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鸿捋着长须沉思许久后说道:“知道那篇策文是你写的人中,除了王上和世子,就只有你我父女二人,既然卫王能知道,说明如果不是府里有卫国的耳目,那就是王上身边有卫国的内应。”
“至于舞阳公主为何会当众说出来,甚至不惜暴露了卫王埋伏了耳目在王上和为父身边的事情……我想很可能是舞阳公主自己擅作主张,卫王肯定不会让她这样做的。只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父也想不明白,这次联姻让人越来越有些不安了。”
翩翩也想不明白舞阳公主今夜为何独独对她特别在意,见父亲眉头紧锁,便宽慰他道:“傅老将军不是统领二十万大军前往边境接收失去的十城之地了吗?且还带着他两个儿子一起随军前往,傅海傅涛两位将军同样是我文国能征善战的将才,他们父子三人同在,女儿相信六国中无人可挡其锋。就算卫王真有什么阴谋诡计,也只能胎死腹中。”
“翩翩说的为父未尝不知,不过卫国也有西岭长功这位成名已久的老将,卫国西岭城堡是将军世家,历代皆出大将之才。有西岭长功和他儿子们在,恐怕傅将军父子三人也未必就能建功。”
“哼!”谢惊鸿突然怒哼一声,冷声说道:“三十年前就是卫襄王与西岭长功带军犯我文国,一气连克二十三城,成为我文国立国千年以来最大的耻辱。可惜当年德王陛下只射杀了卫襄王,没把这老匹夫一起干掉!”
翩翩瞧着谢惊鸿怒不可遏的模样,着实觉得有些好笑,父亲性情一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能让他这般失态,想来是对西岭长功恨之入骨啊,这话里怨恨十足。不知日后望雪来府里看我时,他见到了仇人之女又会怎样?
“父亲勿需动怒,就算卫国有西岭长功这样的成名老将,但这次两国并不是非要交兵不可,或许只是我们多虑了,卫王是真心要与我文国联姻也说不准。”
“哼!他会这么想就不是卫悲回了,当初他才刚即位便将不服他的王叔兄长满门诛杀,大臣稍有反对之声便是死罪。这样的人会希望与我文国和平共处守望互助?会大方的以十城之地相送?若果真如此,那真是天降红雨日出西方,为父看错他了!”谢惊鸿一脸嘲讽的说道,就像在说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翩翩终于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这对卫国君臣竟然让父亲两次失态,果然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至少在这点上,就不得不让人钦佩了。
父女二人谈论间,不多时便到了国师府门前,翩翩轻扶谢惊鸿下车后,不经意间瞧见不远处有个男子落拓的坐在台阶上饮酒,脸上的亮银面具在月色下泛着冷白的光,村托的那人异常的落寞孤寂。
“父亲,你先进去休息吧,女儿去去就回。”翩翩说道。
谢惊鸿也瞧了那男子一眼,点点头进了府里。
走的近了,翩翩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才看清那男子正用一把暗淡无光的短小袖剑雕木雕,偶尔用拿剑的右手提起酒壶大喝一口。
翩翩注意到,他右手拿起酒壶时,那剑分明消失了,就像那把短剑自始至终从未出现过一般。然而等他放下酒壶,短剑又会突然出现在他手中,似乎他手里一直都拿着那把短剑。
她眼瞳微缩,这无名男子身份很是神秘,单单这手袖里藏剑的本事她便看不透,若是用来暗杀行刺,定然让人防不胜防。
“这青叶酿是我让人专门为先生准备的,不知合不合先生口味?”翩翩看着他手里的木雕,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形轮廓,相貌还没雕刻,但身姿卓越优美,想必是一个美人。
这男子每一刀都刻的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弄疼了手上的木雕,或者是木雕的真人。那半张未被面具遮住的脸颊异常温柔,双眸深情的凝望着那木雕。翩翩在他身边坐下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当看不见她似的。
翩翩不以为意,也不再说话,兴致勃勃的看他一刀一刀的轻轻刻着。看了许久之后,她挑了挑细长的眉毛,那男子手中的木雕依然没有太大的改变,明明一直在雕刻着,却仍然只是个女子的身形轮廓,与初见时并未太大改变。
“你是怕割痛她还是害怕刻出她的样貌?或者是故意刻的很慢很慢,好让她在你心中存在很久很久?”她轻轻问身旁的男子。
那男子仿若未闻,仍然一刀一刀刻得极为小心,短剑却只在那木雕边角处徘徊游移,根本不朝木像的脸上身上雕琢。
“她叫什么名字?”翩翩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这话仿佛触及到他的心神,手里短剑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轻轻刻着,只是那双冷清的眼眸中却有一股刻骨铭心的伤痛滑过。
翩翩等了许久,仍不见他说话,于是笑了笑起身回府,走出去好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她叫鱼儿!”
那声音很轻很沉,轻的温柔,沉的刻骨!如从心底深处吐出来一般,仅仅听了,便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伤戚哀恸。
翩翩回头,他正举着酒壶痛饮,突然将酒壶重重的砸在地上,“砰”的一声溅起满地碎屑,然后在一地酒香中,身影诡异的消失在夜幕深处。
翩翩深深的叹息,这人原来和十年前的老师一样,也是一个飘零天涯别有怀抱的伤心人!心中也藏着一个难以释怀的女子!
常言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如果早晨空中有彩霞,往往预示着即将有倾盆大雨。栖霞山此时正有朝霞漫天,空中红橙一片,绚丽无比。
“观主,昨夜舞阳公主在华容宫献舞,并让谢小姐为她做了一首小诗。”一个眉清目秀大约十三四岁的道童对正在摆弄纸鸢骨架的月秀说道。
“明月,是什么小诗?”旁边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身高的道童忙问道,灵动的眼珠转了几转,一脸好奇的神色。
“清风,我让你去打探大梁城来了多少流离失所的人,可打探清楚了?”
月秀淡淡的声音传来,那道童收起脸上的好奇,正色说道:“观主,流离失所的五绝、七杀、八部众都有人混进了大梁城,他们以各种身份掩饰分散在内城,领头者是五绝中百变千幻柳如云。”
“哦?只是这些人吗?四天王一个都没来吗?”月秀不置可否,一挑眉头轻问道。
“这个……观主,在大梁城的探子暂时打探到的只有这么多,其中还死了好几个优秀的部下才得到这些情报,四天王也许有人早已经来了,只是我们还没发现。”清风迟疑的答道。
“巨力王、雷王、毒王、琵琶王,这四大天王绝对已经有人潜伏在大梁城,甚至舞阳公主都有可能是其中之一。”月秀无比笃定的说道,修长的手灵活的编制着地上的纸鸢,骨架已经初步成形,双翅展开足有丈余长。
“观主,舞阳公主身份高贵,怎可能是四天王之一?”明月不解相问。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不也是栖霞观观主吗?舞阳公主究竟是不是四天王之一,我也不能确定,只是怀疑罢了。”月秀淡然一笑道,接着用细长的竹条在纸鸢骨架上比划着,用小刀将多余的部分切断。
清风问道:“观主,流离失所的人大量涌入大梁城,肯定有大阴谋,我们要参合进去吗?”
月秀抬头看了看栖霞山上绚丽的朝霞,喟叹一声说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天要变了!”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明月清风又说道:“这场联姻本来就是个阴谋,文国的君臣又怎会不知?双方都在布局,只看是谁棋高一着罢了。”
“至于我们,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吧,连我都不知道卫悲回到底有什么打算,文国君臣想必也无法得知,只是如此一来恐怕……”说道这里,月秀摇摇头,有些过于细长的丹凤眼却亮了起来,似是很佩服卫王的计谋。
“世子那里要提醒他一下吗?”明月问道。
“姬胤?我们都能查到流离失所的人在大梁城,他又怎会不知呢?若他真的不知道,那就是有人不想让他知道,我们又何必去多事,惹流离失所的人记恨呢?”月秀漫不经心的的说着,手里的纸鸢双翅的骨架已经全部绑好。
“观主不是与他交好吗?难道这次不管他?”清风讶然问道。
月秀罔若未闻,认真的编制着纸鸢尾部,半晌后说道:“他虽不知我真正身份,但早已有所怀疑,看似与我交心,其实对我防备甚深。况且我所掌握的情况他也能知道,我又何必去枉做小人呢?明月,翩翩为舞阳公主所作的诗你记下来了吗?”
“观主,明月记下了。卫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舞倾人城,再舞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月秀听后沉吟许久,突然笑道:“一舞倾人城,再舞倾人国。翩翩倒是很有先见之明啊,只怕文国这次的确要倾城倾国了!”
忽然一阵风起,将地上的彩纸吹的四处乱飞,看着天边翻翻滚滚汹涌而来的墨云,他剑眉斜挑,很是兴奋的跳起来长笑道:“起风了,终于要下雨了,这天下平静太久了,这人生也实在太寂寞了!闲来无事,大家打打杀杀斗来斗去,也是其乐无穷啊!”
明月和清风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对了下眼色,两人心中暗想:观主又开始兴奋了,哎!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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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最后一句大家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就好,不要引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