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的双亲平安抵达了旧壁垒都市,并且查出了一些眉目。
有一群狂热信奉着某个神秘宗教的虔诚信徒基於其疯狂的教义,计画性地以武力强夺他人土地与财产来壮大扩张教派。
小九的父母认为虽然并不清楚该宗教组织的教义究竟是什麽,但依其信众的行为可直接判定那就是邪教了。
那群人相当善於组织且将内部的人员都训练得守口如瓶,小九父母需要更多时间与线索去探查清楚自己的家园到底是在偶然间成为目标,还是对方出自某种理由针对他们而来。在明白这一点之前,他们希望大七能继续照顾小九,带着她暂时远离目前已知有该神秘邪教踪迹出没的地方。
「邪教是什麽?」小九问。
大七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该如何回答最为恰当。
「『邪教』的定义因人而异,以历史上的事件来说,有时人们只是不接受不同的教义或仪式等而认定其为邪教,或是其他因素上的考量,例如政治。但也用来专门指称以洗脑、精神控制等邪恶手段来教唆信徒做出伤害自己与他人行为的教团,我想爸妈说的是这一种意思。」大七向她解释。
小九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洗……脑……?」小九重复一次确认她没听错字。
大七看着她,等待她提出听不懂的部分在哪。
「脑……挖出来洗过之後还能活吗?」小九光是想像那画面就忍不住拧起眉头。
大七的嘴角微微上扬。
「不是真的清洗人的脑,这个词要表达的是一种以外力迫使当事人思想改变而作出危害自己或他人的恶质手段。」
「这种事……要怎麽做到啊?」
「方法有很多。」
大七大致上向她解释了几种常见的手法,小九却越听越感到不可思议,她觉得这比庞式骗局还疯狂。毕竟为了贪财而上当说到底还是为了私利的动机,但是受到洗脑成功後的人们却会自发性地做出害人害己的举动,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的确很疯狂也很荒谬,」大七认同她的感受。「但确实存在於这个世界上。」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於是小九沉默了下来。
「大七哥哥,」最後她问。「这个世界是疯狂的吗?我们是活在一个疯狂又荒谬的世界里吗?」
大七不知道要如何向一个十岁的小孩恰当地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曾思考过这世界是否疯狂或荒谬,他只知道这就是现实。他的人生从最初开始就是不断地和现实战斗与妥协,想尽办法生存下来,因此认清现实是最重要的事情,才不会因为误判情势铸下大错而送命。
对他来说事实就是一切的根基,无论人们认为这根基有多麽荒诞不经都无法改变事实。因此一直以来大七都认为去论定这世界是如何如何,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既徒劳且虚妄。
但小九和他不一样,她不是在他当初那样的环境成长的。她不过是个本来无忧无虑的孩子,在遭逢如此变故之下会有此疑问实属情理之中。
「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有可能是世界的本质原本就是疯狂的,也有可能是我们能明白的事太少了以致於我们如此认为。」
不管答案是哪一个,小九都为此而感到悲伤。她如今知道自己过去一直生活在美好之中,也因此一直以为世界都是美好的,甚至错以为自己从未见过的辽阔领域一定会是更棒的地方。
小九和大七两人沉默地吃着晚餐。大七在抵达这个小镇之初便在众多弃置的房屋中挑选出一间稍经整理後尚称得上舒适的小公寓居住,厨房虽然没有瓦斯可用,但生火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他们基本上是猎到什麽就吃什麽,大七也会带着小九去采集,教她辨识野外可食的植物,偶尔他们也会下山一趟去交换一些生活用品,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并不匮乏。
由於没有灯光可使用,通常吃完晚餐休息过後,如果是月光明亮的日子则大七会带小九出门夜间散步。夜晚的山中有许多白天见不到的夜行动物出没,除了可以观察和学习之外,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猎得食物回家。
今晚下大雨,所以他们待在民房中早早就寝。
又大又急的雨滴击中建筑物的声音将小九紧紧包围住,彷佛隔绝了一切,她听着节奏不规律但音调不断重复的落雨声睡着,恍恍惚惚地做了梦。
梦的开头是她一直在走路,笔直地往前走,四周什麽都没有,却也不是空荡的感觉。走着走着突然出现了很多很多灰色的人群将原本开阔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她要往前进变得非常费力,但尽管如此她还是继续走下去。
接着她的前方远处冒出了一个杀人的怪物,虽然有着正常人的外貌与色彩,但小九直觉那是怪物。怪物一边屠杀着那些灰色的人们一边朝小九的方向过来,那些灰色的人群似乎没有知觉似的,完全不知道要逃,伫在原地不为所动。
小九转身往反方向逃,却因灰色人群拥挤而动弹不得,而怪物却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挤出人群却徒劳无功,每次回头都看见怪物离自己的距离又缩短了一大段,而怪物的身後都是血肉模糊的灰色人体残肢。小九想要出声求救,却怎麽也喊不出声音来,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幸好就在这关键时刻她被摇醒。
「小九。」
是大七哥哥。
虽然从那样的梦境中醒来第一个念头是松了一口气,但刚才的紧绷感依然箝制着她全身上下,而且被窝里明明很暖和,她却觉得冷。
「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大七轻声说。
大七的话让小九整个人又毛骨悚然了起来。她不敢多问,她知道当大七哥哥说「马上」的时候,就是刻不容缓的意思。
大七已经收拾好少量的必需品,他迅速帮小九穿好外套,牵着她从公寓後方的逃生梯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