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一念生起,解下脸上的面具,往那男子脸上戴去。那男子也不反抗,只拿那双明亮冰寒的眼睛看着她。
“挺好,很合适呢!”她看着他,点点头。泛着冷光的亮银面具戴在这男子脸上,一半明媚如玉一半神秘莫测,引人遐想。
面具遮住了男子左脸的烧伤疤痕,不多一分不少一毫,就似这面具原本就是为他度身打造的一般,严丝合缝的没有一点间隙。
男子眼里有着不解,更多的却是一种浑不在意的麻木,感受到脸上面具微微温热的温度,鼻子里嗅到一丝清新的冷香,嘶哑的声音微嘲道:“我这脸,碍着你了吗?”
“我只是觉得这面具你戴着很好看,也很贴切,并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翩翩随意的话里却是率性至极的真诚。
男子仍冷冷的盯着她,神色有些恼怒,忽又嘲讽的一笑:“如此,多谢贵人的好心了!”
“你若不喜欢,也可以不要的,我不强求。”
“随便吧,戴着也好,免得惊吓了贵人。”那男子拿起酒壶灌了一口,冷哼一声。
“你这丑奴儿,敢这样对我家小姐说话,还想找打吗?”旁边侍卫听他对翩翩不敬,怒喝了一声,冲上来便要打。
翩翩挥退了侍卫,说道:“你若愿意,以后想喝酒吃肉了便来这里,我会吩咐门房,每次你来时便给你准备吃食。当然,来不来也随你。”说完便起身进了国师府。
杏儿忙跟上她,谢风带着侍卫们进了大门,不再理睬仍坐在国师府前喝酒的落拓男子。
“小姐,那人的脸好可怕。你干嘛把望月面具给他啊,虽然他戴着极好看,但是那个面具是世子送给你的,这样没关系吗?”杏儿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世子哥哥淳厚儒雅不拘小节,定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翩翩随口应答,眼前闪过那男子疤痕交错的脸颊,左眉边有个不显眼的印记,那是蜀国才有的奴印。
“谢风你可曾注意到刚才那个男人?”翩翩对走过来的谢风问道。
“小姐是说刚才那个怪人?小人未曾细看,他有什么古怪吗?”
“他被你们一群人围着殴打,却没有半点痛苦之色,反而有闲情逸致喝酒吃肉,你不觉得奇怪吗?”翩翩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小人刚才确实未曾在意,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古怪,那群儿郎们下手都重,拳脚加身下那人却自得其乐,难道有深厚内力护体?”谢风拧起眉头思索。
“不仅如此,我刚才离得近,还看见他额头上似乎有蜀国的奴印。一个奴隶,怎么会有如此好的武功,这真是令人费解啊!”
“小姐是担心那男子闯入府里有所图谋?”谢风神色凝重起来。
“那倒不是,他如果欲行不轨,当然没那么轻易被你们发现。这等奇人,不要怠慢了,以后他要是来了,就吩咐厨房给他酒食。”
那落魄男子虽让翩翩有些好奇,倒也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管他是不是从蜀国逃出来的奴隶,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只是那张漂亮的脸有些可惜了。
想到郑丰在百花台上弹奏的那首曲子,这是独独为她一个人弹的,心里不自禁又欢快了起来。转念一想,这美好的曲名,和刚才那男子半张丑陋的脸联系起来,又觉有些不美,还好自己把望月面具给了他,这才真正美好了。
翩翩向鱼心邑请了安,得知父亲还未回府,便告退一声,带着杏儿回了卧室休息。夜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时痴痴的笑,一时莫名叹息,折腾了大半夜,才勉强睡了过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间,耳边听到房外有些吵闹,翩翩恼火的拉过被子捂住头脸,无奈那声音仍然十分讨厌的钻进耳朵,忍了许久外面仍然在吵闹,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拉开了被子大喊了一声。
“杏儿!”
房门拉开,早晨的阳光照了进来,满室生辉。杏儿走进来问道:“小姐,你醒啦。”
“废话!外面那么吵,我能不醒吗?你们在院子里干什么呢?”翩翩没好气的说道。
“哦,吵到小姐了,院子里来了一只肥猫,姐妹们正在赶它走呢。”杏儿吐吐舌头笑着回道。
“哪来的猫,快赶出去,不知道母亲见不得猫吗?”鱼心邑对猫类动物毛发过敏,沾到一点便要全身起红疹,因此她听后有些紧张。
“正在赶呢,一直从厨房那边赶到内院了。这肥猫太可恶狡猾了,侍卫不好进内院,姐妹们只好自己拿着竹竿赶,可是追不上它,它还在树上嘲笑咱们呢。”杏儿提起那只猫就火大,显然被它戏耍了一番。
“尽胡说八道,什么猫还会嘲笑人了?抓不到猫还诸多借口。”翩翩一边穿衣一边斥道,“还不去给我打洗脸水来。”
“那猫的眼神真的是在嘲笑嘛,又没有说错。”杏儿兀自嘟囔了一声,出房给她打洗脸水。
翩翩洗漱完毕,走到院子一看,只见一只雪白长毛的肥猫趴在院子正中的石榴树枝头,正眼含戏谑的看着树下举着竹竿赶它的丫鬟们。那猫轻舔着脚下抓着的小鱼,火红鲜艳的石榴花落在它身上,无比的慵懒优雅,甚是可爱!
翩翩顿时有股想笑的冲动,这猫儿绿宝石般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嘲讽,似在无声嘲笑,又似在挑衅:来抓猫爷呀,猫爷在这儿呢,有本事来呀!你们这群可怜的凡人呐!
“它脚下抓的什么,像是条鱼?”翩翩大感兴趣的笑着问杏儿。
“可不就是鱼吗?厨房里今儿早上才做的清蒸小黄鱼,这死猫倒机灵,钻到厨房里就只吃这鱼。”杏儿恨恨的盯着那猫儿说道。
“这可真怪了,昨儿有人跑进厨房偷酒肉,今儿有猫儿钻进厨房偷黄鱼,什么时候府上的厨子手艺这般好了,是人是猫都要跑来偷吃?”
杏儿忍不住也笑道:“可不就是邪门了,厨房的丁师傅也正郁闷呢。夫人最近有些厌食,国师大人吩咐丁师傅买些小黄鱼回来清蒸,早上煮些小米粥,让夫人扮着吃,谁知道被这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肥猫给先偷吃了。”
翩翩呼退树下的几名丫鬟,对着那猫儿绿油油的眼睛笑了笑,那猫儿瞳孔微微缩了缩,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妙,竟顾不得再去添那条美味的小黄鱼,眼神警觉的盯着她。
翩翩大奇,这猫儿果然不一般,甚有灵性,竟能觉察到危险。玩心一起,脚下轻轻用力,身形赫然飞起,迅快无比的向那猫儿扑去。
那猫儿一个纵跃便跳开了刚才的趴着的树枝,快速无比的朝石榴树顶端爬去,专挑枝干密集的地方钻。翩翩扑了个空,见那猫儿百忙之中还不忘嘴上叼起那条小黄鱼,不禁有些着恼,这死猫忒瞧不起人了,逮着了定要扒光它的毛才能解气。
树下的丫鬟们齐齐为她喝彩打气,看着一人一猫在树上追逐逃跑,红衣白影急速转换,将石榴树上开得正无比艳丽的红花一朵朵摇落,十分的精彩好看。
终于那猫儿被她逼的在树上呆不住了,也顾不上再叼起小黄鱼了,一个飞纵就跳进了树下几名丫鬟里面,惊的丫鬟们一下子就散开了。
翩翩随后落下时那猫儿已经快速的朝着朱红围墙上跑去,身形无比灵活敏捷,宛如灵鼠滚油锅,翩翩总是差着一线才能抓住它。杏儿与那几名丫鬟不断兴奋的大叫“要抓住了”,又每每发出可惜的叹气声。
那猫儿跑到围墙下,几个起纵便跃上来围墙,转过头来看着后面的红衣女子,绿宝石般的眼睛又蕴满了嘲讽讥笑。翩翩本来见它爬上了围墙,心想如此灵性的猫儿也是少见,并无心伤害它,只待它跳出国师府便不再为难。
如今见到它那张无比可恶的猫脸,她登时心头火气,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又深深的再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纯美无比的微笑。杏儿怜悯的看了那猫儿一眼,摇了摇头,小姐生气了,这死猫有苦头吃了。
翩翩忽然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的向墙上的长毛白猫飞去,那猫儿惊的怪叫了一身,转身跳下了墙头,然后抬头一看,只见头上一抹红影铺天盖地的向它压来,立刻亡命般逃跑起来。
这次翩翩没有对它客气,知道它身形灵活敏捷,只凭轻功怕是对付不了它。于是运起雪华内功,丝丝寒气凝聚在指尖,将晨雾中的水分冻结成一颗颗小冰珠,不断的弹向在前面如丧家之犬般狂奔的肥猫,打得那猫儿不断怪叫。
一人一猫在大梁城的屋顶上穿梭飞奔,时而传来凄惨的猫叫声,早起的百姓闻声好奇的抬头时,往往只能依稀见到一抹红影飘过,不知何物。
那猫儿最后跳进了一个红墙碧瓦的豪华院落,翩翩见那府第不凡,脚步停了下来,心想给这猫儿的教训也够了,便饶了它,哼,看它还敢不敢嘲笑我!
正打算转身回府时,却听到那院落里传来一个女子带着怒意的清脆的声音:“是谁欺负我家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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