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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乘筏西下

战况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那把灰白相间的长剑,自虚空中无声无息划出,轻轻割过阴晓中的脖子。

一瓢鲜血染红天际,阴晓中死不瞑目地瞪着前方出现的人影,身体无力地坠落向地面。

而那道杀死阴晓中的人影,在划出那一剑后,也昏死过去,急坠下来。

姬瑜当然不会任由人影砸向地面,因为此人便是孙錤,与相田一并来接应姬瑜的半妖。

控制着体内所剩无几的元气,姬瑜的翅膀勉强地发出一道狂风,托住孙錤的身体缓缓落在地面。

当孙錤平安落地后,姬瑜也脱力跌坐在地上,再也无法保存翅膀的形态,羽翼便光芒黯淡的萎缩成巴掌大小,贴在姬瑜后背。

此时,姬瑜心中不免戚戚然想到:亏得阴晓中一直没有拼命的决心,否则今儿三人的性命可就留在这里了。

姬瑜在左手中指的纳虚戒指上一抹,掏出一个玉瓶,随即倒出一颗璀璨如同宝石的药丸塞入口中。在地上调息了半刻钟,姬瑜总算恢复了少许精气,正要挣扎着站起来看一看相田的伤情如何,一回首却看见灰头灰脸的相田狼狈地从土坑中爬上来,嘴角犹带着斑斑血迹。

相田一爬上地面,翻身就躺在地上,胸膛风箱似地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另一边,孙錤也吞下一颗药丸,以长剑支地撑着,艰难地站了起来,对着姬瑜躬身说:“孙錤幸不辱命,斩杀来敌。”

姬瑜端坐在地面,盯着同样一年未见的孙錤。

孙錤年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虽然衣衫褴褛,身上也伤痕累累,薄弱的身子甚至因为伤势而摇曳着。可他全身散发着跟他的剑一样冰冷的气质,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眼睛深邃幽蓝如深夜的大海,冰冷寒冽也如深夜的大海。

鼻若悬梁,唇若涂丹的相貌中,脸上若隐若现一些玄奥的灰色豹纹不但没有破坏整体的美感,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若不是这身拒人于三尺之外的冰冷气息,单看他高挑秀雅的身材以及外貌,倒也是一位难能可得的美男子。

姬瑜在地上又休息了片刻,以手撑地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向东亭河边,遥遥看着对岸毫无声息的林叔。

相田看见姬瑜站起了身子,也随即爬了起来,顺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不屑地看着阴晓中的尸首说:“难得一身好修为,却是一个畏首畏尾的鼠辈。”

姬瑜摆摆手,哽咽着声音说:“相田,先想办法把林叔接过来。”

林叔的事对于姬瑜,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即使也斩断了项王的右臂,可在他心中阴晓中的命断不可与林叔相提并论,若是有选择,姬瑜宁可这一战没有发生。

在三人中,也就相田的实力保存最多,姬瑜此时也就只能依仗他了。

相田走至岸边,右手向前缓缓摊出,仿佛推着万斤之物般吃力,手臂甚至因为过度膨胀而渗出血丝。不多时,相田的半只右手没入虚空中,越过百丈东亭河出现在林叔所在的木筏上。

等到自己的右掌抓住了木筏,相田深呼一口气,猛然往回一扯。木筏借势破浪而返。相田的右手退出虚空,手臂上鲜血淋漓,可见这强行突破虚空对其也造成不少的伤害。

相田知道姬瑜急迫的心情,于是用了最快的方法接回林叔,此时体内的精气也是空空如也,赶紧掏出药丸,服食后端坐在地上调息。

片刻后,林叔回返,姬瑜匆忙将林叔抱下木筏,从纳虚戒指中掏出一个宝光熠熠的玉瓶,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塞,一颗旋绕着元气,似有无数星辰在闪烁的金丹滚落姬瑜的手掌。

这是一颗几乎洋溢着生命特征的丹药,它正如同生物般吐纳着气息,身上的星光在吐纳间也在进行着强弱间的转换。

金丹同样出自于鬼谷子的手笔,名为三玄金丹,蕴含着至精至纯的精气神,可助修炼,亦可修复伤势,乃是六品丹药。

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若是服食得当,也可使凡人精气神提升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足以媲美元海境修者,甚至可为寿元将尽的修者续命数百年。

六品金丹,一旦流传出去,就连化虚境的地仙都会出手争夺。

天有九重,丹分八品。

这样的金丹,鬼谷子一生也不过机缘巧合之下炼出九颗,其中姬瑜身上也不过带有三颗。六品金丹,可在姬瑜心中,即使八品金丹,也比不上林叔的性命重要。

金丹在林叔口中遇水即化,化作一道夹杂着银点的金黄色液体流入喉咙深处。

姬瑜满脸期待地看着林叔,期盼着这一颗六品金丹能够救活对方。

林叔服下金丹后,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苍白的脸上缓慢地恢复了血色,时断时续的气息也开始稳健起来,一切的生机都在显示着林叔的身体正在恢复。

姬瑜的脸上便也有了一些神采,驱走了一些黯然,口中轻呼着:“林叔,快点醒来啊。”

可是,让姬瑜失望的是,林叔并没有丝毫醒过来的征兆,整个人恍如活死人般昏睡着。

再过了几刻钟,林叔依然没有要醒过来的苗头,姬瑜不禁有些急躁起来,手忙脚乱地再次拿出那瓶三玄金丹,想要将最后两颗金丹喂给林叔。

一直在旁边戒备的孙錤及时制止了他的举动,神色淡然地开解着姬瑜说:“公子请勿自乱阵脚,若是臣下猜测没错,林叔此刻应该是利用秘法进入了假死状态,用以缓解伤势。

这种秘法需要自我缓解,方能觉醒过来。如果贸然强迫林叔醒来,反而容易导致林叔二度受伤。”

相田也从调息中醒来,看到姬瑜手中的药品,顿时明白了姬瑜所为何事。

在相田与孙錤心中对姬瑜的有情有义也是感到有些钦佩,须知这种金丹他们作为鬼谷子的真传弟子,也并没有赐予。

只有姬瑜这位被鬼谷子当做未来半妖一族王者培养的人,才获得了三颗,亦是为了能够让姬瑜在日后险恶中能多一线生机。

可姬瑜为了林叔,竟然毫不犹豫地舍弃三颗金丹,这不得不让两人多了几分钦佩。

姬瑜细细琢磨着孙錤的话,也知道自己确实有些急躁了,这才把林叔轻轻放回地面,说:“倒是我鲁莽了。大家赶紧调息一下,然后乘坐木筏直奔放逐之城。必须在项王反应过来之前到达,否则以项王的性格,得知阴晓中被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叔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醒来,若是再遭遇强敌,就难以保全林叔的安危了。”

相田两人点头应下,毅然盘坐在地上调息,姬瑜由于实力最弱,所以反而充当起了守卫的职责。

姬瑜盯着完全落幕的夕阳,看着黑夜开始降临,繁星闪烁着出现在空中,不禁联想到自己人生最艰苦的一段日子也要拉开帷幕了,从而想起了鬼谷子。

在鬼谷子找上自己的半年后,在某一夜鬼谷子为其谋划的时候,姬瑜忍不住询问对方:“老师为何选择我来当半妖一族的王者,却又要我麾下一定要三族并存。”

姬瑜很清晰的记得,当时鬼谷子有些失神地看着穹苍上的繁星点点,说:“原因有三。

首一、荒寂大陆是大周的,偏偏放逐之地是半妖最大的集聚地,天下半妖十有三四聚集于此。你在大周王位的争夺上失利,你的王兄视你为喉中之鲠,不杀不快。若是布局一番,让你分封放逐之地并非难事。

如此,你便可以让半妖在悄然中崛起。而你麾下无人之际,自然也会重用半妖一族。

其二、人族、妖族不会容忍半妖崛起,只有当你麾下三族并存,水**融的时候,才会改变天下人的看法,让半妖获得崛起的权利,强势只会加速半妖的毁灭。

且我观你为人处事,你乃是天生王者,有海纳百川的胸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项王比你有所不及。

其三、我的寿元已尽,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觅了。”

可如今对于前路的坎坷,姬瑜在此刻不免对着夜幕,低声沉吟着:“老师,难道你就不怕,我会让半妖陷入万劫不复的灾难。”

不知何时相田已经醒来,听到姬瑜这番茫然自问,突然激昂的接口说:“公子你不会的。昔日老师评价你的时候曾言,隐忍中见坚韧,坦荡中见真诚,谨慎中见进退,豪情中见血性。

老师一直认为,你能够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是带来半妖一族迎来新生,创造三族一统的盛世王朝。

我也相信,以公子你的才情,断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

姬瑜回头看着相田脸上那种坚定不移的意志,知道对方既然答应了辅助自己成为三族王者,哪怕粉身碎骨也不会让其退让半分。

这样的相田,让姬瑜想起了一种人,墨家的侠客。

何谓侠!所谓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千里诵义者也。

姬瑜轻叹了一口气,说:“只是有些感触而已,图谋五年,又岂会半途而废,让老师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

相田也知道姬瑜因为林叔一事,暂时有些颓废,不过在他心中还是相信姬瑜不会这般就倒下。一个人能够五年隐忍着,性格的坚韧又岂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又过了几盏茶的时间,孙錤也从静坐中醒来,姬瑜亲自将林叔背负着准备离去。孙錤将阴晓中的尸体以及物品收入纳虚戒指中,在对方的物品中孙錤发现了一个纳虚戒指,没来得及查看就塞入了怀中。

而后三人登上木筏开始顺流西下。

夜很静,只有东亭河的水流在喘急地奔腾着,发出浩荡的拍打声。河面在星光的照耀下,仿佛鱼鳞般闪闪发亮,放眼望去如同一条银色的丝带延绵地向着远方飘荡着。

看着两岸荒寂的景色,有一种别样的清冷浸润在姬瑜的心头,脑海中一道倩影挥之不去地占据着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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