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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高炉点火实验的当天晚上,刘氏在做针线活时见煤油灯火芯连着跳了三下。她一时喜不自禁,拍拍一边的水水,“你二叔要回来了!”第二天晌午,兆富果然回来了。一改走时形容憔悴、双目无光的痴相,两眼炯炯有神,脸上放着难见的红光。他手里捧着一个铁制的圆桶,并不向人打招呼,径直走到一个沤粪的大池边,全然不顾人们惊异的目光。他甚至连裤腿都没卷就蹚进发着臭味的池子里,用盒子收集着池中泛起的气泡。最后封好小铁桶,对围观的大人孩子说他的铁桶能燃烧。在众人怀疑的目光里,他打开小铁桶的一个小口,划着洋火,小口处果真冒起了火苗。“这是沼气!”他对惊奇的人们说。

兆富要建一处沼气发电站。“我把电找回来了。”他得意地对刘氏说。兆富的回来并没使刘氏感到高兴,她在看到一个精神饱满的儿子的同时,又预见到不久后儿子又会陷入呆痴。如此往复地循环下去的结果一定是她将永远失去兆富。儿子自回来后,白天指挥人在几个沤粪池边安装火力发电装置,晚上再把一个人关进屋里,钻研技术难题,甚至不愿和自己多说一句话。她在绝望中想到了瞎嫂。“你一定能帮我调教我们家老二,别让他再这样下去了!”刘氏抓住瞎嫂一双白嫩的手,话没说完,先哭泣起来。瞎嫂已三十多岁,但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刻上一丝印记,在刘氏眼里,她仍然年轻美丽,一如与瘸哥相依相扶来到这里时一样。“我晚上过去看看。”她答应了刘氏的请求。也是在这一刻,心慧的女人被刘氏抓住的一双手有了一种很久以来没有的渴望,那就是用它认真地抚摸兆富的全身,特别是那柔软的头发和棱角分明的脸庞。当天晚上,瞎嫂敲开了兆富的房门。一走近兆富,她便将两手准确地放在了兆富的脸上,全不顾年轻人正在进行的新的研究,而后轻柔地抚摸着。兆富一时全忘了自己已陷得很深的对火力发电的研究,眼前幻觉般地出现了八年前那个萤火虫照耀下的初欢之夜。他几乎不假思索地便一把抱过瞎嫂,一如他多年前摸进那个使他沉迷的窝棚。瞎嫂在微微气喘中,清楚地分辨出了这个曾给予她欢快的男人身上的气息,这气息虽有些与多年前不同,但她把这些不同全都淡漠了。“我是兆富!”兆富像在对瞎嫂说这句话,事实上他在对自己说。他动作缓慢但有力地将瞎嫂抱起来,放在了他的单人床上。“我是兆富!”当他快乐到达极点时,又喊了这么一句话。地上的煤油灯在忽明忽暗地跳动。

刘氏将兆富屋里发生的一切都听在耳朵里。虽看不见,但她清醒地明白里面发生的一切。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会是如此结局。先是心头充满对瞎女人的恼恨,但继而,儿子充满无限快乐的“我是兆富”的话却使这恼恨很快烟消云散。她压根儿不知道儿子早在八年前就因为迷恋这个女人失去了童贞,还以为兆富一直不谙男女之事。对瞎嫂的恼恨此时变成了因儿子初品男女之欢而起的喜悦。“这也许是瞎嫂调教兆富的第一步。”第二天,她这样想道,充满了对瞎嫂的感激。一连多日,瞎嫂总是准确无误地在多数人家熄灯睡觉时摸进兆富的屋子。除刘氏深知其中奥秘外,其他人一无所知。刘氏不仅成为了促成此事的牵线者,还充当了二人的保护神。她一改全家人晚睡的习惯,每天晚饭后不久便催全家人各自熄灯睡觉,以便不让人发现儿子那间屋子里的秘密。而此时瘸哥正以饱满的热情与众人倾心于炼铁,很少回家睡觉,因而在两个老情人彼此心悦身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除刘氏外,没有一个人看出蛛丝马迹。但沼气发电站的工程却陷入了僵局。大家再也见不到精力充沛的兆富了。在施工现场他无精打采,呵欠连天,对问话爱答不理。“我们到底还干不干?”面对众人的质问,兆富却在回想昨夜的艳事,他两手撑头,却感觉是躺在瞎嫂丰腴的两乳之上。很快,众人都对发电站失去了信心,不少人已向大队反映调到炼铁的队伍里,只有三四个人每天与兆富一起熬着工日,进行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的“发电实验”。

突然,蛤蟆湾子所有村人都听到了一个发生在小高炉实验现场的坏消息:青梅烧伤了。刘氏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大队食堂里切菜,在惊吓中,菜刀将她食指的一小块肉切下。她顾不上自己的指头血流如注和钻心的疼痛,发疯一样跑去看女儿。青梅已被抬到拖拉机上,准备送公社医院。一头秀发全无,半边脸烧得黑红,散发着难闻的肉焦味。她在痛苦地呻吟,身子在使劲地挣扎。她的烧伤不禁在脸上,上衣和裤子也多处被烧坏,大腿内侧的一截裸露的地方不是白嫩的肌肤,而是烂糊糊的血肉。

青梅是在小高炉炼钢实验成功后的第五天烧伤的。这天上午,在又要出铁水的时候,下起一阵小雨,负荷料被雨打湿,带动鼓风机的皮带变形,引起炉温急剧下降,眼看炉内就要冻结。青梅沉着指挥现场劳力一边冒雨搬运,安装机器加风,一边打眼清炉。但由于停风时间过长,炉内已冻结了四寸厚,一连三小时打了三次眼,始终流不出铁水。有人建议拆炉重修。青梅坚决不同意,她说要拆炉重修至少得半个月,将少产几吨铁。她亲自挑选出六名棒劳力,一面指挥加风加温,一面亲自掌钎。壮劳力则轮流打锤。午饭没顾上吃,下午三点时,终于流出了铁水。在众人正想歇口气吃饭时,出渣口放渣时却突然喷出了大火,渣子像弹雨似的喷出几米远。三个劳力试图上前堵眼,不但未成功反被烧坏了衣服。火越喷越大,喷出的渣子也越来越多。现场只有青梅知道,这样下去非毁炉不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青梅架起堵眼器冲上前去,明白过来的劳力一拥齐上,就在将火眼堵住的前半秒钟,火蛇无情地舔噬了青梅的半边脸和身体,一头秀发被烧着。火眼堵住了,但青梅却躺在了地上。众人七手八脚扑灭她头上、身上的烟火,漂亮的姑娘已完全变了形。青梅被送去医院的当天夜里,十四个劳力被瓦斯熏倒。一时,整个蛤蟆湾子都谈炼铁色变。有人在暗地里骂炼铁炉是魔炉了。刘氏在公社医院里陪了青梅三天三夜,直到青梅脱离危险情绪稳定下来才赶回蛤蟆湾子。她带着满腔的怨恨召集起全村妇女,一起找到大队支书郑好学,坚决要求炼铁炉停工。“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她两眼紧盯着身材粗短的支书,“炼铁是工厂的事,咱是些种地的人啊!”在女人们的一致反对下,炼铁炉停工三天。可第四天曲建成骑自行车来到蛤蟆湾子,他晚上一家家地做工作,从国家缺钢铁说到战争的威胁,又讲到有了钢铁后河海乡的光明前景,致使全村人最终作了妥协,小高炉再次点火炼铁。

青梅的受伤使兆富翻然醒悟。他一时对十多天里自己夜夜与瞎嫂的交欢羞愧得无地自容,认为自己对妹妹的烧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接下来,他又全身心地投入了沼气发电站的研究和试验。晚上回自己那个小屋时,用闩将屋门插死,并顶上了一条凳子。而事实上,瞎嫂却再没有登门。他很快收集了足够的沼气,并将研制出来的发电设备一一安装好,下一步,就是运来电线和灯泡。他打算,发电后首先要让蛤蟆湾子都用上电灯,而后再考虑将电用于生产。刘氏在青梅烧伤后变得冲动易怒。她将兆富扯进家里的电线拽掉,并将兆富分给自家的几个灯泡一一摔得粉碎,“家里不需要你的鬼玩意儿!”

刘氏并没能阻止儿子的沼气发电工程。兆富因在家里装灯泡受阻后又改变了主意,他把上百个灯泡都装在发电站露天的电线下,他对与自己一起干活的年轻人说:“用不了多久,村里人就会都来求我装灯泡。”试机发电那天,好奇的水水赶到了沼气发电站。小姑娘因粪池里发出的臭气呛鼻一直用双手捂着半边脸,却目不转睛地看二叔忙碌。不久,兆富便开动了发电机。在所有灯泡亮起来的一刹,水水突然觉得离自己不远的一根垂到地上的电线冒着火花十分好玩,跑上去一把将电线抓起来,结果一下子被打了出去,整个身体平躺在地上。兆富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停了发电机,跑过来时见侄女双眼紧闭,脸色煞白,一时慌了手脚。他抱起水水呼喊着朝村里跑去,却在路上遇了走出校门的红霞。红霞用强硬的口气命令他放下水水,然后俯下身来做人工呼吸。当刘氏、秋兰、瞎嫂赶来时,水水已张开了她那明亮的大眼睛。小姑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犹如睡梦方醒。此时兆富已将自己关在了那间房子里。十多天后人们再见他时,他重又变得形容憔悴,痴痴呆呆。他先是怕刘氏责难,后来对发电之事万念俱灰。已能发电的成套装置和电线、灯泡荒废在几个大粪池边,不久便不知被村里什么人或别村的参观者一一拿走,只剩下几个笨重的家伙扔在那里。这时候,刘氏发现水水突然停止了几个月来的疯长,生长发育也完全停滞了。二十年后,本该成年的水水个头样子仍如被电击时一样,一如十四五岁时的样子。

这年的秋收时节,男人们都在炼铁,仿佛已对粮食无暇顾及,他们开始得意洋洋地自称是工人,要求大队里像工厂里一样为他们发工资。妇女们却对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男人不以为然,她们在大队长邓吉昌和各自生产队组织下,开始做着秋收前的各项准备。这时候,一个显然是来自远方的青年人背着背包进了蛤蟆湾子,和村里人打招呼时,他操着谁也难以听出的外地口音,但蛤蟆湾子村人还是从那南腔北调中听出了荒原上独有的余音。年轻人衣衫褴褛,戴一顶破旧的黄单帽,高高的颧骨,身材瘦高但十分强壮,他向所有村人——包括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径直走向邓家的院子。虽然他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结实的青年,但刘氏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她惊喜地向全家人叫着:

“是兆禄回来啦!”

来的正是多年前走失的兆禄。最早迁进荒原的村人一下子记起了那年春节的热闹气氛和那个耍把戏的艺人。那时,十四岁的兆禄被艺人和他神秘的表演迷惑,他决心追随艺人,将他全套的魔术学到手。在艺人收拾行头走后不久,兆禄便沿着他走去的方向一路追去。但经过五六天的行程,他并没有追上艺人,最后连累带饿倒在一个他也叫不出名字的小山头上,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他得到山村里一对年轻夫妇的帮助,吃饱喝足后继续他没有目标的行程。后来,虽然学艺的希望破灭了,荒原外的热闹和新奇却牢牢地吸引了他。他仿佛出笼的小鸟,感觉到飞出牢笼的无比快乐。他决定不再返回荒原,而是信马由缰,任凭双腿把自己带到任何一个地方。他爬上一列开往外省的火车,整个身体平躺在火车顶部,两手死死抓住一段凸出的铁板。但一天后在自己疲劳致极昏睡过去时,却被摔了下来,浑身摔破了几处,幸无大伤。而后他继续用双腿进行着漫无目的的旅行。几年时间里,他走遍了各种各样的地方,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脑袋里装下了他这个年龄少有的阅历。也正是在长期的奔波中,他开始对那位耍把戏的艺人由崇敬变为不屑,因为在一些城市的街头,会耍那几样把戏的艺人几乎比比皆是。在一个黄昏,他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依偎在一个双鬓沾满银丝的母亲怀里,而母亲在轻柔地抚摸儿子乱蓬蓬的头发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家人和荒原上的村落蛤蟆湾子。此时,他正被所在城市街头小贩叫卖的一种魔镜所吸引。这种魔镜拿在手里,隔着它看包括人在内的任何东西,都放大数倍乃至数十倍。每一个兜售小贩都介绍说这魔镜是国外的最新发明,是漂洋过海从国外新运来的。他将魔镜拿在手里,照自己手臂时,清晰地看到汗毛根根粗壮,如同钓鱼钩上的线绳。他采用最卑劣的手段,通过骗、偷、抢,在短短时间里将魔镜攒了满满一背包,之后,背着魔镜开始了漫长的返家之路。事实上,他根本已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出来时他压根就没想再回去。他逢人便问可知有个叫蛤蟆湾子的村,并向被问者提供那里周围的环境,不厌其烦地讲述自己看到的各种动物。没有人能告诉他,因为他连自己家所在的省份都说不上来。其实,有一次他所爬的火车已接近了下洼县,但车又朝远方走去,使他在寻找家乡的行程中绕了个大圈,再次跨过长江回到南方。失望中,他决定认真回忆家所在地的地理环境。经过三天三夜的苦思冥想终于记起了那条泛着黄沙的大河和自己曾看戏的叫下洼的城镇。就凭这一记忆,在身上空无分文并用两个魔镜换取吃食的时候,兆禄终于找到下洼和通向蛤蟆湾子的路。

兆禄的归来引起了整个蛤蟆湾子的震动,也使因青梅的烧伤和兆富的麻木而整日愁眉苦脸的刘氏脸上终于见到了笑容。就在兆禄回来的两天前的一个晚上,刘氏又惊喜地看到了灯花的跳跃。她对邓吉昌说,莫非咱三儿子要回来?邓吉昌正为自己对现实的不解而苦恼,为准备秋收而忙碌,他说,你大概想儿子想疯了。但刘氏却十分固执。晚上,她偷偷地取出已很长时间不用藏在灶坑里的一斤食油,开火炸了几斤麻花。她记起兆禄自幼最爱吃麻花的。正在她生怕因兆禄的迟到而使麻花变坏时,兆禄真的回来了。回家的兆禄对一家人的问话不做认真回答,大口大口地嚼着刘氏专门为他准备的麻花,然后一件一件地取出他的魔镜。他把几个最大的魔镜挂在水水、青菊和小闹子的脖子上,并耐心地教他们魔镜的奥秘所在。第二天,几乎所有的村人都知道了魔镜的奥秘。无论大人、孩子都停下手中做的事情,挨个儿拿着它四处照看,“老天,这小酒盅能比得上一个缸瓮!”常三在看后大叫一声。自称炼铁工人的劳力把魔镜带到炼钢现场,在照望小高炉时,见那炉体几乎顶天立地。魔镜所引起的轰动比兆禄回村更大,它在每个人的手里传递着,玩弄着,一个个爱不释手,视晚上能揣着睡觉为最大的幸事。大队支部书记郑好学手持一个魔镜走到由曲建成做技术指导的那亩“五万斤高粱试验田”的地头,举镜照望时,看到的是一簇簇硕大无朋的高粱穗,每个粮粒几乎比得上一个馒头。“要是真的这样就好了,五万斤也不止呢。”村支部感慨万千。但现实的情况是由于播种量过大使行距、株距都过密,高粱穗比谷穗大不了许多。几天来,曲建成经常带着他来看这亩实验田,两人虽嘴上不说,但各自心照不宣,按现实的情况,别说五万斤,五百斤的产量也难保,根本收不回本钱。

村人几乎无一例外地用魔镜照看了即将收获的粮田,都产生了与大队支书一样的想法:要是粮食真的像魔镜里面的样子就好了。每一个人心里又都明白那只是一个魔镜带来的幻觉。但在经过一夜睡觉醒来时,这一幻觉竟出人意料地变为了现实。前一天看过魔镜的人们在一夜沉睡醒来时都觉得眼睛肿胀得厉害,一如害了眼病。大家都揉着双眼,好容易才将二目睁开。因为收秋,炼铁的劳力临时全部转到了农业生产上。到田里收割时,眼前的情形使每一个都大吃一惊,他们所看到的地里的粮食如昨天从魔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每个高粱穗都有一头牛大小,玉米棒子不亚于最大的粮囤,就连一个谷穗也看上去得两个壮劳力才抬得动!起初,众人尚以为在梦里,但试着掐自己胳膊上的肉时,都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今年出神秋了!”社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高声喝喊。壮汉兆喜为证实眼前的一切,率先跑上前用镰刀砍下一个高粱穗。庞大的一穗高粱的重量将他压弯了腰,垂到肩下的每一个粮粒都有拳头大小。将一个高粱穗扛到地边,已将他累得气喘吁吁。蛤蟆湾子的秋收一时整个儿陷入魔幻状态,每一个人都对这个奇异的收获惊叹不已。他们不仅看到和亲自感受到几个壮汉为收一个个奇大的高粱穗和玉米棒子所付出的艰辛,还看到往场院里拉庄稼的大车小辆所进行的努力:兆富发明的拖拉机大大的拖斗里只能拉两个高粱穗;一个大牛车只盛得下一个玉米棒子却将力大无比的黄牛累得呼呼气喘,一辆小推车最多能推一个谷穗……此时,公社党委书记曲建成来看他的五万斤的实验田,郑好学欣喜地指给顶头上司看,“看吧,这下,你的实验田至少也能打几十万斤粮食!”可在曲建成眼里,实验田里仍是密密矮小的高粱秆和如谷穗大的高粱穗子。但每一个人都在附和郑好学,评论着天文数字似的产量。曲建成也一时为众人的情绪所鼓舞,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拉过邓吉昌,问大队长这实验田能产粮食多少。“几十万斤好像问题不大。”邓吉昌一板一眼字字千钧。曲建成从从无诳语的大队长话里找到了依据,责令随行的公社秘书抓紧写个汇报并火速报到县里,就说蛤蟆湾子的高粱试验田获极大成功,亩产三十万斤,全不顾秘书那惊愕得张大了的嘴巴。

场院里,各种秋粮很快堆成了一座座大山。这天下午五时,社员们的干劲很快因筋疲力尽和要这么多粮食有何用的松懈情绪所侵蚀。“别收了,”有人建议,“现在收的粮食几乎够吃一辈子的。”但是,这种想法很快便在集中到食堂吃饭时给彻底打破了。因为每一个人都发现了自己惊人的饭量,就连孩子也能一口吃下一个馒头或窝头。饭量最大的兆喜竟然一连吃下五大锅干粮还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大家一个个感觉疲惫不堪,将吃饭当了主要任务。就在蛤蟆湾子大队的社员们惊奇于忙碌不完的秋收和自己惊人的饭量时,荒原上突然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众人蜷缩在各自的家里,看着外边没有间隙的大雨,等待天晴,没有一个想到抢场。当一声震天的霹雳使所有的人眼前所看到的粮粒由拳头大小重又恢复原状时,大雨已下了三天三夜。此时,没有一个人怀疑几天前自己所看到的是事实,因为,所有人都众口一词,还有县里下的关于蛤蟆湾子高粱实验田亩产三十万斤的简报。雨停后,大家陆续出了家门,看到的是场院里和地里已生芽的粮食,积水能没过脚踝。社员们议论纷纷,都知道这个秋已完全没有收获了,但没有一个人感到紧张和后怕,因为他们有食堂,而据新得到的消息,不仅可在自己大队食堂里吃上饭,而且凭公社发的一个小本本,走到哪里都随便吃喝,不用交一分钱。雨后天晴的第三天,社员们已清理完芽子生出很长的场院里的粮食,运到社屋喂牲口。男劳力又点燃了他们的炼铁炉。由于矿石采运不及时,郑好学动员每家每户都将铁锅交出来,以保完成炼铁指标。半个月后,几乎所有人都将这个几乎无一粒收获的秋收淡忘了。此时,兆喜媳妇秋兰生下一对双胞胎,全是女孩,两脚脚趾全是六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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