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簇在四周的旷野和头顶的天空之上的,并不是具有实体的亡灵,而是无数不断变幻着形状的恶灵!
黑红雾气悬浮于外,不断向内逼近,压缩着包围圈。
兰娅等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对冥界生物的了解,仅止于一些已死,但某些基本的本能和残破的灵魂还残留在尸体和骨骸上而形成的亡灵。对于黑红雾气中聚集的这些似乎不具有实体,却极度嗜血和邪恶、似乎拥有思想和情感的灵体存在,他们根本是闻所未闻,该怎么应对,连一点参考都没有。
“唔……”打破这短暂的寂静的是一声低低的闷哼,从听到雾气中传来的尖啸开始,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就在极短的时间内蔓延全身,凯迪尔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凯迪尔?”
其他人大惊,如梦方醒地看向凯迪尔,他身边的雅丝和列西姐弟伸手就想扶他。
“别碰他!”雅丝姐弟眼中一花,一个雪青色身影骤然挡在凯迪尔身前。若翩鸿袖袂一展,将其兰娅等人从她与凯迪尔身边轻巧震开了数步。而同时就在这一声痛呼发出的刹那,盘旋在外的恶灵仿佛得到了信号,顿时无孔不入地涌向房间。
梅丽安发出一声略微变了调的惊呼。雾气早已涌入房间,但即便在颤抖,她也竭力迫使自己站在原地不后退,而后她看见那些可怖的雾气无视掉他们所有人,有志一同的涌向了凯迪尔。
凯迪尔是目标。
“退开。”一向散淡悠然言笑晏晏的女子沉凝低喝,宽大的袖袂一展,便将其他人从她与凯迪尔身边震退,连妖异的血雾也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退开了些许。
趁此机会,若翩鸿旋身并指虚点凯迪尔眉心,指尖一沾即走,捏法诀持于胸口,却有一道淡淡碧光迸射而出,注入少年体内,不断游走。
血雾翻涌滚动,卷土重来,携阴毒黑暗之力冲向若翩鸿与凯迪尔,却未能近前。以若翩鸿二人为中心,渐渐一个空白的真空地带正在形成,且范围不断扩大,小至地面细细的沙尘,大至房间中的椅子、柜子,最后全部悬浮于半空中,紧紧贴在房间的四壁上。连同兰娅等人,也不由自主地在巨大的排斥力下向后退去。妖异的雾气焦躁起来,翻涌滚动,疯狂尖啸,仇恨地做着鬼脸。
若翩鸿轻柔地舒展左手,纤长玉白的手指在雪青色衣袖的映衬下,如柔软的玉兰花瓣,简短地划出一道弧线。
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周围的空气都在细微而密集地震动,变得极其灼热,而后骤然冷却,整间民房尽化为齑粉,猛然四散,消失在狂舞的风中。
细密的血色雾气,从凯迪尔身体中渗出。
若翩鸿轻拂水袖,一掌将凯迪尔与血雾的联系彻底斩断。
强大的排斥力消失了,大家连忙七手八脚地接住暂时昏迷的凯迪尔。而没有了房子的阻碍,他们终于看清了目前的境遇,浓郁雾气遮星蔽月,黑暗中泛出邪异的红,看不清十几米开外的任何事物。
从凯迪尔体内驱除的恶灵重新回归到血雾当中,妖异的黑红雾气似乎一时失去了目标,盘旋着观察着面前这群猎物,最后示弱般的分散开来,悄无声息地往兰娅等人身边蔓延,伺机而动。
兰娅等人护着凯迪尔站在一起,无声地承受着这些恶灵的窥视,那种目光,凶而怯,如狡猾的群狼,包含刻骨的贪婪和仇恨,还有想要玩弄猎物的暴虐,令人头皮发麻。他们都明白之前应该是有特殊的缘故使恶灵们将凯迪尔当成了第一攻击对象,现在它们失去了限制,势必比之前更加疯狂,而且这些恶灵分散之后,将更加防不胜防。列西低语道:“翩鸿,有办法把它们聚集起来吗?”
若翩鸿略一思索,向他微微颔首。所谓厉鬼,多数是生前遭受迫害之人,死后怨气冲天,吸收天地间的戾气,极难平复。由生前遭受的迫害而产生的怨恨,是维持它们存在的东西,也是它们最大的心结。它们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苦难在别人眼中不值一提。
“既然是厉鬼,就该老老实实在九幽之下净化。执着于昔日所受之苦,于是把苦难滥加于其他人,自觉整个世间都欠了你们。”雪青衣衫,身量纤纤的女子在漫天的妖异血雾下傲然而立,犹如雪莲凌寒绽放,黑眸折射出冷冷的暗光,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真是一群跳梁小丑。”
似乎有什么被她激怒,雾气中传来一声又一声嘶哑愤怒的咆哮,直欲撕裂人的耳膜,怨恨痛苦之音直冲天际,直盖过这天地间的所有声音。列西等人都忍不住掩耳,唯有若翩鸿不为所动。
雾如沸水,翻涌不断,隐隐地,不再分散,凝聚了起来。潜行于黑暗之中的神秘猛兽,终于走到眼前,露出爪牙。
她等待的正是这一刻。
“碧华。”
平摊右手,碧光一闪,一柄长剑落入她手中,那剑通体如玉雕成,色泽凝碧,宛如潜于深渊之蛟龙,发出低低的嗡鸣,随时可破云而出。
此剑一出,兰娅等人受到恶灵的影响顿时弱了许多。
长剑尚未出鞘。血雾中的恶灵,选择在此刻发动雷霆一击。
若翩鸿眸光流转,翻剑横斩,无需出鞘,透芒而出的碧色剑气便生生将雾气切开一条狭长的缺口,无法愈合。
左手掐诀,五指变幻,道道残影构成神秘难懂的古怪字符,长剑于虚空涟漪中隐去,浅淡碧光却逐渐亮起,映得若翩鸿半边身子都染成碧绿。
“收。”
口中轻叱,那声音如水击青石,空灵绝尘。这一刻显出异样的冰冷。
那本该是致命一击,却声势渐颓。妖异血雾爆发的一刻,更强大的力量控制了它们,扭曲的脸孔尖叫着想要逃开,却身不由己,向若翩鸿手中汇去。
血雾迅速收缩,汇成一团,被纤秀左手周围虚浮的字符所禁锢,剧烈翻滚。
狰狞的鬼影还在做垂死挣扎,凄厉的尖啸越来越高,疯狂地腾跃冲撞,终是敌不过那碧光之力,声声哀泣,阵阵哭嚎,尽皆于碧绿之中消散殆尽。
雾外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见若翩鸿单膝跪地,左手重重按上地面。
那一霎那,黑白双色气流交缠,织成太极图案。
若翩鸿半跪在地,衣发倒飞,被气劲冲得翩然倒卷,猎猎作响。她莹白的肌肤与外罩的素纱蝉衣隐隐透明,仿佛无数道流云薄霞流转在她的肌骨之内。本来不过中上之姿的清秀女子,此刻竟透出某种震慑人心之美。
像是月光流进了溪水,云气蒸腾在天际,藏匿在森林中的精灵拨开洒满了阳光的绿叶,对你微微一笑。似天地精华,钟粹于此一人。
太极阵图一亮,血雾被完全压入地面。
尘埃落定片刻之后,眼前恢复了夜晚应有的黑暗,兰娅才从刚才一刹的震慑和惊艳中回过神来。
“翩鸿,那些……”
缓缓起身,若翩鸿淡淡道:“被我打入九幽之下了。”
“九幽?”兰娅疑惑。
“那是我们的称呼,就是你们常说的冥界。”若翩鸿解释。
“……”
挑眉,银白光芒闪过,紫黑色纱长裙的清秀女子出现凭空在若翩鸿身旁。泠钗神色不似往日温柔,然而看向凯迪尔等人的目光还是流露出浓浓的关切之意:
“翩鸿,是怎么回事?”
“并无大碍。”若翩鸿递过一个安抚的目光,轻声道,“先回学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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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凯迪尔面对爆发的诅咒的那一刻,血脉相连,瑟洛齐同样痛苦地捂住了心口,几乎站立不住。与凯迪尔相仿却轻微了许多的场景也同时在这里上演,幸而有泠钗在身边,第一时间解决了危险。
“请快去,快去看看凯迪尔!”瑟洛齐年迈,身体的承受能力要比凯迪尔差了许多,更兼关心儿子的安危,还没恢复过来就挣扎着对泠钗说道。
泠钗怜悯地看他一眼,颔首离去。
“有仙人在,放心。”西斯多奇尔扶住了老朋友的手肘,语不传六耳,希望让老友定下心来。他知道继雅西尔和奥菲尔之后,瑟洛齐实在经不起凯迪尔再出任何事。
瑟洛齐没有说话,刚才挣扎着请求泠钗过后,他身上的力量仿佛都被耗尽了,只有点头的力气。他很清楚,除了等待,自己现在做不了任何事。
轻缓地吐出一口气,他知道还有很多事等着自己安排,但现在他只想做个普通的父亲,而不是事事大局为重的族长,等待儿子平安的消息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