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加城。
主君已经离去。马略独自一人坐在豪华的城主办公室内,原来摆在屋内之中的十六开中式梨木描金山水屏风已经撤去,以连通房间,因为他更喜欢坐在书房珍贵的红木书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另一半房间诚惶诚恐的属下和城内对自己点头哈腰的商人。
不仅如此,他还喜欢铺在屋子正中的精美沙图勒地毯,头顶的华丽吊灯,屋角的雕刻奇特的东方太师椅,背后的书架,面前光可鉴人的宽阔书桌,甚至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还有城主印玺,在一旁折射出通透的光。
现在这些全都属于他,也只属于他。
放下羽毛笔,马略的右手轻轻抚摸着一叠文件,神情若有所思。就在二十分钟之前,马略接待了依加城临时推选出的商会代表。那个代表是个衣着华丽的中年胖子,脸色苍白,不停地拿着手帕拭去额上的汗珠——这很可能是因为他知道马略真实“职业”的缘故。在小心翼翼、阿谀奉承的外表下,他极力掩藏的恐惧、惊诧以及鄙视被马略一览无余,令马略感到享受和快意。马略带着嘲讽的微笑文雅地接受了他的逢迎,然后只是轻轻施压,便得到了他带来的盟约和贿赂。
一个星期之后,马略便将参加由商会和其它势力联合举办的城主继任典礼。
五大世家继承人的踪迹,马略已不再关心。从接手依加城开始,马略便将主要精力放在依加城的管理上,借助主君的帮助迅速平定城内形势。依加城属里斯帝国管治,是一座商业自治城市,是围绕帝国贸易重城的重要门户之一,这场不同寻常的易主自然引起了帝国政府一定程度的重视,不过在主君指派的幕僚精心的策划,并向政府承诺提高税收后,政府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已基本承认了马略,或者说“卢瑟·安托万”的合法身份。
原疾风盗团盗贼已在马略的授意下暂时负责了城防工作,并且原封不动地归还了夺城当日抢劫的所有财物。而老城主的几个儿子,那几个可怜的家伙,他们的家产已经被马略毫不客气地全部接收,在奖给心不甘情不愿交回战利品的盗贼之后,依然剩下可观的数量。至于他们本人和家属亲眷,已经被送到奴隶市场参加新一轮拍卖。
事实上,除了这些现在依然忠心耿耿、并且对马略更加崇拜的盗贼之外,马略并没有其他人手来治理这样一座商业城市。忠心自然是不能当饭吃,这些盗贼手下也只能干干城防的工作,而城内具体的政务、经济工作以及资料交接都需要大量人才,主君早有准备,给马略留下了不少位能干的属下,但目前这个急需稳定与重建的时刻,这些人还是远远不够。马略已经令属下张贴大量招聘信息,但目前还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回顾了一下这几日的工作,马略放下了手中的商人盟约,定了定神,又精力充沛地拆开了一份密报。取得城内主动权后,马略在第一时间将城内消息封锁,因而五大世家继承人在城内遭劫的消息未曾传出。不过金狮子佣兵团团长卡罗因此倒了大霉,即便有世家继承人当日打开北门、攻击东门为卡罗制造机会,卡罗也未能全身而退。黑胖子卡罗受伤狼狈逃出,这令没有抓住继承人的马略心情总算有了点安慰——因为马略已经查清,这死胖子竟然是来专程帮助继承人的。
想起黑胖子目前的情况,马略不禁为对方的惨状感到心情舒畅,甚至忍不住端起桌上的二十年葡萄酒,喝了一大口。
刚刚放下酒杯,便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办公室,马略认出那是主君的一名亲信,他怀疑年轻人的真正职业是一名杀手,因为只有杀手这种对雇主身份守口如瓶,且擅长收集情报的职业,才适合为神秘的主君做贴身侍从。因为事先得到通知,所以马略并不惊讶于见到这位年轻人。年轻人不卑不亢地向马略一鞠躬,道:“马略阁下,主君希望您向第一世家能传达一个口信,在四月十三日之前务必确认第一世家族长或其夫人接到信息。”
马略的眉头紧紧皱起,第一世家利其亚位于大陆西部的提雷多联盟,而依加城根本是在大陆的东边。从现在到四月十三,大概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将信送到?而抗拒主君的命令,那根本是想都不敢想。
而且若自己再出现纰漏,就算主君驭下再宽容,这次也不可能再宽恕自己了。连续两次失利,虽然主君后来收回了继续追查继承人的命令,但主君的其他属下早就觉得不平衡,自己又得到了依加城,更令他们极其眼红。主君的属下众多,马略只知道其中几个,他们的出身虽然与马略差不多,但却是连马略这种枭厉的贼头都要避让几分的主儿。
且不论如何在十日内将信带到,为什么要让自己送这份口信?从攻打依加城到现在这件事,马略发现自己依然完全不能理解主君的用意,主君的命令不仅古怪,有时简直是自相矛盾——自己不久之前还出手劫持世家继承人,虽然第一世家的世子凯迪尔·利其亚并不在内。想着想着,马略的不禁冷汗涔涔而下。
“阁下的人可以通过空间传送魔法前往提雷多联盟,这点请阁下放心,主君已令我负责。至于信息以文字还是口信的方式送到,请阁下自便,但必须绝对保密,不能走漏任何风声。”年轻人很清楚马略的难处,立即说道,“信息若能传到,阁下自然会被第一世家视为上宾。”
如此以来,大部分的难题都被解决了,留给他的只是如何将信息秘密送到的问题。接近第一世家很难,但马略仍有几分把握,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劳烦阁下了。至于口信的内容……”
“只有一句话。”年轻人走到了马略进前,拿起办公桌上的纸笔写下了一行字:
“雅西尔小心”。
可是雅西尔是谁?主君怎么能保证第一世家族长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一定会将自己视为上宾呢?而主君的势力,难道已经渗透到触及世家的程度?
马略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年轻人便将纸片放到一边的油灯上点燃,看着字条化为灰烬。再次向马略鞠了一躬,年轻人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走。
马略皱着眉思忖。现在依加城的情势不稳,自己绝对不能离开。必须派一个自己绝对信任的人来完成这件工作。
他忽然想到了最合适的人选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