的奶酪小镇阿尔克马尔古镇到处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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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歇期要在1月19日才开打,有差不到三周的时间。凌尊决定让罗纳尔多回一趟里约热内卢。
帮罗纳尔多收拾好了东西,再帮他买了些荷兰特产,看着巴西少年消失在登机口的那一刻,凌尊突然想起昨天前身的父母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那头,前身父亲就像个啰嗦的唐僧,一遍遍叮嘱,人在异国他乡,要学会谦让,要学会做事低调,尽量不要惹事,不要跟人争强好胜什么的。还有,就是如果外面受了委屈,就干脆回家,爸爸妈妈不图什么,只图自己的儿子平安健康。凌尊甚至都能听到旁边的前身母亲努力克制着的、压抑的抽泣声。
是不是真的应该回家看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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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克马尔古镇,自10世纪开始发展,由村庄发展为小镇,至今已有千年历史,保留了17世纪的运河和狭窄的街道,有许多历史性的建筑。这里也是荷兰乳酪的生产与贸易中心,基本来到荷兰阿姆斯特丹的外国旅客,也一定会来到这里。
这是个宁静安详,空气里飘荡弥漫着浓浓奶酪香味的地方。
阿尔克马尔靠近海边,却没有沿海港口,古时候,陆路交通并不发达,就得靠运河。运河面上有荷兰著名的船屋,很多已经改装成餐馆。
小妮子今天看来兴致很高,顺着小河行走,踩着硬石路,头顶是充满怀旧味道的中世纪建筑。12月的荷兰,路旁还是青葱的树木,上午也还有足够暖意的太阳,照在人身上,叶子飘出清新的芬芳。
凌尊深深地吸一口气,偶尔看着前面穿花戏蝶一般的佳人,心中舒畅无比。
在阿尔克马尔要做的事情主要是看老城区,可以步行,也可以乘坐运河坐船。
两人并没有特定的目的,就这样一条街一条巷随意地走着。
卡瑟琳纯粹就是喜欢这里的一切,其实这里能看到的,基本在阿姆斯特丹里面都看到的规模更大的,但是她就是喜欢走在这里的街道上。
“汪汪……”在街角的转弯处,这时传出几声弱弱地小狗叫声。
定眼望去,竟然是一条还没成年的金毛发的小可卡狗。
这条可卡狗瘦弱不堪,毛色暗淡,跟一般的狗不一样的是,它的两条后腿竟然是软绵绵地瘫在后面的,而且它的面前还摆了个盆子。上面竟然有不少的零钞。
不知道为什么,凌尊一看到这个情景,竟然会马上联想起前世的那些“职业”乞丐。被黑势力打断手脚,然后竟然强迫在街头行讨。凌尊觉得心里揪得一阵阵发紧。
“小狗好可怜啊。”卡瑟琳马上就跑近去想仔细观察一下小可卡。
但显然,小狗的防备意识却非常强烈,一看到卡瑟琳意图靠近,本来卷缩在地上的身子,就盘立了起来,咧嘴呲牙地向着卡瑟琳,喉咙里压抑着低沉的呜呜声。好像只要卡瑟琳再敢靠近一步,它就会不顾伤残的后腿,扑上前来撕咬。
凌尊赶忙一把捉住卡瑟琳,把她拖向身后。他知道,看起来穷凶恶煞地小狗不过是色厉内荏。
已经受尽苦难和折磨的小动物,只剩下这种最脆弱的防卫手段了。这个时候,任何人,只需要用硬硬的一个鞋尖就能让它落荒而逃。
凌尊从钱夹里拿出一些硬币和零钞,分开地一点一点地扔在小可卡的前面,小可卡慢慢平静下去,然后盯着那双承受那么难以想象的磨难之后,依然清澈明亮的眼睛,稍稍斜着头,看着凌尊奇怪地举动。
凌尊尝试着拿手去抚摸它的头部,小可卡开始的时候还闪避了几次,看起来还是有点抗拒。但凌尊的耐心和善意似乎终于打动了它。
凌尊的手慢慢地抚摸在小可卡的背上毛发,还轻轻地挠挠它的头顶,几下之后,小可卡就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卡瑟琳也趁着这样的机会,上来安抚小可卡。
“尊,该怎么办?”卡瑟琳尝试了几次,试图把小狗抱起来,但小可卡似乎只接受两人原地的爱抚,只要稍微把它搬动,它就会马上蹒跚着爬回原地,然后又会摆出那种要撕咬人的状态。
“暂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这只狗狗显然是有主人的,又不能打给动物救助站。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先等等看了。”当女女们同情心泛滥的时候,千万不要试图去劝她们离开或者放弃,不然你马上就会被她们拉进人生的黑名单。
这是地球男人都应该了解的真理。
这么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小可卡的主人终于出现。
这是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褐色卷发。也许他实际年龄不止这么小,但是他太瘦弱了,脸上完全没有这个年龄段少年应该有的血色。穿的衣服也明显有点褴褛。
小男孩的手里提着个小胶袋,胶带里装着一些吃剩下的奶酪、吐司、牛肉。
小男孩看着蹲在小狗前面的凌尊和卡瑟琳,靠近得很小心,棕色的眼睛里充满怀疑和警惕。
小可卡看到小男孩走过来,却好像兴奋得不得了。拖着分明是被压断了的两条后腿,就唰唰地向小男孩爬去。还在小男孩的脚边忽前忽后地绕来绕去,一边嗅着,一边汪汪低吠。
小男孩也终于无心顾虑凌尊和卡瑟琳两个人给他带来的突然。他用手爱怜地轻轻抚摸着小可卡,嘴里还一般叫着“Woeste、Woeste……”。
Woeste在荷兰语是“野人”的意思。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同样瘦弱单薄的身影——一条伤残的小狗,一个分明营养不良的少年,听着那令人心酸的名字。卡瑟琳,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忍不住地流下来了。
这个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掌,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卡瑟琳转身看了看凌尊,然后轻轻把头靠在了凌尊的肩膀上。
小可卡在吃着它的“美餐”。小男孩趁着这个空暇,走向地下的小盆子。
他走过凌尊的身边,看到凌尊手里还剩下的一些零钞和硬币。似乎想到什么,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个少年,怎么能这么小年纪就变得如此的年少老成?
凌尊突然很好奇这个小男孩的故事。但是小男孩的自尊心明显是很强的那种,太过于直接只会适得其反。
“咦”,这时候凌尊突然看到小男孩蓝色外套下面的阿尔克马尔红白球领。
“你好,请问你也是阿尔克马尔的球迷吗?”凌尊看来好像找到了突破口。
小男孩没想到凌尊会这么问,抬起头,看了一眼凌尊。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我也是阿尔克马尔的球迷啊。我叫凌。来自中国。”小男孩看着眼前这个叫做“凌”,荷兰语说得棒极了的中国人。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好让对方骗的,又听说对方同样是自己喜爱的球队的球迷,也就慢慢地放下了戒心。
“你是来这边旅游的吗?还是来专门看阿尔克马尔的比赛的?”凌尊在场边总是穿着自己去订做的白色中山服。今天因为是来随便走走,凌尊难得穿了一件蓝色的风衣。脖子上还围着蓝面织紫的围巾——围巾把嘴巴都包了起来。小男孩一下竟然没有认出来。
“呵呵,我想我应该是来看阿尔克马尔比赛。”凌尊也没有特意去说明自己的身份。
而一说到比赛,小男孩也好像突然选择性忽略了凌尊刚才介绍自己用了个“凌”这个名字。
“阿尔克马尔会继续赢下去的,他们表现得真棒。罗纳尔多是我的偶像,他跑得实在太快了。我相信今年的联赛冠军一定使我们,现在球队一切开起来都表现得好极了……”小男孩由刚才的腼腆,变得滔滔不绝,连盘里的那些钞票和钱币都忘记了去收拾。
这个“衣衫褴褛”为生活所逼的瘦弱少年,此时的脸上满是兴奋的光芒,在透过屋檐,投下斑驳的阳光中,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