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仑看着身边的两人，他不明白是什么促使这两个战士留下，他们与他只是刚刚互通姓名，远远称不上朋友，这样的家伙只与老头子那些演义书里的人物相似。
但左仑却不觉得难以理解，他忽然惊觉，也许他跟他们是一样的，这么多年的流浪生涯还没有磨去心底深处的一些东西。
逼近的炎魔看来有些不同寻常，右前爪上仍留着咒蛇的牙印，跑得有些踉跄，左仑明白过来，咒蛇的毒液不足以改变炎魔的体貌，却能吞噬它残存不多的理智。
巴洛斯无意义地咆哮，它不做任何防御，完全依靠魔鬼们的本能冲锋，卷起遮天的热流扑来。。
三道人影迎着无可匹敌的巴托大魔鬼弹起，仿佛流萤扑火。
铁班贴着洞壁疾行，弯刀交织出几根银线，最先逼近炎魔。
巴洛斯的左爪猛前爪高速挥动，从侧面扑向铁班，由于速度太快，爪上的火焰甚至会离体而出，落到地上还在燃烧。
铁班就地前滚，堪堪避过，人已到巴洛斯的脚下，弯刀朝天立起。
中间的左仑则跃起，黑色长枪刺向去势已尽的左爪。
凯法的双斧也已挥向巴洛斯的下肢。
三人的吼声同时响起，几乎在同一息间发起攻击。
铁班忽然觉得火烧一般的滚烫，不是在背后，而是从左侧来，巨大的火焰之爪如一个燃烧着的大铁椎钻过来，他的尾巴刚才还缩在后面，一眨眼工夫就到面前。
巴洛斯的速度竟比上一次交战时又快了一节，铁班努力回刀侧挡，幸亏弯刀刀身够宽，巨爪隔着刀身重重击在刀身上，将铁班的身体磕开，他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稳住身形。
左仑的长枪直刺巴洛斯的左爪，燃烧巨爪被枪尖顶得停了一停，下一刻又在视野中飞速变大，巴洛斯的力量也在迅速增强，左爪去势用尽后仍能及时发力做出第二击。
左仑立刻横枪封挡，爪尖直抽在黑色的枪身上，发出轰然巨响，左仑抵不住巨力，被砸得倒翻出去。
凯法的第一斧狠狠斩在巴洛斯腿上，第二斧就要紧接着落下，眼角的却有什么东西抖动了一下，他微转过脸，那道致命的火线掠过铁班之后，又向他卷来！
他只来得及微微侧过斧子，火焰之鞭重重抽在他身侧，比爪击更加有力，将大块头抽得离地而起。
只是一瞬间，火焰之主轻轻摆动两下爪子和尾巴，又一次将三位人类武士的攻势打散。
左仑一直退到大井旁，靠着井沿勉强支起身体。
炎魔狂叫着直直冲过来，准备碾死这只冒犯它的死老鼠。
扑到左仑面前十步距离时，动作却莫名地一窒，它犹疑着停下，左右踱步，光球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左仑，却迟迟没有发动致命的扑击，仿佛前面有什么令它十分忌惮的东西。
左仑无力地靠在大井黑色的外壁上，他并不感到很疼，但是能清楚感到力量像潮汐一般飞快退去，喉咙口有种强烈的呕吐感，这是体内器官出血导致的溢血现象。
他的前胸还能清晰感受到炎魔的热力一阵阵涌过来，靠着井沿的后背却一片冰凉，寒意几乎能沁到骨头里。
左仑的往左右两边看，铁班和凯法也支撑起身体，向大井这里靠拢。
随后目光顺势掠过两侧的石壁，青灰色的诡异倒影若隐若现，井一侧的墙上有一道难看的凹痕，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冲撞出来的。
对了，刚才来时就看见过，这是给炎魔巴洛斯跑路时撞出来的，整个石室里只有这一处。
忽然有一道闪光照在左仑心头，一瞬间，许多丝丝缕缕的东西似乎都连起来了，构成一张完整的脉络。
左仑用劲呼喊，声音却发不大，声带振动内腑，反而震得体内阵阵疼痛，“靠过来，都到井边来！”
炎魔并没有关心从两侧靠到井边的铁班和凯法，它的注意力全在左仑身上，焦躁不安地围着大井打转，几次吼叫着要冲出来，又在最后关头止步不前。
三人重新聚到一起，铁班的脸色更白了，刚刚的一击虽然没有左仑所受的这么强，但也震动内腑，使他移动已远不如刚才迅捷；凯法满脸的血，显得有些狰狞，原先流出来的血尚未完全凝固，新的伤口又绽开了，除此之外倒没有有别的问题。
左仑不由暗暗吃惊，野蛮人的身体强度远超常人。野蛮人看起来最糟糕，伤势反而是三人中最轻的。
铁班把背往石井上靠了靠，想休息一下，却被凉气激得汗毛都倒竖，直皱眉。
他似乎也看出了巴洛斯的异样：“这里还有能让这个魔鬼害怕的东西？”
左仑咳嗽了几下，“还记得矮人记录中的一段么，炎魔从地下洞窟的一个位面裂缝里钻出来，索取矮人的圣物，最后那个裂缝被矮人用冰系魔法阵封起来。”
“你是说？”铁班若有所思。
“我们刚刚一路过来，都有炎魔冲撞洞壁犁出的印痕，唯独这个石室，只有在这口石井一侧的墙壁上才有，咳……”左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整个人都咳得蜷起来。
“慢慢讲……”凯法扶了一把左仑。
左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你们再看石井到墙面的距离，不宽，容纳不了炎魔的身体，炎魔只有擦着墙壁过去。但是为什么它不直接从石井上跃过去呢？”
“看它现在的样子，显然对这里的什么东西非常忌惮，这里的唯一特殊处，也只有这口井。这个撞出来的凹坑，就是它躲避这口井的证据。”
“你的意思是这口井就是？”铁班的绿色眼睛亮了亮。
左仑没有回答，接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矮人在这里施加了冰系魔法阵，我们来的时候曾经不小心触发了法阵，所有的火把都被魔法力扑灭了。我的钢铁……仆人曾经扔过东西到这井里，你们猜结果怎么样？”
凯法大大摇头。
“什么都没有，一点水花都没起来，底下好像是个无底洞。”左仑说。
“明白了！这个井就是位面裂缝！井下面……就是、就是巴托地狱！”铁班顺着左仑的推理得到这个结论。
通往巴托地狱的裂缝，就好像是一把制裁的魔剑，随时可能取走无数人的性命，值得庆幸的是矮人封印了这个裂缝，而巴托地狱的领主们对于物质位面通常并不怀有很大的好奇心。
然而矮人的封印，对于现在他们三人却是个巨大的问题。
“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不动，我们都受伤了，撑不过这只大魔鬼，”左仑缓缓的说，语速很慢，表情严峻。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黑发青年的视线停在身边两名战士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把炎魔送回巴托地狱。”
“先不论怎样让炎魔乖乖听话回去，”铁班拄着弯刀，眉头深深皱起来，“我们还不知道怎样打开封印？”
“封印炎魔时，矮人提到了费莫萨迪亚，这应该是一样特别的器物。”
铁班楞了楞，表情怪异地说，“费莫萨迪亚，就是是矮人语中誓言的音译。”
“封印炎魔，需要你的枪，只有你的枪才能办到，”阿拔斯人漂亮的绿色眼睛盯着左仑，轻轻叹了口气，“只有你才能办到。”
“太好啦，让我们把它赶回去！”凯法兴奋的大叫。
“没用，我不知道怎么使用这把枪，我甚至不知道它器灵的名字，就像斯维班说的，它对我来说只是个结实的铁棍。”左仑直摇头，“封印可能需要一段咒语，也可能需要别的什么，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把那个大魔鬼引到井口，然后把它砸进去，不是很简单吗？”凯法建议。
铁班摇头，“如果那么简单就好了，对于炎魔这样的强大存在，位面间的裂缝需要经过复杂的魔法阵才能打开，不然巴托地狱的魔鬼们早就到处横行了。”
“只能通过誓约之抢吗？”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铁班忽然转过身去，扶着井沿站起来，“我和大块头的问题是，在你想到办法之前让你活着，你活着我们才有机会活下来。”
他最后看了左仑一眼：“希望我们能撑到那个时候。”
凯法拍了拍左仑肩膀，站起来和铁班一起，挡在左仑的身前，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如两座大山，几乎遮蔽了炎魔发出的所有光线和热量，把左仑挡在他们的阴影里。
左仑苦笑，他哪里能想到解开封印的办法呢？
巴洛斯迈着小步徘徊，身上赤红色的烈焰涨缩不定，在石室奇异的镜面似的墙壁上留下鬼魅妖异的影子，空气中的冰系魔法波动使大魔鬼更加狂躁，它压抑着声音低低咆哮，光球似的眼睛紧盯着眼前的三只臭老鼠。
铁班忽然偏了偏头，问凯法，“你相信吗？那个拿着誓约之枪的复仇者的故事。”
凯法挠了挠头，“不知道，大萨满只告诉我来南方……”
铁班打断他，“我的朋友，别总把思考的权力留给别人，每个人的路都得靠自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