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它望着我的最后那一眼,那么的凄绝,那么的迷恋,至今仍伴着我的辛酸。
泪水渐渐迷蒙了我的双眼!
我怎能忘记那一身雪白的温柔,忘不了那两只颜色不一大而深情的双眸。
前年春节过后,工作安排有了变动,我由原来的负责内勤工作转成外勤,也由原来一成不变的干五休二,变成了机动安排休息时间,休息的时间比以前相应地充裕了许多。因为孩子的关系,家中没装电脑,感觉很是无聊。
为了打发时光,也为排遣寂寞,有潮汐的时候,我就开车,去二十公里以外的海边赶海、散心。
那一天我正驱车加速疾驶,突然发现不远的前方有一团小小的白球球在飘忽忽地过马路,我猛踩刹车,把车停了下来,可是那白白的小东西却久久不见在车左右出现。
是不是我已伤了它?是不是已丧身我的车轮之下?
虽然我从事着冰冷的职业,我却拥有着温柔的情肠,不忍伤害每一条弱小的生命,以至于在工作中也不能直面善与恶,甚至会为恶人所露出的假情所感动。
我停下车,也不顾是否违章,就在路中央下了车,我看到了它。
我看到了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波斯猫正哆哆嗦嗦地紧靠着我车左轮站立着。两只大眼睛初始很惊恐,继而有些迷惘,随后很快变换成了温柔,一条小尾巴慢慢地翘起,眯缝着眼睛冲我边柔声细气咪咪叫着,边慢慢向我挨了过来。
我伸手把它捧在手心,端详着它,它是那么的小,毛色纯白,很柔滑。我轻唤它一声,它睁开两只眼睛,圆溜溜,一蓝一棕,很是漂亮。它很快地又把眼睛眯上,感觉小小的它是那么的慈祥。它小脑袋蹭着我的手,看地出它对我很是信赖。同时我又觉出它在轻轻地颤抖,毕竟乍暖还寒!
此时我的心已柔肠百转,看着小小的它,抚摩着它柔滑的毛发,感觉就像是把女儿娇小的身躯轻搂,再也不忍释手。
我环顾左右,在这城乡结合部,除了时而疾驶而过的车辆,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行人还是很少。很显然,它被人遗弃!
我不必担心抱养它会夺人所爱。
我将它放在我的腿上,开足暖风,驱车回转,不再留恋迷人的沙滩、咆哮又多情的大海。
我把我心爱的小柔收留!
我就叫它小柔。
从此,女儿寄宿的时候,它就成了寂寞生活一缕暖阳,我们一起嬉戏,一起玩耍,一起开心,伴随着它一天天地长大。
六月中旬,因一起大案,工作陡然紧张起来,休息时间少了,有时一连几天都不能回家。
爱人忙于政事,忙于应酬。
天渐渐热了起来。工作的疲累,生活的无奈,使我日益心焦。我对它的照顾也不如原来那么周到,它有时对我撒撒娇,我甚至很不耐烦地把它推开,甚至厌烦地把它扔出很远。
它好像能明白我的心思,当我对它撒气时,它只是幽幽地看我一眼,默默无声地躺到它的小窝里。
饮食上是馒头、米饭加鸡肝,我甚至连猫粮都无暇去买。
为了不至于饿着它,我出门之前总要给它准备满满的一碗饭,它要靠着一小碗所谓它的美食挨过我不在家的每一天。
我发现给它准备大小便的猫沙成片的粘连抱起来,我没在意。
我发现它尾部有大便粘连毛发,我给它洗干净。
我仍没在意……
到后来……
我发现它走路有些不稳,我才有点上心。
我没时间带它到宠物医院。我想,是天热了,猫食放得时间长了变质,伤了它的肠胃。
我给它吃了PPA,并尽量减少留食量。
我给它吃了两天PPA,凭自己的判断与所谓的经验……
它进食越来越少。
到现在,我想我是多么的愚昧,我是多么的后悔。怎么就不能抽出一点点时间带它到宠物医院去看看兽医。我一生唯一养过的宠物,可爱的小柔正慢慢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到后来,它频繁地跑卫生间,蹲在猫沙上,什么也便不出,却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带它到宠物医院。
兽医告诉我,PPA药力很霸道,人尚不可常吃。
小柔肠已梗阻,用手摸,能感觉它的肠子很硬,里面粪便如石头般坚硬,只能动手术,且存活率很低。因为它太小了。
我的心刹那间冰结,我感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痛!
我把它抱回家。
此时单位又来电话,又发案了,要出现场……
到晚上11点多钟我回到家。
看到它蜷缩在窝里,全身一片狼藉,是呕吐物。
向有洁癖的我,什么也不顾,把它抱起来,用脸贴着它肮脏的身体,放声大哭。
因为我知道,我留不住它了,我亲爱的小柔。
我把它洗干净,用吹风机吹干它仍是洁白、却不再柔滑的毛发。
我一直守候着它。
我不时轻唤着它。
我好怕它无声地睡去。
到了下半夜4点多钟,它突然摇晃着身体,很费力地站了起来,冲我睁开了疲惫的已失神的双眼……
职业的关系,我目睹了太多的死亡,对死亡的概念已有些许的模糊。却对一条小小的生命的流失是那么的哀伤,那么的无助。
我明白它是回光返照。
我把它抱起来,轻轻贴在胸前。
我感觉它的身体很凉,虽然我知道它生命体征仍存。
我知道它正渐渐离我远去。
它的魂魄正渐渐飞离它的躯体!
我把它端在手中,注视着它,一直注视着它!
它仍用那双温柔,已经失神的眼睛望着我。
它一直望着我,一直望着我……
我读懂了它眼里的意思,那里有哀伤,有痛苦,有对这世界无限的留恋,也应该有对我无意中漠视生命的哀怨吧!
我知道,小柔的消失,是因为它柔弱的生命不能承载我后期对它太多的冷漠!
我一生求真求善,“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为什么却连我衷爱的小柔都不能努力去挽留?
它终于走了,任我怎么唤,怎么流泪,它也不肯眨一眨它始终圆睁的眼睛。
我将它轻轻地合拢……
整理好它的小窝,换上干净的白毛巾,把它的身体轻轻地包裹。
趁曙色朦胧,我把它葬在楼前花坛一棵芍药花下!
去年,那棵芍药长得很葱茏,花开得很繁茂!
我知道,每一朵花都寄载着我小柔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