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钟棋会想了很多,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回忆起乔蕴来“通知”自己分手时,隐藏在决绝之下的悲伤,钟棋会便觉得痛不欲生。
现在的他,倒是宁愿事情像自己当初想象的那样,年幼的乔蕴错误地将爱慕当成了爱情,直到遇到陈赏,才倏然情窦初开,狠心离开了自己。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悲伤的只有自己一个就好了。钟棋会望着乔蕴紧闭的房门,默默想道。
钟棋会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与先前已经有了太多的不同。其实自私地从来都不是乔蕴,而是钟棋会自己,如果他没有将自己的感受置于制高点的话,不可能不去寻找乔蕴离开的真正原因,不可能因为乔蕴的决绝而无法承受,最终让她独自一人面对。
倏然间,钟棋会又想到在那个陌生的城市,乔蕴生满满的时候危险的情况,她的身体一直这样瘦弱。钟棋会难以想象,十九岁的她在自己母亲逼迫之下,狠心将腹中亲生骨肉打掉,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伤害,于她而言是怎样的打击。
与她曾经承受的东西比起来,钟棋会瞬间觉得自己的躁郁症,自己经历的一切简直不值一提。
可就是在她承受如此之重的情况下,依旧选择生下孩子,选择取名叫钟满。
现在的钟棋会只觉得自己爱得实在太肤浅。
想到这儿,钟棋会又握了握拳。
还好自己是在二十七岁得知的这个消息,倘若是七十二岁,恐怕真的没有什么时间好好呵护她,好好弥补她了。
现在的钟棋会只觉得她爱与不爱自己,其实没那么重要了,无论爱或者不爱,他完全都可以接受,她若是找到了爱人,他可以放她走,他甚至可以永远躲藏在她的背后。只是在她孤身一人的时候,无论如何,他也再不会离开,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与此同时,乔蕴亦是辗转难眠。
很多事情本不应当成为秘密,也不应当成为一种久远到无法解开的误会,但生活于她于钟棋会而言似乎就是这么残忍,很多事情发生之后就连解释都显得有些多余。在不合适的时间两人非要爱得死去活来,而最后却又在合适的时间误会重重再也爱不起来。
乔蕴甚至觉得二十多岁的年纪,可是自己的心却好像经历了他人的一生一样,苍老到无可替代。
次日一早,乔蕴走出房门便愣住了,原本只属于自己的厨房,钟棋会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你在干什么?”乔蕴缓缓走近,声音平和而温暖,仿佛昨天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她的态度依旧那样客套疏离。
“做饭啊。”钟棋会说这话的时候,抬起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又给了乔蕴一个大大的笑容,冒着油烟味说道,“就快好了呐。”
“谁允许你用我家厨房做饭了?”乔蕴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模样,虽然心里有些感动,但也并未表现出来。
“没有啊。”钟棋会倏然眨了眨眼,指着自己面前的东西缓缓说道,“你看啊,电磁炉是我带来的,刀具,锅铲,勺子还有平底锅都是……”
他刚说到这儿,乔蕴便满脸黑线地阻止了他:“够了……你意思就是说我这儿什么都没有呗。”
说出这句话之后,乔蕴愣了愣,这种台词简直太像普通情侣吵架时,女生无理取闹强词夺理的场面。这让乔蕴从内心里感觉到浓重的违和。
只不过钟棋会好像并没有在意,甚至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反而耐心解释道:“其实这件事儿啊你可以这么看,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我的东西也是我儿子的东西,我儿子的东西也是你的东西,所以我的东西,也是你的东西!”
说到这儿,钟棋会还很是潇洒地将饭菜从锅里盛了出来,嘴角勾起一抹笑。
而乔蕴则面对他的歪理邪说有些无可奈何,只好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做得这东西,好吃么?”
这种说法对钟棋会而言,也就是乔蕴完全松了口!问好不好吃的意思就是她打算吃了呗!钟棋会一阵激动,而后说道:“你试试啊试试啊。”
乔蕴看到钟棋会满脸认真的样子,颇有些无可奈何,只好点了点头:“那我试试吧……”
只是在看到他做得东西的时候,乔蕴倏然觉得自己的心弦好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
十二岁的她,曾经便趴在钟棋会的耳边轻声说道:“钟哥哥,我好饿啊,好想吃煎鸡蛋。”
“煎鸡蛋?”小小的钟棋会脸上便总是一副冷酷的表情,听到乔蕴说这话,更是拧紧了眉头。
乔蕴猛点头。
从此钟家的饭桌上,每隔两三天就会出现一次煎鸡蛋,直到乔蕴有一天捂着肚子说自己不想再吃了为止。
仔细想想,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简直不胜枚举,钟棋会有时候完全将自己放在心尖儿上加以宠爱。
而乔蕴眼前橙黄色的鸡蛋也显得异常美好。
但在面上乔蕴依旧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付之一笑缓缓说道:“这你也会,第一次吧?”
“第三次。”钟棋会理所应当地说道。
“好吧。”乔蕴随意应了一声。
钟棋会又勾起了唇角:“前两次刚刚被我吃了,味道还不错。所以,这个你来吃吧。”
钟棋会举起了盘子,放在乔蕴的面前。
一瞬间乔蕴居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过来。
“怎么,不吃?”钟棋会扬唇微笑。
“吃吧……”乔蕴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
钟棋会听到这话笑得很是灿烂。
不知怎的,乔蕴甚至觉得当天的阳光都异常温暖。只是在她吃完了东西之后,钟棋会倏然探身靠近她的唇,轻声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感动?”
乔蕴面色冷漠,言语亦是淡淡:“有什么好感动的。”
“你迟早会感动的。”钟棋会轻声说道,“或许就是今天。”
“什么?”乔蕴皱眉,并不知道钟棋会在说什么,虽然钟棋会做了这些,让乔蕴的心情有些复杂,但她坚决不承认这是一种感动。
想到这儿乔蕴便欲要起身收拾东西,她竟不清楚自己与钟棋会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隔阂,让她总是想要躲避。
在这个时候,钟棋会倏然说道:“待会儿带满满去散散步吧。”
“嗯,好。”乔蕴并没有辩驳,只淡淡应了下来。
虽然这是个小县城,但街上还是比较热闹的,自从上次在街上发生了满满差点儿被抢走的那事儿之后,乔蕴一直对大商场有种恐惧的感觉,所以倒是宁愿带满满在县城街上走一圈。
新开的广场并不是很大,只是市政建设的时候特地设置了一个两人高的大屏幕,很是抢眼,乔蕴几次路过都发现有不少人在下面围着,哪怕只是看屏幕上的广告。
然而在乔蕴走近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身后钟棋会微微勾起的唇角。
事实上乔蕴对大屏幕并不感兴趣,也觉得屏幕四周有些太闹了,便推着满满想要离开,这时候正巧看到附近有一群七八岁的孩子在疯闹。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乔蕴背后的钟棋会倏然做了个手势。
大屏幕上的画面倏然变化。
周遭亦是响起了一片喧哗声,众人的目光齐齐朝大屏幕看了过去,乔蕴很是纳闷,因此也驻足看了过去。
只是第一眼画面便让她完全愣住了,大屏幕上放映的竟然是乔蕴十分熟悉的场景,乔蕴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了下来,而是愣愣地望着屏幕当中播放的画面。
片刻过后,她的眼眸竟有种湿润的感觉。
他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画面上的点点滴滴足以说明这一切,可这一切又是这样让乔蕴根本无法相信。乔蕴一直比较介怀的实际上就是在自己辛辛苦苦怀孕将近三百天的时候,在自己痛不欲生的时候,根本没有钟棋会的影子。
可在这视频当中,所展现的却是乔蕴根本不曾想到的场面。
自己生满满时候的医院,右下角的日期,都表明了这一切。
钟棋会当时就在那所医院里!
倏然画面变成了一片漆黑,众人正不明所以的时候,画面又重新亮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钟棋会苍白到极致的脸色,仿佛大病初愈一般,声音轻细而无力,缓缓道:“还好她没事儿了,她没事儿了就好。”
乔蕴脑中突然“嗡”得响了一声。
虽然当时生孩子的时候,她已经疼到了极致,但是后来却也得知自己输了好多的血,乔蕴曾经怀疑过,自己的血型尤其罕见,但又觉得医院应当是有血库库存的,所以她也并没有问过。
只是在看医院的明细单的时候,在输血那一栏犹豫了一下,好像应当是有人为自己输了血。但乔蕴又很快否决这个想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为自己输血的人,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当时的情况危急也不允许再找人输血,因此当时乔蕴只觉得是医院打错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