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你的描述,一夜时间没有叫醒,”医生说到这儿,脚步没停但声音迟疑了一下,又转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乔蕴,“有可能很严重,也有可能并没有什么事情。”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乔蕴的心里猛地一惊,而后半句却又让她一口气想松也松不下去。
由于还有不短的路程要走,所以医生趁着这时间询问了一下关于病人的情况,但无论问到什么,乔蕴都一脸茫然,时不时摇头,说自己并不知道。
到最后医生已然无奈了:“你让我去看的到底是你什么人,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病人还在昏迷当中,我怎么判断?不知道病史又没有仪器,我去了也白去啊,或者你准备让我过去帮他叫一辆救护车?”
这番话将乔蕴说得面红耳赤,然而却也让她倏然发现,在这段时间,自己居然对钟棋会一无所知,不了解他为什么会如此消瘦,也不理解他的身体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更不知道他为什么执意停留在自己家里没有离开。
只是无论乔蕴作何猜想,她都明白自己内心深处作为真实的想法,便是保佑钟棋会不能有什么事儿,然而转念一想,她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担心,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毕竟钟棋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有很大的原因在自己身上,所以自己更是要负责到底才对。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乔蕴便觉得好受多了,至少不用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折磨。
医生见到乔蕴一问三不知的样子,索性也不再发问,只等待会看看钟棋会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再说。
乔蕴带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门,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很是惊讶。只见钟棋会将微微睁着眼眸的满满抱在怀里,很是笨拙地抓着奶瓶,脸上带有一丝红晕,显得有些疲惫但却不乏温柔,轻轻将奶瓶竖起放到满满的嘴边,还时不时担心他没有将奶喝到嘴里,所以颇有些轻手轻脚的样子。
在看到乔蕴推门进来的时候,钟棋会抬眸,颇有些错愕和惊慌的样子。
但让他奇怪的是,乔蕴并没有表现出像昨天一样激烈的态度,只是看了看身后的医生,又看了看钟棋会,然后低下头,不与他的目光有什么对视,而只是语气淡淡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说完之后,乔蕴好像并没有等待钟棋会有什么答话一样,转头看向了一旁帮他晾衣服的地方,发觉那些衣服已经被他拿了起来,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乔蕴一时间有些尴尬。
而医生则走向前去,听了听钟棋会的心跳,又低声询问了许些事情。这些乔蕴并没有听,她只是接过了钟棋会手中的奶瓶,抱着满满走到了一旁,小心且熟练地喂着奶粉。
满满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是“咯咯”地笑着。
在医生询问了一通之后,乔蕴只听到他抬高声音说道:“恐怕昨晚只是太疲惫,加上感冒发烧暂时性昏厥,既然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烧也渐渐退了,应当没什么大事儿。不过还是白天去专业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说罢他只打开随身携带的箱子,开了一些感冒的药片。”
乔蕴连连表示感谢,交了钱准备送医生出门,但她抱着孩子有些不方便,眼看着医生这就要独自离开,乔蕴觉得大早上便将人叫了过来,应当保持相应的礼貌,所以犹豫了一下,将满满重新放到了钟棋会的怀里,便快步跟上医生,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将其送到了家门外的胡同口。在医生连连表示不必再送了之后,乔蕴才走了回来。
而这时候,抱着孩子的钟棋会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在乔蕴手中接过孩子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了乔蕴眼眸当中的一丝温柔。她开始相信自己了么?她会原谅自己么?昨天她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到房间里来?
这一系列的疑惑困扰着同时也提醒着钟棋会,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当兴奋还是应当保持平和的心态。
过了片刻乔蕴便已经走了回来,映入眼帘的一如刚才的画面,钟棋会持着奶瓶喂满满奶粉,而满满竟没有哭闹,只是用黝黑的眼眸盯着钟棋会,一直不肯移开。
乔蕴走入房间之后,顿时感觉房间之中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钟棋会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种变化到底应当怎样形容,不过却也舒了口气缓缓说道:“昨天,谢谢你。”
“不用。”乔蕴并没有抬头看向钟棋会,只是保持着十分礼貌地态度,“毕竟你是在我家院子里出的事情,我不管的话,还担心被警察找上门呢。”
乔蕴的这种回答足够的冷漠,但在钟棋会听来却有种别样的开心,因为钟棋会最怕的便是乔蕴的不理不睬,这种冷漠的态度反而让他没那么担忧了,半响只扬了扬唇,又说道:“昨天的衣服……”
凑……还真提啊。实际上乔蕴所忐忑的便是钟棋会提起这件事儿,她本以为钟棋会足够聪明不会给自己难堪,也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思,所以不会提起,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不按牌理出牌。
不过乔蕴只硬着头皮说道:“什么衣服?我去给你熬药,你轻点儿照顾满满,别呛到他。”
说到这儿,乔蕴又顿了顿:“哦对了,他如果准备哭或者一直躲的话,就不用再喂了,再喂他也不会喝的。”
“喔喔……好……”听到乔蕴的交代,钟棋会莫名有些十分幸福的感觉,这仿佛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语气,让钟棋会十分惊喜。
既然乔蕴想要闪躲,钟棋会也并没有跟过去,约莫十几分钟之后,她端着一碗药走了回来,缓缓放在钟棋会的床头,只不过依旧没有抬头看向他,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感觉。
钟棋会第一次觉得飘入鼻腔的药味居然有种香甜的感觉,他恨不得将眼前的药一饮而尽,而他也敢保证,每一滴对自己而言都是一种幸福的存在。
此时的乔蕴并不理解钟棋会的感受,但却皱了皱眉,从钟棋会手中,将满满接了过来,并轻声说道:“你把药喝了,然后走吧。”
然后走吧。
这四个字对钟棋会而言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他敢保证乔蕴始终不能理解自己在听完这几个字之后的感受,只不过他并没有在脸上有什么表露,反倒是在乔蕴低头逗弄满满的时候,带着调笑的意味说道:“我如果一辈子都不喝完呢?”
乔蕴猛然抬头,看到钟棋会虽然用这种略带痞气的语气说话,但映入眼帘的却全然是他认真的模样,所以愣了愣,半响又张了张口,没说什么,缓缓低下了头。
见到乔蕴这种躲闪的姿态,钟棋会一时间觉得自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过他也懂得适可而止,所以并没有再说什么话来触及乔蕴的下限,在乔蕴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他将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乔蕴一愣,却也没有再说要赶钟棋会离开的话。
“你身体怎么了?”乔蕴似乎是有些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半响缓缓说道。
“没怎么啊,”钟棋会满不在乎地说道,“谁没有个感冒发烧的时候。”
听到他这种语气,乔蕴索性不再去问,因为她还没有做好能与他随意开玩笑的准备。
只不过,乔蕴抬眼的时候便能看到他眸中的疲惫和脸上的苍白,在这个时候她全然无力说出让钟棋会赶紧离开的话语,只兀自在一旁做着自己的事情。
事实上钟棋会的身体能虚弱到昏倒,自然到现在也有些不舒服,不过在乔蕴的面前一切都不是问题,钟棋会只要看到她的脸,便觉得身体上的不舒服都可以暂时抛却。
因此在乔蕴忙前忙后的时候,他也准备下床帮忙,只是乔蕴皱了皱眉:“你在床上待着吧,好好照看满满。”
“嗯,这是我儿子,我自然会好好照看。”钟棋会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狡黠和得意,在乔蕴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想到了万千种态度,给乔蕴一些快乐和满足,甚至对之前的自己做出了无数种反省,所以乔蕴竟有种他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感受。
但乔蕴却总觉得他的这种表现有些强装笑颜的意味,不知怎的,总让自己心里感觉到十分的不舒服。
乔蕴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根本没有想要与钟棋会去解决什么问题,他们之间的问题她已经不想再提也不想再调和,更不想让自己傻傻得再去信任一次,在这种情况下,钟棋会自然也看出了乔蕴眸中的不满,只不过亦是没有任何言语,依旧思酌自己接下来应当说什么,他似乎感觉到在乔蕴的面前说任何一句话都是尤为重要的,只要能让她不产生反感,自己继续待在这儿,一向高傲的钟棋会甚至愿意卑微到尘埃里。
如果乔蕴知道了钟棋会这种想法之后,定然会惊诧不已。因为在过去上学的时候,乔蕴总是说他什么都能没有,只是不能没有了面子,所以当时无论是在乔蕴面前还是在其他人面前,钟棋会始终是一副骄傲的模样。
“你司机也来了吧?”半响,乔蕴倏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钟棋会本想回答自己一个人来的,但话到嘴边,却又不想欺骗乔蕴,若是被戳穿,自己更是没了什么信任。所以只木讷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来了。”
“那就好。”乔蕴将满满的衣服收好,准备拿去洗的时候,走到门边,又回头说了一句,“待会儿吃完早饭,让司机带你回去吧。去医院检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