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空右手仅有的三根手指轻抚在树干上,略微粗糙的树皮在刑空之间划过,林中突然卷起一阵轻风,将刑空额头上的碎发吹开,岳玲儿正看的有些出神,耳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悠长的叹息。树干上突然凝聚出人类的五官,那声叹息低沉而有力,刑空收回右手,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眼前树上的人脸,脚下的泥土有些松软,用脚踩了一下这才站定,龙须树上的人脸注视着刑空最终无奈的开口:“说说你的来意吧。”岳玲儿好奇的跑到树边,直直的盯着眼前的树妖,心里好奇之下尽然伸手去触摸那树妖化出的嘴唇。刑空也不制止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问:“山下死了些人,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树妖沉默了一会,一根树枝从树上伸过来,轻轻将岳玲儿的手拨到一边,岳玲儿眼里的好奇变的更加浓郁,树妖却不理他,开口说道:“这事我知道,若朋友为了调查此事而来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刑空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事,那你怎么会帮不上忙?”
树妖有些无奈说:“你要知道我只是一颗树,如今我并不能离开自己扎根的这片土壤,林中发生的事我虽然都能察觉到,但我的视觉很弱,那些树木虽然可以帮我感应周围发生的事,我却只能知道有人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本身没有什么能力去阻止它发生,也没办法给你说清楚是谁在哪里做了什么所以恐怕你们这趟来找我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会把我知道的事都说给你听。”刑空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河问:“他们是不是在那个地方将尸体抛下小河的?”树妖开口说是,刑空又看看那条小河说道:“他们将尸体抛下河,然后又去了哪?”树妖想了一下说:“他们将东西抛到河里,朝另一个方向去了,那里太远我感应不到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刑空顺着河水看过去,那边是另一条河流分岔通向的地方,刑空望了一会收回目光说:“那么,他们一共有几个人?”树妖回忆了一下,才开口说:“你说凶手么?应该是三个人。”刑空回过身,将岳玲儿拉到身后,再看向树妖的眼神变的有些冷漠,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树妖说道:“给我一个名字。”树干上幻化的人脸非常人性化的露出一抹错愕,旋即奸诈的一笑问刑空:“对我有什么好处。”刑空眯着眼睛笑着说:“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说说你的故事,虽然我并不确定你的故事是不是很好听。”
树妖笑了一声说:“我并没有讲故事的兴致,恐怕你要失望了。”刑空抄着手站在不远处,左手将手里的长剑向着树妖的方向一甩,长剑在空中转了几圈,剑尖朝下插在刑空刚刚站着的地方,看向树妖的嘴角露出一抹嘲弄说道:“你知道,我不会让你继续存在下去,所以给我一个名字,我给你一个痛快。”岳玲儿有些不解的问刑空:“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刑空并不回头,盯着眼前的树妖说道:“是你来说,还是要我说破?”树妖神色挣扎了一下,有盯着眼前的长剑深深的看了一眼说道:“你究竟是谁,竟然知道这个秘法?”刑空一脸冷漠说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到这,并且见到了你,那么结局也就没有什么悬念。”树妖又深深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似乎要将他牢牢记在心里,这才开口说话。
“从我有了神志的那天算起,我在这片树林已经生活了一千多年了,这一片山林里只有我一个人有自己的思想,这一千年虽然经常会有人类进山捕猎时经过我附近,但我却不敢和他们说话,不敢和他们交流。毕竟我只是一颗树,人类只需要放把火,烧了这片树林就能把我的本体烧成灰烬,让我灰飞烟灭。我能有自己的神志全凭上天的眷恋,所以我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不会冒这样的风险,但一千年的孤独却让我更加害怕寂寞,你们无法想象,一个人活了一千年,每天看着同样的风景,没有一个可以交流的人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孤独,所以我只能努力的修炼,一刻也不敢停止,只为能早一点将自己的身体舍弃,能化成人型走出这片山林,去和人或者妖说说话,摆脱这份深深缠绕着我的孤独。但一千年过去了,我虽然每天都努力的修炼,但最终我的身体也只完成了不到身体十分之一的替换,这让我看不到一点希望,一千年的孤独已经让我忍无可忍,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会变的疯狂,做出一些我根本不敢做的举动。然后便有一只妖找到了我,他告诉我一个很特别的修炼方法,如果我能按照那个方法修炼完成,很快我就能舍弃自己的本体,变成人形离开这个该死的让我无比厌烦的地方。但我知道凭借自己是不能完成这种修炼的,所以我便一直静静的等待着属于我的机会。这以后过了近百年,就在上个冬天,我沉睡的时候有三个人来到我的树下,他们燃起篝火,说出一段让我觉得非常有用的秘密。这三个人是最好的朋友,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仇人,而且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的秘密,这次在山里相遇,让他们又想起来自己的仇恨,坐在我面前的草地上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秘密。我听他们说了一夜,觉得这是我近百年了最好的机会,这些年的孤独已经让我的神志变的有些偏激,早上的时候我不管不顾的显出自己,和他们沟通。起初这些人很害怕我,但我用自己本属自然的能力将他们安抚下来,而他们心里的仇恨太深,最终选择了和我一起合作,我们在这里计划了几天,最终安排下一系列的圈套,只等他们的仇人钻进来。这就是我的故事,很无趣不是么?”
岳玲儿听的有些迷糊,不解的问刑空:“他说的这些与山下村里的命案由什么关系?我怎么听不明白呀。”刑空盯着眼前的树妖,一刻也不愿放松,开口解释道:“他说的都是真话,你听不懂是因为他隐藏了这中间最为重要的部分。首先那个能让它快速舍弃本体化成人形的方法它只字不提,那是一种入魔的法门,我师傅跟我说过,这世上有人、妖、仙之分,在他们之外还有魔,魔并不是特别的种族或者身份。有时仇恨、贪婪、嫉妒等等一些负面的情绪会让你失去自己的本心,会促使你使用一些不恰当的方法让自己得到满足,这种满足的心理会在你心里沉淀酝酿,成为自己的心魔,心魔是另一个自己,他潜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我们每一次被自己心底负面的情绪影响所犯下的错误都会成为滋养心魔的养分,而心魔会一直诱惑你的本心,拼命的想要让你犯下违背本心的错误,从而壮大自身,当心魔足够强大的时候,他会突然爆发吞噬你的本心,从而占据人的意识,将肉体完全占据,失去了神志被心魔操控的人或者妖便被称作是魔,他们只知道破坏和杀戮,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他们憎恨的对象,他们的神志已经被心魔吞噬,完全不会被外物所影响,只知道摧毁所有自己看到的事物,所以魔在人、妖、仙之间都是不允许出现的存在。植物修炼不易是因为他们相比人和其他的妖更贴近自然,每一只真正能修炼至化形的植物类的妖都无比强大,因为这种化形的妖身体是由最纯粹的天地元气所组成的,比依靠丹田和妖丹的人妖强大的太多太多,而他们天性贴近自然,是最温和也是最好相处的妖。但上万年的修炼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呢?就像眼前的树妖,一千年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的生长在这片树林里需要客服怎样的孤独,我们难以想象。然后便有了这个能快速让植物化形的法门,人是万物之灵,是人间最具灵性的生物,植物若是能吸收人类的精华,对他们的身体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好处。相传,当一株有神志的植物,在吸收了七七四十九人的周身精血之后,便能破土而出,变成像动物一样能够通过进食来生存的生物,摆脱对自己根系的依赖,这样的植物便可以不必锤炼自身,直接像动物那样化形成人。人间除了人类只玩,其他的生灵想要开启神志都是天道引动的结果,天道在开启他们神志的时候回传授他们修炼的方法,但这种吸收人类精血的方法是天道所不容的,所以只有通过自己的学习才能掌握。通过这种方法化形的植物,对鲜血极度渴求,虽然化成人形,但却已经失去了自己贴近自然的本心,当他化形的那一刻便已经成了一个只懂得杀戮的魔。所以眼前的这个树妖才会选择和人类合作,利用他们的仇恨来为自己获取人类的精血。”岳玲儿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树妖,眼中的好奇渐渐消失不见,刑空接着说道:“山下如今死了十七个人,这些人的内脏被掏空,浑身的血液也都消失不见,我刚才站的地方土质远比其他地方松软,那些不见的内脏和血液应该是被埋在了那里,正在被这树妖慢慢的吸收。”
刑空看着树妖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同伙么?”那树妖无所谓的说道:“你既然知道了我选择的路,有可能会放我一条生路么?以你对妖的了解,自然知道我的弱点,所以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死定了,而那些人却是帮了我的人,我又怎么会出卖他们。我这一千年孑然一身,你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我的把柄,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动手吧。”说罢树干上的人脸一闪而逝,林中重新变回一片寂静。
老周远远的看着这一切,不知在想着什么,白狼静静站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宁静的山间吹着阵阵凉风,岳玲儿似乎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的问刑空道:“现在怎么办?若是就这样杀了树妖,唯一的线索也就没了,不止山下那些人就这样白白死了,那些犯人更是会逍遥法外,等过一段时间又会出来作恶,我们却找不出他们,这可怎么办?”刑空一时有些拿不定注意,想了一下只好说道:“想杀这树妖其实并不困难,先放一把火将他的树体烧掉,然后将他的树根全部斩断,在烧成灰就行了,这也需要些人手,咱们三个人如今并没带工具在身上,不如先回去,跟石捕头和萧大哥商量一下再做打算,反正它在这里也跑不了。”岳玲儿也没什么好注意,想了一下便同意了刑空的提议,当下三人有了计较,一起动身往村子赶去。
三人下山很快,沿着小河在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赶回村口,岳云此时独自一人焦急的等在村口,远远的见三人一起回来这才放下心,连忙带着几人回到客栈,老何又安排客栈做了些饭菜,石劲此时也闻讯赶来客栈,老周心里惦记着家里,便先告辞离去,剩下的众人这才又围坐在一起,询问刑空这一路的收获。刑空和岳玲儿一边吃饭一边将路上遇到的事说了一遍,至于那一伙袭击自己的人也因为分辨不清他们的具体目的,而且当时老周和岳玲儿也在场,所以刑空也不隐瞒,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岳云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妹妹,虽然因为手臂手上脸色有些苍白,但岳玲儿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岳云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将刑空和岳玲儿的话听完,不时的给自己的妹妹夹上几道平日里她喜欢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