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克马尔的城北,搁在后来说,就是所谓的“富人区”。明星,名流,富豪们聚居的地方。这里的别墅群离主城区有一段的路程。但是阿尔克马尔只是个小城,基本上东南西北任何一个方向,最多只需要两个小时都能开到边界。
现在,还算是晚上下班的高峰期。差不多话来了一个半小时,凌尊他(她)们才到达巴里.范加伦的家门口。
娜塔莉娅·帕尔蒂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巴里.范加伦的妻子玛莎莉.琳娜。她腰上还系着围裙,主人家的这一个晚餐显然有点儿晚。凌尊也不知道来得到底算不算是时候。他还没吃饭。
玛莎莉.琳娜跟娜塔莉娅.帕尔蒂显然是老熟人。两人见面十分的热情——拥抱、问好、脸颊吻。当然凌尊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两位女性叙旧完了之后。琳娜这才开始有点疑惑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凌尊。
“这是凌,阿尔克马尔的主教练。这次来找巴里,谈一些关于球队的事。”帕尔蒂当然知道凌尊来找范加伦是为了什么。
“喔,你好,凌先生。还有帕尔蒂,来,快请进来吧。”
“亲爱的,你看谁来了?”琳娜在迎接两位客人进屋的时候,向客厅里叫了一声,提醒自己那位正在看电视新闻的丈夫。
范加伦还没反应过来。
“蹭……”“蹭……”,却从旁边窜出来两个小可爱,一男一女。是范加伦和琳娜的两个孩子,男孩子六岁,女孩子四岁。都睁着大大的蓝色眼睛看着凌尊。但他们显然都认识帕尔蒂的。其中,小女孩有点怕生,有点怯怯地跑过去,拉住了帕尔蒂的手,但视线却还是在停留在凌尊身上。
莫非自己真的很有怪叔叔的潜质?前世那有点脑瘫式的思考方式,让凌尊突然冒出这么个怪异的念头。
或许是凌尊有了那么个念头的时候,嘴角不由露出某些不良笑态吧,吓得小女孩马上收回她那好奇的目光,整个儿扑到了帕尔蒂的怀里。
淡定如凌尊,都忍不住有点吃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但旁边的小男孩看来却足够勇敢,他虽然一样好奇,但明显他父母的家庭教育进行的非常出色。
“叔叔,你是来找爹地吗?”小男孩抱着一个玩具足球,来到凌尊跟着,斜着小脑袋问凌尊。
“是的,你叫艾力斯吧?小伙子真乖,将来一定会成为你爸爸一样伟大的球员。”凌尊蹲下身,双手搭在小男孩艾力斯的肩膀上。前世的他可是个孩子王,自然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崇拜的对象,就是他自己的父亲。
艾力斯显得非常开心,笑得把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他最喜欢人家称赞他像他父亲了。
“叔叔,来,我带你去找我爹地。”
“爹地、爹地……”艾力斯手牵着凌尊走向客厅,一边呼喊着他的父亲。
其实,范加伦已经走了过来。
“艾力斯,乖,去帮妈妈的忙,照顾好妹妹,去。”范加伦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小男孩就跳着走开了。
知道男人们有正事要谈,两个女士自然识趣。一起进了厨房。
“凌先生,很高兴,你能来我家做客。”两个人握了握手。主人很有礼貌地表示欢迎。
“两个小宝贝,真可爱。”凌尊由衷地说。他的确是有点喜欢小孩的。
“玛莎莉在他们身上花费了很多心血,他们是我的天使。”说到自己的两个小孩,这个性子沉稳的汉子,脸上难抑兴奋满足的表情。
“小艾力斯也很喜欢足球吧?”
“我和他妈妈一样,希望他长大后做个医生或者律师,但很明显,他喜欢足球的热情超出了我和他妈妈的想象。他甚至晚上都要抱着玩具足球才能入睡。睡着的时候,如果你尝试要去拿开他怀里的那个东西,他会马上就惊醒过来。然后大吵大叫。”说到这个,范加伦忍不住对自己的儿子的“怪习惯”,摇头表示无奈。
“你反对他将来成为个球员?”凌尊皱了下眉头。
“噢,那当然不,说实在的,其实我还有点期待。”谁不希望子承父业?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把青春或者说把半个人生都交付了给足球的人。
“他喜欢的球队是?”凌尊当然不会还去问小艾力斯的偶像是谁,这么傻的问题。
“那当然是阿尔克马尔。”范加伦甚至都不需要考虑。
凌尊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范加伦也突然觉得不知道继续话题,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
“巴里,听说你很想离开球队。为什么?”凌尊看着范加伦说。
“这……”范加伦迟疑了。这让他想起来前几天好友尼尔锡来找他时说的话。
“巴里,我已经跟埃因霍温那边谈好了,他们俱乐部的经理希望我和你还有肯尼格里尔三个能一起过去。阿尔克马尔在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地方了。现在来的这个中国人,不但看不起我们这帮‘老家伙’,那样侮辱了我们,而且阿尔克马尔今年降到乙级,你拿荷兰足球先生的梦想恐怕就更不能实现了。埃因霍温这个赛季的目标是争夺荷甲联赛冠军,我想,凭我们三个这么久以来的合作,在埃因霍温这样的强队里,我和肯尼格里尔很有可能,帮助你得成所愿。相信我,巴里,离开阿尔克马尔,去追求梦寐已经的梦想。”当时自己是被说服了的。尼尔锡在三年前的一次酒吧消遣与激进球迷的斗殴中,为他挡了一个迎头劈下来的啤酒瓶,这件事,他一直铭记在心。何况,的确他已经31岁,获得一次荷兰足球先生,是他足球生涯中最大的梦想。
“巴里,我知道尼尔锡是你的好朋友,我也知道你对于我的本人怀着不信任的看法。但是这不足以成为你离开阿尔克马尔的理由。尼尔锡他可以走得很理直气壮,但是你却不行,你是阿尔克马尔的孩子。而这个时候,很明显,正是她最需要你的时候。”凌尊还不知道范加伦有想成为足球先生的梦想。
“巴里。我有信心。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怀疑过,阿尔克马尔球员的个人能力。这些天来,我努力把我的想法传达给你们。那就是,阿尔克马尔应该回到甲组联赛,应该成为荷甲冠军的有力竞争者。就像我在青年队里一样,我总是告诉他们,他们是最棒的。而你们同样是。虽然在那之前,她必须找到适合他的打法,她必须改变。”
“我不是阿尔克马尔的球迷,但我了解自己手上的这支球队。巴里,你可以最终选择离开。但当你想着准备抛弃培养了你的阿尔克马尔,想着去别的球队追逐你的荣誉时,当你尝试着要小艾力斯去从新热爱另外一支球队时,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一个问题:这真的是你最想要的吗?”
这真的是你最想要的吗?这句话像是一颗子弹,瞬间就击中了范加伦内心最脆弱的哪一环。他是土生土长的阿尔克马尔人,他的父亲也是彻彻底底的阿尔克马尔球迷,一直为有他这么一个在俱乐部效力的儿子感到无比的光荣。而他跟迈克尔.布斯卡摩伦、肯尼斯.皮亚斯等人,都是阿尔克马尔青训营出来的杰出本地球员代表,当后两者都还在坚持的时候,难道自己反而要放弃了吗?未来,自己又怎么跟自己的孩子说,那一年,自己为了什么而选择离开阿尔克马尔?自己在阿尔克马尔功成名就,获得了荣誉,获得了让自己一家人过着幸福安逸的生活保障。而自己就因为所谓的报恩、怀疑、追求就真的要抛弃她么?
“凌先生,你真的认为阿尔克马尔现在是最需要我的时候吗?这几年,我不敢说自己拼命了,但我真的已经竭尽所能,全力付出。但是,还是这样的结果,我们甚至已经没办法去抗衡一队年轻人组成的球队。当时,我都感觉自己是不是应该选择退役。”
“巴里,那一场比赛,我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让你们真正地去看清,阿尔克马尔到底已经到了一个怎么样的地步。要战胜对手,就一定先要了解自己。真正的了解到自己的不足,才能去改进,去提升,而不是找各种的理由,去推搪,去欺骗自己。积重难返,重病就得下猛药。竟然已经一无所有,那只有从零开始,才能重新获得生机(这里凌尊其实是想用起死回生这个成语的,但可惜,他的荷兰语并不足够出色,没能表达出来)。巴里,你也是老球员了,我不相信你会看不出青年队的那些小伙子们跟你们的差距。”
范加伦当然不是傻子,能被凌尊定位为阿尔克马尔中场发动机的人,球商自然有过人之处。其实那一场队内对抗赛过后,基本上一线队的人都能看出点东西来。而且,凌尊也不是第一次跟他们分析过那场比赛输赢。
范加伦,双手捧着水杯,两眼里的视线漫无目的,没有焦点,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来他的心头一片混乱。
“亲爱的,虽然我不是很懂足球,但帕尔蒂小姐都说,你应该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琳娜出现在沙发的后面,她把手放在了自己丈夫的肩上。
范加伦收回视线,看着自己妻子鼓励的目光,一只大手握住肩膀上的妻子的手。另外一只手则抱住来到他跟前的两个孩子。
“凌先生,让我再考虑考虑,我明天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外国人有一个很大的优点,时间观念。范加伦没有用“尽快”,而是用了更确切的时间,说明他内心已经大概有了决定。
“好的,我等你的好消息。”凌尊自然很清楚什么叫进退之道。这个时候,他再说什么,就显得有点操之过急了。
“好了,孩子们都饿了,琳娜熬了美味的豌豆汤,还有我今晚亲自做了香肠布甸。大家尝尝我的手艺吧。”娜塔莉娅·帕尔蒂适时打破场上的气氛。
这个一头漂亮红发的女强人,看来今晚兴致很高,竟然亲手下厨烹制。当然,荷兰是个奉行节约的国家,荷兰美食?凌尊可不怎么感冒,毕竟,连荷兰人自己也说:“法国人为吃而活,我们荷兰人,则是为活而吃。”
但说到吃,没人会被小孩子更有兴趣,尤其是香浓味美(相对来说)的豌豆汤,那可是孩子们的最爱。这不,帕尔蒂话音未落,两个小家伙已经不顾脚步蹒跚,冲向饭桌,很快就找好了自己的位子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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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娜足够热情。
帕尔蒂因为在琳娜父亲的农场与当地政府的地权纠纷中,无私提供了足够完备的法律咨询和帮助,被琳娜一家当作是恩人对待,说话自然有分量,热情招待当然更不在话下。凌尊自然是沾了不少的光。总之,一时,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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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时候,范加伦送他们出门,小家伙们玩累了,琳娜已经哄他们睡觉去了。
“巴里,在阿尔克马尔崛起的路上,不要在远处作壁上观,做一个看客。”在出了门,道了别,范加伦准备关门的时候,凌尊突然回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范加伦一愣,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诶,凌……”范加伦抬头刚想说什么。凌尊却已转身离开。
红色的世爵轿车在阿尔克马尔的夜色中,转眼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