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餐之后,一群人开始自由支配时间。
“西泽尔,你确定没有指错方向?”夕阳暖黄的光芒从枝桠间透出一线,凯迪尔从离营地最近的大树垂落的藤蔓上灵巧地滑下来,落在地上,“那里全都是树,我可没看出一点遗迹的影子。”
西泽尔告诉他们大概明天中午就能到达遗迹外围法阵,按理说如此之近,应该能看到古神遗迹的建筑群了。但事实上除了树,凯迪尔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当然。”白发精灵头也不抬地回答,深邃的墨绿双眸正认真地盯着手中的纸牌,“遗迹被藏起来了。”
西泽尔的性格属于比较安静的类型,但这段时间的接触大家发现他并不是个无趣而不好相处的人。恰恰相反,西泽尔拥有典型的精灵族热情好奇的天性,态度率真而体贴,与他相处非常愉快。闲暇时,雅丝与列西等人就拉他来玩人类的纸牌游戏,西泽尔学得很快,现在已经玩得不错了。
此时,西泽尔正在玩一种大陆上十分流行的纸牌游戏,他与列西,兰娅与雅丝分成两组,开始对抗。纸牌分为五种花色,分别代表五个国家,每种花色各十三张,比点数大小,若组中有一个人先将牌出完,就算这组胜利。
“如果连西泽尔都搞不对方向,大概我们有生之年都要被困在这里了。”列西甩出一张“国王”,笑道:“西泽尔,你说是吧?”
“感谢你的信任。我本打算告诉你们要一棵树一棵树地找过去,现在显然不行了。”西泽尔露出几分惋惜的模样。俊美的脸配上略带几分伤感的表情,简直让不知道的人以为一位吟游诗人错过错过了今晚最美的月光。果然开玩笑还一本正经的人最可怕,你永远搞不清他是在玩笑还是说真的。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出牌。
兰娅出言提醒:“再不专心,你们两个就要输了——首相。”
“错,他们输定了。”雅丝得意地丢出手中最后一张牌,“白皇帝。”
“噢!”列西亮出手中的最后一张牌,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白皇帝是点数最大的纸牌。他和西泽尔已经输了。
西泽尔也只剩一张牌,他面不改色地领取了自己的惩罚——一杯人类啤酒。精灵喜好清香芬芳的花茶和浓香馥郁的果酒,人类的酿酒几乎没几种让他们看着眼里。西泽尔皱眉闻了闻,然后以喝苦药般的决绝干脆地一仰头喝了下去。
列西则受刑般看着面前一小捧樱桃那么大的橙色果子,拈起一粒,瞪着它问道:“西泽尔,你确定这东西能直接吃?”
“理论上没问题。它是一种酸辣味道的调味品的原材料,由于味道比较重,我们一般使用经过稀释的提取汁。”西泽尔好心的提醒,“不过你吃完最好喝一点甘露,除非你想让它精彩的味道一直留在你嘴里。”
“……”列西与手中的那粒小小的果实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半天,“我可以换种惩罚吗?”
“好吧。我大度地饶过你,看在你今天接住我的份上。”雅丝说。
在一旁看热闹的凯迪尔爆发:“喂!我不就是没接住你吗?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么大一个不明飞行物我躲开是人之常情好不好?你这个小气的家伙,干嘛一直拿这个说事啊?!”
那么大一个不明飞行物?列西看了看自己的姐姐,拼命忍住笑意。
——————
第二天中午,众人终于到达了期待已久的古神遗迹。
这里完全看不出遗迹曾经存在的痕迹,只是这里数量最多的树木有些特别,树皮发白,树叶更加碧绿。如果是有经验的人可以判断出这些树虽然高大粗壮,但生长的年龄却比周围的其它生长百年的树木小了许多。
“我不记得之前见过这种树。”凯迪尔将手放在树干上,闭目感知了一下,“这棵树上好像有魔法力量。”
列西绕着附近的几棵树走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说道:“而且这种树的生长方式与其它树木不同,我认为它们似乎是有意按照某种方式排列的。”
西泽尔点点头,带着众人继续前行:“没错。这是曼德拉树,以吸收魔法力量生长。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可以储存,也可以释放魔力。”
凯迪尔一惊:“那它的本质上不就是一种可生长的大号魔晶石吗?”
列西看了凯迪尔一眼,两人异口同声说道:“这意味着它可以用来构建魔法阵。”
雅丝边说边举目四顾:“这么说,实际上我们已经接触到遗迹的外围法阵咯。”
一行人边走边观察四周的环境,试图对面前的魔法阵做出基本判断,不过对精灵魔法了解有限,得出的信息也极少。
兜兜转转走了半天,西泽尔终于在两棵树的中间停了下来,蹲下身抚开地面的落叶,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浮雕图案出现在地面。
“这是……魔法锁?”兰娅观察着浮雕上的几何图案,线条在外行看来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却有深刻的内在联系和完美的逻辑。所有以防护为目的的魔法阵都有一个“门”,以供在不停止法阵运转的情况下,从魔法阵内部或外部将其打开。魔法锁就相当于这扇门的门锁,只有满足门锁的约束条件,才能进入法阵。
“看来我们必须破解锁。”列西说。众人都理所当然地看向西泽尔,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西泽尔来之前应该做好开启魔法锁的准备了。如果让他们一步一步老老实实地破解,恐怕得在这儿住上几个月。
果然,他们看到西泽尔从随身空间拿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
“这是什么?”凯迪尔怀疑地盯着瓶中的暗红色液体。
“魔法阵构架者的血。”西泽尔解释道,“开启魔法阵的钥匙。”
“可是……魔法阵不是依靠魔晶石和元素之力运转的吗?”兰娅不解,脸色微变,露出凝重的神色:“在正统魔法体系中,血液应该不具备任何力量啊。”
教廷也掌握了大陆的大量魔法资源,凡是血咒,亡灵魔法,特殊精神魔法都是被明令禁止的。虽然不是教廷中人,但对于教廷如何对付违令者,兰娅还是有所耳闻的。
据兰娅所知,精灵似乎没有与血咒有关的魔法体系。至于这个魔法锁为什么会用血液作为甄别方法,实在耐人寻味。
“‘锁’的形状有些像华夏的阴阳鱼?”列西在一旁摸了摸石雕,有些不大确定地看了看泠钗和若翩鸿。
“确实。”西泽尔没有隐瞒的意思,“近二十年前,精灵和人类共同为隐藏古神遗迹而设下了这个法阵,将遗迹内的建筑群完全覆盖。其中融合了精灵与人类的魔法知识,甚至还有东方的幻术和血咒。”
“难怪看着有几分熟悉。”泠钗把玩着一缕青丝,目光扫过浮雕上的图案,“看来应该至少需要两种以上的血液才能打开法阵。”
众人面面相觑。仔细想来,以血液为甄别的确是非常保险的方法。在有六大凶地之一的精灵之森深处设下如此大型的复杂魔法阵,有人能在短期发现而后破解魔法锁的几率几乎为零。就算那人发现血液是打开魔法锁的钥匙,要把几个魔法阵架构者的血凑齐也绝非易事。
如此看来,在没有魔法阵架构者的允许,想要打开这个魔法阵,几乎是不可能了。
这个魔法阵的防护能力……也太变态了吧?众人心中忍不住同时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西泽尔打开小瓶,同时继续解释法阵的原理:“这个魔法阵由独立而又相互关联的两部分组成。其中的一部分就是由曼德拉树构成的精灵魔法阵;另一部分则是地下深埋的魔晶石,采用了人类的魔法理论。曼德拉树与魔晶石之间都有魔法力量的循环流动,两者的力量循环是独立的,功能上可以互补。因此就算魔法阵被破坏一半,另一半还会正常运转。”
“曼德拉树会一直生长,除非魔法阵停止运转,否则人为伤害也能长出新的树苗。也就是说,想要这个魔法阵失效,除了用绝对力量强行破坏,或者花费很长时间慢慢拆解魔法程式,就只能先把埋在地下的所有魔晶石都找出来,再把曼德拉树都砍光。”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众人满脸黑线,“这么变态的法阵到底是谁做出来的啊?”
西泽尔一脸淡然:“其中的那位人类我虽然不知道确切身份,但他是你们世家的嫡系血裔。”
片刻沉寂。
“怪不得西泽尔只带了一种‘钥匙’……难道我们要当活体钥匙吗?”梅丽安睁大了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出现了一行人进入遗迹后万一遇到其它的魔法锁,被随时放血的场景。
“难道一人一滴血?”兰娅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表情有些怪怪的。
“好主意。”西泽尔听着世家继承人们乱糟糟的讨论,最后说。
“你在开玩笑吧?”凯迪尔挑起眉毛。
“我很认真的。”西泽尔学着人类的习惯摊了摊手。精灵状似调侃,墨绿色的双瞳却明白无误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列西叹了口气:“好吧。我们明白了。”
西泽尔之前已经明确地透露出“那位人类”,说明当年参与架构魔法阵的人类只有一个,而且是五大世家的嫡系血脉。这样说来,其实魔法锁需要的血液只是众位继承人中的一个。因此凯迪尔会认为西泽尔让他们每人都滴血是在开玩笑。
而西泽尔后来再一次明确表达了自己的要求。所有人都要滴血,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掩人耳目!原以为他们进入精灵之森的深处,而且古神遗迹被隐藏的如此严密,应该十分安全,结果还是危机四伏!
特瑞利落地拔出匕首:“血滴在哪里?”
塞提斯也拔出了匕首,目光沉沉,看向西泽尔。
稍加思量,五大世家的继承人们都已想通了其中关窍,不再犹豫,拔出匕首割破手指,一起滴到浮雕之上。
血迹渗入石雕,有生命般缓缓流动。
古神遗迹的大门,终于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