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鸿没有回答,暗叹一声继续说道:“如此,王上倒也无须烦恼了,郑夫人既然怀有身孕,无论如何都能保住性命。王上废除了郑夫人王后的身份,将她打入后殿冷宫之中,接着封云夫人为后,立长子姬胤为世子。其实王上终究心中怜爱郑夫人,虽然冷宫寂静凄冷,是王宫最幽深之处,但平时少有人前去,郑夫人身在冷宫之中,就不用再去面对那些冷言冷语和恶言恶相,可以不受打扰的安静生活。”
“此事后王上给知情者皆下了封口令,无论御医宫女,大臣侍卫,从此对此事讳莫如深,百姓只当王上废后是因为郑夫人是卫国人,哪里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些隐情?大半年后郑夫人在冷宫产下一子,就是人人知其名而从未见过其人的二王子姬丰。王上本来想将二王子接出冷宫,但郑夫人哭诉哀求要自己抚养,王上不忍,又怕二王子出了冷宫会因为郑夫人的事遭受白眼欺凌,便同意了郑夫人的请求。”
翩翩越听越沉默,一颗心不断往下沉,像是要落入深不可测的海底。父亲虽然没有明确答复她,但二王子叫姬丰,其母亲是郑夫人,他叫郑丰,是取他母亲的姓氏吗?
谢惊鸿没去管她此时正在想什么,继续沉声说道:“二王子身居冷宫多年,十岁那年郑夫人去世后,他就一个人独自呆在冷宫之中。直到十五岁时才被王上接出冷宫拜入丽姬膝下,丽姬年逾三十仍无子嗣,对这个突然得到的儿子倒也喜欢的很,即使二王子长年足不出宫,也完全由着他,所以就连为父也仅仅见过二王子几面而已。”
“本来二王子要做一个避世隐居之人也很恰当,王上和众臣心中也希望他如此,若他只愿做一个逍遥侯爷,只要我的女儿喜欢,为父又怎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横加干涉?但是最近两年,二王子行踪越来越诡异,私下结交之人越来越复杂,上至副丞大将,下至贩夫走卒,都是私下秘密结交。”说到这里,谢惊鸿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翩翩一眼。
“为父心中担忧,将这些情况禀告了王上,王上听后良久叹息:寡人欠他母子多矣,若无真凭实据,寡人实不忍伤他的心。他母亲是卫国人,曾经又对寡人做过那些事,就算他有争位之心,也不会有人支持响应。罢了,随他折腾去吧!”
翩翩听到父亲说郑丰如果只愿做个逍遥人便不会加以干涉,眼神微微亮了一下,但接下来便听到父亲说他有争王位之心,心下又黯然下来。涩声问道:“他真有这样的心思吗?”
谢惊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之前为父还不能确定,但今天他在这书斋中直接对我言明:他若娶你为妻,我可否助他称王?”
翩翩全身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颓然的坐在椅中,脑中空茫茫一片,眼前所见皆模糊不堪。
“你的心事做父亲的又岂会不知?只是此事……”谢惊鸿摇摇头,起身整了整衣衫,迈步出了出云斋。
翩翩一动不动在书斋中静坐良久,突然觉得全身很冷,这夏日里的暴雨原来洗清的不只是天色,还有人心。只是这雨有些冷,让人冷到骨子里去了。
杏儿一直站在门外,见国师已经走了很久,翩翩还没出来,担忧之下顾不得出云斋仆役不得入内的规矩,冲进去将她拉了出来,握着她的手叫道:“小姐,你的手怎么那么凉?是不是刚才淋了雨受了凉?咱们快回去吧!”
“父亲呢?”翩翩由她搓着自己冰凉的手,轻声问道。
杏儿听她声音有些沙哑,更加担心她被淋出病来,拉着她边走边道:“小姐,我带你先回房换身衣服再说好不好,衣服湿了穿在身上要生病的。
“我有雪华内功护体,这点凉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父亲是不是出府了?”翩翩也不挣扎,跟着她朝卧房走去。
“是呀小姐,国师大人已经出府去了。”杏儿回头说道。
翩翩心下暗叹,父亲果然是马不停蹄的前往王宫去了,他是要去对王上说郑丰意谋取王位吗?郑丰以后会怎么样?那个清逸出尘如南山之竹的男子,他心中想要的也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位吗?自己在他心中还抵不上那枚冰冷的王印吗?
杏儿将她拉进卧房后,又准备了热水让她沐浴,等她沐浴完后,刚想让她上床休息时,门外传来鱼心邑贴身婢女兰音焦急的声音:“小姐,小姐睡了吗?国师大人被人行刺受了重伤,小姐快去看看吧!”
翩翩本来满腹心事,昏昏沉沉的准备休息,听到兰音的话,大惊之下随手披上外衣拉开门后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赶到谢惊鸿和鱼心邑居住的紫竹轩时,却见到带着望月面具的神秘男子坐在一旁的栏杆上,借着房檐上灯笼的朦胧之光,沉默的削着手中的木雕。翩翩虽有些好奇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现在也顾不上去理会这些小事,几步赶到父母卧房推开门冲了进去。
谢惊鸿满身染血的侧躺在床上早已经昏了过去,府里的大夫林云舟正在忙着给他包扎施针。鱼心邑握着他的手不停的流泪,嘴唇轻轻的颤抖着。谢风同样满身是血,左手紧紧的握着腰上挂着的刀柄,紧咬牙关红着眼睛担忧的看着床上的谢惊鸿。
“母亲,父亲怎么了?”翩翩泪水滚了出来,走去过抓着鱼心邑的手颤声问道。鱼心邑茫然的看了她一眼,流着泪水的眼睛没有一丝焦距,茫然之中轻轻摇了摇头又低下头看着床上侧躺着的谢惊鸿。翩翩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父亲脸上惨白毫无血色,右前胸还插着一支羽箭没有取出来,后背上血肉模糊,破碎的衣服碎片被凝固的血液粘在伤口中,林大夫每次清理时都引得昏迷的谢惊鸿苍白的脸上一阵阵抽搐。
“林大夫,我父亲他……他怎么样了?”翩翩转头去问林云舟,声音里已然带着哭音。
林云舟正在清理谢惊鸿伤口上的碎衣片,闻言并没有回头,只是镇定的说道:“小姐莫要惊慌,国师大人的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在下必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夫人在此即可,小姐和谢师傅还是先出去等消息吧。”
翩翩稳了稳心神,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打扰到林云舟施救,擦了擦眼底的泪水朝谢风看了一眼,当先走了出去,谢风咬咬牙随后跟着她往外面走去。
“谢风,这到底怎么回事?父亲怎么会被人行刺?你是怎么当护卫的,带了那么多人还保护不了父亲?还要你们何用?”两人刚走到院中,翩翩便厉声喝道。
谢风猛然一跪,哑着嗓子说道:“属下保护大人不力,请小姐责罚!”
见状,翩翩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放缓声音道:“你起来,先说说怎么回事?刺客是什么人?”
“是,小姐。”谢风起身回道:“大人要前去王宫,属下带了二十名兄弟跟随,走到东直门大桥时,竟有五辆马车横在桥上阻拦。属下知道对方恐怕来意不善,连忙让兄弟们围住大人的马车与前面马车对峙。这时属下听到头上传来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抬头一看,一团黑影在夜色中正快速的向大人坐着的马车疾飞来,属下大惊之下连忙将大人拉下车,那黑影瞬间就落下砸在马车上,仔细一看,才知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从天而落将马车砸的稀烂。”
谢风说着眼神依旧有些惊惧,似乎还有些后怕当时如果没有及时将国师大人拉下车,后果会怎么样?随后他稳了稳声音继续说道:“属下见刺客本事非同凡响,将大人扶上马后,便想护着大人立即离开。哪知对面的马车突然狂奔而来,而车上并没有瞧见驾车的马夫,兄弟们立刻骑马上前想要阻拦,不料那些马车突然爆炸,一阵耀眼火光闪过,上去阻拦的兄弟们全都……”
说着,谢风眼睛更红了,拳头紧攥着压抑心头的悲愤继续道:“属下和大人也被气浪冲下了马背,由于大人坐在我身后,后面的马车一爆炸,大人便当其冲被炸伤昏迷。属下顾不得查看大人的伤势,心知若不能赶快离开此地,大人必定凶多吉少!因此属下抱着大人重新上了马,不管不顾的朝来路狂奔,身边还能行动的兄弟只剩下三人。可是却又见一阵箭雨袭来,丝丝尖啸的声音刺的人耳膜生疼,属下心里无比绝望愤怒,我等死不足惜,可是不能护大人平安,属下死不瞑目!”
“难道对方刺客都没有现身吗?”翩翩万万没想到这场刺杀如此惊心动魄,看对方这般狠辣的手段,是非要父亲的命不可了。
“没有刺客现身,或许他们认为这样的布置已经足以杀掉大人,事实上也的确足够了。这阵箭雨射来,我们已经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然而剩下的三个兄弟大喊一声,齐齐策马挡在我和大人身前,瞬间便被射成了刺猬一般。我来不及伤心,趁着三位兄弟以命换来的机会,带着大人骑马狂冲下东直门大桥,一路上头也不敢回。”
谢风的脸上一片沉重哀痛,含着泪哽声继续道:“刚冲下大桥,对方刺客终于现身了,十几名手持刀剑的黑衣蒙面人,从两边的房顶上朝大人和属下飞跃过来。属下心知在劫难逃,无法护送大人安全回来,正要拔刀与刺客以死相拼,却见一抹黑影鬼魅一般从属下身边的巷子飘了出来,直跃过属下头顶,迎上那十几个从天而降朝着大人和属下击杀而来的蒙面刺客。属下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见那十多个刺客已从空中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喉咙上还在汨汨的冒着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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