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红了小村外的一片天空。
举着火把的村民一圈一圈地围绕着闪烁的篝火,齐声哼唱着古老难懂的歌谣,与篝火之前身着盛装、戴狰狞面具的两名舞者相和。舞者的动作夸张诡异,阴影与火光交替打在他们和每一个村民的身上。
片刻之后,村民们自动分开了一条路,露出了篝火后方的祭坛。一名沧桑老者牵着一头衰老的耕牛走到祭坛近前,四名红衣汉子接过耕牛将其拴好。
一瞬间,四周的歌声更响了,舞者也伸展身体,舞动得更加卖力。老牛不安地发出低哞声,但被拴得十分结实,动弹不得,大大的眼睛滑落一颗浑浊的泪珠。老者的示意下,一名红衣汉子高高举起大刀,手起刀落,老牛发出一声悲鸣。牛头一落,歌声和欢呼蓦地如炸雷在村民中间滚过,有人抬来大盆凑到跟前接满牛血,洒遍祭坛四周。
一切就像一场精心准备的祭献。
祭坛是一个高出地面的土台。此刻,上面竖立着一根木桩,底下堆满柴禾。
木桩上绑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孩子的目光一片空茫,面无表情地俯瞰人群。
新鲜的牛血环绕过了祭坛,最后的仪式终于开始。一只只火把扔上祭坛,引燃柴禾,整个祭坛化为一根巨烛。火焰冲上天空,有生命般向上吞噬。热气升腾逼人,孩子动弹不得,不能再看清下面的景象,费力地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仰望夜空,一颗一颗数着天上的星星。蒸汽升上天空,星星们一齐对她眨起眼睛。
浓烟滚滚,孩子渐渐感到口干舌燥,难以呼吸。
一道流光忽然划过了夜空。真美,是星星坠落了吗?它真可怜,希望它不要坠落,不要毁灭……
这是孩子因燥热和浓烟失去意识前,脑海里最后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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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坠入树林,化作一个大约双十年华、一袭碧衣的清秀女子。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像一只慵懒的猫,而后好奇四顾,向发现火光的地方走去。
祭坛。火光。舞者。以及被绑在木桩上的孩子。
泠钗皱皱眉,像一尾灵活的鱼,钻入一群村妇中间。无视周围年长村民的不满目光,她径自拉了一个面善的年轻村妇问话:“嫂子,你们在做什么呢?”
她一笑起来柔如春水,眼睛里又满是跳脱好奇之色。虽然问得冒昧,倒也教人很难拒绝回答她的问题。少妇瞥了一眼旁边年老的妇人,回答道:“姑娘不知道,长老们在烧妖怪呢。”
泠钗踮起脚,努力望过去,末了回过头不解地问:“好漂亮的孩子,怎么会是妖怪?”
“这孩子虽然长得好,可邪性的很。别看她只有七八岁的样貌,其实是她长不大。”少妇摇了摇头,啧啧嘴,看泠钗好奇,她来了兴致,说道:“听说她原来是邻村的孩子,当初她父母看孩子生得俊,高兴得什么似的。谁知道这孩子不祥呢,不仅长不大,而且每长一岁都会把前一年的事忘光。”
泠钗挑眉,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笑笑:“是吗?这倒有趣。这样有多少年了?”
“自我嫁过来,总有五六年了吧。”少妇回忆道,“要不是这孩子精明得很,还有一些妖术,也不至于村里费了好大力气才抓住。”
看向祭坛,火光已经大盛。少妇忽然想到什么,有些不安:“姑娘,你不会是想……”
她转过头,那个笑容温柔的年轻姑娘已然全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