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地工作这些年,最惦念的就是母亲。因为自读大学后,我在家里呆的日子,就一年比一年少,走得也一年比一年仓促。甚至好几年春节,也没能回去。而每次想到母亲,浮在眼前的,
总是她以前的样子,精神,精明,能干,竟一点儿也没觉得,她会一年比一年老,她的头发,会一年比一年白。
前年春节,早早写信回家,告诉了母亲行期,却没料到,接连不断的事情跟在脚边,一时半会儿动不了身。待好不容易做完事,回到家中,差不多已是预约时间一周以后。
当迟归的我带着一脸的歉意,面对母亲满眼的担忧,一句“回来了就好”,让我所有的歉意凝为泪滴落了下来。
也就是那时,猛然看见母亲头发中间,悄悄掩藏了几丝白发,就像春天黛青的远山阴影里,悄然聚出的一抹残雪,非常刺目,也格外惊心。一丝辛酸涌上心头,眼眶顿时湿润起来。那不经意的发现,不啻于一次剧烈的山崩或海啸。记忆中的一幕幕往事,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现。
近年来,母亲常说,她眼涩了,手钝了,缝东西的时候,穿针都很困难了。而我记得,母亲的手脚,曾是全村里最麻利的,母亲的针线活,也是全村最出色的。无论是她缝制的衣服,还是衣服上打的补丁,都会惹得别人夸赞。每年春节,母亲都要给我们几姊妹做鞋。那时,她的眼睛明亮如镜,她纳的鞋底,针脚又细又密,鞋帮上还有精致的样式,好看的花纹。可是现在,她却连穿针,都感到困难了。
我听了,鼻子酸酸的,直想哭。为母亲的苍老,也为自己的粗心。这些年来,一直忽略了母亲的变化。一直在心里,把她想象成我初次离家时的模样。我真的太大意了。就连7岁的儿子都知道,世界上一去不复返的东西是时间,我怎么就没在意呢?
我也知道,南来北往人自老,白发取代青丝,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抗拒。但是,母亲才五十来岁啊。五十多年,对光阴而言,不过短短一瞬,在母亲来说,却是漫长而辛若、不断操劳和奉献的大半生。
随着岁月流逝,我渐渐感到,母亲就是那口老井,数十年如一日,默默地承忍着,只希望在内心被泥沙填满的时候,儿女们能为她清理一下,然后再以一种清澈透明的关爱,继续哺育我们。可是如今,我们兄妹几个隔得天远地远,没多少机会去清理藏埋在她心里的泥沙。我们也无法知道,她心里究竟藏纳了多少痛苦和泪水。
记得,读过台湾诗人理虹的一首诗,叫《妈妈》:
当我认识你,我十岁/你三十五。你是团团脸的妈妈/你的爱是满满的一盆洗澡水/暖暖的,几乎把我漂起来……等我把病治好/我三十五/你刚好六十/又看到你,团团脸的妈妈/好像一世,只是两照面/你在一端给/我在一端取/这回你是泉流,我是池塘/你是落泪的泉流/我是幽静的池塘……
或者,对我而言,母亲就是那不停地供我汲饮、滋润着我心田的一眼井?
在《背在背上的井》中,我曾说:“离开故园的人,心里都实实在在地‘背’着一口故园的井。虽然沉滞苦重、疲累不堪,却终究不愿放下;因为,异乡没有故园的井,而他们的灵魂,有着永远的渴意。”
现在才明白,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坚持背着那口井,还因为,那井里满溢着母亲的浓浓爱意,和我有关母亲的斑驳记忆。
感恩寄语——
母亲就是那口井。起初她也曾容光焕发,长发飘逸,就如那甘甜的井水,哺育我们成长;后来母亲老了,霜鬓斑白,面容枯槁,但唯一不变的是看我们的眼神,就像那清澈的井水,总能映出我们美丽的倒影;再后来母亲真的老了,再也走不动了,那口井水也变得有些混浊甚至干枯了,但留在我们记忆中的仍然是三九严寒给与我们温暖,酷暑盛夏赠与我们冰凉的井水和如同老井一样的母亲。
母亲啊!您的孩儿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记得您的恩情,无论盛夏还是寒冬,在我的心中没有比井水更好喝的饮品,因为那井水中盛满的时您深深地爱。
最后一盘磁带
我还在想着应该如何帮助她面对死亡呢,她却已经在为她的孩子们的未来而未雨绸缪了。
文/南·平克斯顿 西风独自凉
此刻,医院里人头攒动,熙来攘往。我打开我的一个新病人的检查记录,一边看着一边朝她的病房走去。周围的喧嚷嘈杂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快,反而觉得有些高兴。我的儿子埃里克刚刚拿回家一张令人大失所望的成绩单,而我的女儿香农则因为要获取驾驶执照的事又和我发生了不小的争执。我希望在接下来的8小时里,能够全身心地投人到帮助病人的工作中去,因为我知道,与他们相比,我这一点儿烦恼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我的这个新病人名叫丽贝卡,今年只有32岁,她得了乳腺癌,刚做过乳房切除手术,现在正进行化学治疗。一走进她的病房,我就看见有三个正“咯咯咯’欢笑着的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将她围在中间。
这时候,我告诉丽贝卡说,从今天开始,她的护理工作将由我来负责。接着,她把她的家人——丈夫沃伦,孩子——6岁的鲁丝、4岁的汉娜和2岁的莫莉也一一地向我做了介绍。然后,沃伦哄着孩子们让她们离开妈妈,并答应买冰淇淋给她们吃,而且他还对丽贝卡说他和孩子们明天再来。
等他们都出门之后,我便用酒精为丽贝卡擦拭手臂,准备为她做静脉注射。她注视着我的手,神情紧张地笑着说:“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害怕打针。”
“你放心,不要紧张,当你还没有感觉到我打的时候就已经打完了,”我笑着对她说,“来,我数三下。”
这时,丽贝卡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地祷告着,直到我给她打完针。然后,她微笑着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说:“能不能麻烦你在走之前把桌上的《圣经》拿给我?”
于是,我把那本已经翻得有些破旧的《圣经》拿给了她。
“《圣经》里有没有你最喜欢的篇章?’她一边接过《圣经》,一边问我道。
“有,就是约翰福音第11章第35节娜稣哭渤。”
“哦,这一节读起来很令人感到悲伤。”她说,“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一节呢?”
“因为它使我感到距离耶稣更近,并且使我知道他也能体验到人类的悲哀与
不幸。”说完,我走出房间,并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丽贝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就开始低头翻阅起《圣经》来。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目睹了丽贝卡同化学治疗所带来的痛苦顽强抗争的情景。她住院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了,同时,她也更加牵挂、更加担心她的孩子们。而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仍旧在全力以赴、想方设法地对付我的孩子们。他们经常不是彻夜不归,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当看到丽贝卡的女儿们环绕依偎在她的身旁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怀念起我的孩子们曾经也像她们一样依偎在我身边的日子。对丽贝卡所采取的化学治疗一度似乎很起作用。但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医生们又在她的身体里发现了另一个恶性肿瘤。两个月之后,她的胸部X光透视显示癌已经扩散到了她的肺部,而且已经是晚期了。哦,上帝啊,请赐给我力量来帮助她熬过这场苦难吧!看着她痛苦的神情,我默默地为她祈祷着。
有一天,当我走进她的病房时,发现她正对着磁带录音机说话。见我进来,她连忙拿起一个黄色书写簿,递给我说:“我正在为我的女儿们录音呢!”
我接过那个黄色书写簿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开始上学、举行坚信礼仪式(基督教的一种在教堂中举行的接收洗礼教徒为正式成员的仪式)、进入16周岁、第一次约会、毕业。我还在想着应该如何帮助她面对死亡呢,她却已经在为她的孩子们的未来而未雨绸缪了。
通常,她都是利用清晨的那几个小时来录制磁带,因为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来打搅她,她可以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安安心心地录制磁带。在那些磁带里,录制的全都是他们的家庭故事以及她对孩子们的建议——她多么想把她对孩子们一生的爱都压缩到那宝贵的几个小时里啊!最后,当她把那个黄色书写簿上所列的每一个项目都录制完成之后,就把那些磁带都交给了她的丈夫。
每当我看到她在全神贯注地录制磁带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如果我是她,我;会说些什么呢?”也许是因为我总是喜欢问我的孩子们今天去哪里啦,都和谁待在一起啦的缘故吧,他们也总是对我开玩笑说我简直就像是一个美国联邦调查局侦探。每每这时,我总是想:“我该如何向他们表达我对他们的爱和鼓励呢?”
一天下午,大约3点钟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从医院打来的紧急电话。原来是丽贝卡要我立刻给她送一盒空白磁带去。“难道她有什么东西忘了录音了?”我有些纳闷。
当我走进病房的时候,就见她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我知道,此刻的她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于是,我立刻把磁带放进录音机,把话筒对准她的嘴。
“鲁丝,汉娜,莫莉——这是最重要的一盘磁带。”她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并且闭上了双眼,“也许有一天,你们的爸爸会给你们带回家一个新妈妈。
请你们一定要让她感觉到你们对她特别亲密,并且要让她了解应该如何照顾你们。鲁丝,我的宝贝,千万不要忘了,每个星期二要帮助她把你的女童子军制服准备好;汉娜,记着要告诉她你吃面条不喜欢放酱汁,你要是不告诉她,她怎么能知道你不喜欢把它们放在一起吃呢?莫莉,如果再没有苹果汁喝的话,千万不要再生气了,你可以喝别的饮料啊。我亲爱的孩子们,不要太难过了,所有的悲伤都会过去的。要知道,耶稣也会伤心哭泣。他懂得我们为什么会悲伤,并且他会帮助你们重新变得快乐起来。记住,我亲爱的孩子们,我永远爱你们!”
说完,丽贝卡如释重负似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谢谢你,南!你会替我把这盘磁带交给她们的,是吗?”她勉强地微笑着,喃喃地低语道。就这样,她说着说着就沉沉地睡着了。
“放心口巴,丽贝卡,这盘磁带肯定会放给你的孩子们听的。”我一边将丽贝卡的毯子抚平一边想着。然后,我就立刻开着车向家中驶去。一路上,丽贝卡在最后一盘磁带中录下的话语不停地在我的耳畔回响着,于是,我想到了我的女儿香农也喜欢把酱汁和面条分开来吃,她的这个怪癖曾经多次惹我生气,但是现在看来,我却觉得它反而使她显得更加可爱了。
那天晚上,孩子们都没有出去。吃完加酱汁的意大利细面条之后,他们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和我围坐在一起,开心地交谈着,良久,良久,直到碟子上剩余的酱汁都放干了,他们还依依不舍地依偎在我的身边。就这样,我们畅谈着,没有怀疑,没有询问,也没有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