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倩望着宁采臣,从他的一脸茫然中觉悟出了他的怀疑,张口问:“哥哥,你不信我的话么?”说着话,她的小脸蛋阴沉了下来,仿佛被侵犯了似的。宁采臣瞧了瞧她,到是有些好笑,自家并没有说什么,她却先生气了,只是对方是个小女孩,自小又跟着崔婆婆,历经磨难,脾气大约有些古怪,又很会察言观色,看出了自己的疑惑,便道:“小倩,不是我不相信,只是你说的我不懂啊!”
聂小倩歪了歪头,眼珠子慢慢转动着,“哥哥,你没养过虫子么?比如说蝴蝶,你知不知道,蝴蝶是虫子变出来的。”
宁采臣咳嗽了下,暗想:这何用你说,这是谁都知道的。一面想一面微笑着,问:“小倩,这个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刚才飞过的是不是魅,还有,什么样的虫子会碎掉呢?”
聂小倩拿手指着远处,“哥哥说它是魅,本来是对的,魅的形态就是蝴蝶,但它不应当是绿色的,它应当是无色透明的,那才是魅。如果是绿色的,就说明它变了,在转换的过程被打碎了,那么,所有跟随它的人,就会被抛弃,象它一样迷失在野外。”
宁采臣哦了一声,“原来是如此,转变就转变了,为什么说打碎呢?你看,它们除了颜色变了,不是好好的么?”
聂小倩望着遥远的天际,嘴角边露出股邪笑,“哥哥,它离了西厢,很快就会碎的,不信,你看!”一头说一头拿手指着远处的蝴蝶,叫宁采臣看。
宁采臣依言眺望,只见那几只绿蝶飞着飞着,其中一只忽然象雾一样散了开来,转眼间消失不见。不由心下微怔,照这个样子,似乎是被打碎了,成了粉末的情形。正要问这是为什么,聂小倩不等他问,先道:“哥哥,你看,碎了吧。它离开了西厢,就会死的……”这话没有说完,那几只绿蝶先后粉碎在了空中,而在它们消散的地方,突地出现了隐隐的人影子。
宁采臣心下一喜,看那雾也已在消散,就象那几只绿蝶,若不是那雾淡薄了,绿蝶飞远后,他便看不清楚它们碎灭的情景。而在绿蝶消失时,晨曦透过,将雾步步驱逐,没多大会儿,四下里光亮,现出了周围的山川树木,以及前面的一座小村落。还有乡陌之间,走着几个早起的农夫。见了人,宁采臣急忙走上前,远远的招呼,“这位大伯,这是哪里啊?”既然有了人,那便好办,问了路径,就不会迷路了。谁知他问过之后,面前那人远远地站定,并不回首,也不说话,呆立着不动了。隔了会儿,等宁采臣靠近了,方道:“你问我,我问谁?这地方没有名字。”
宁采臣奇怪了,“怎么会没有名字呢?再小的村镇,也有个叫法的,这地方在哪里,离城远么?”
那老农模样的人裂开嘴笑了笑,“小伙子,你到了这里,还带着小倩,还想回去么?”说着,他抬起一直低着的头,脸皮上青绿青绿的,便似坏了的东西,透出股腐败的气息。
宁采臣吃了一惊,“你的脸怎么了?难道你中了毒?”刚问出口,又想不对,这人的情形怕是身上有虫,而且他既然知道小倩,说不定就是楼兰蝶门的人,再联想到方才听到的童谣,很明显此地是蝶门的地方,要不然,聂小倩怎会出现在这儿?
那老农哈的一声,喷了口绿雾出来,宁采臣不敢大意,急忙后退,手上刷的一下,从背着的书篓中拿出样武器,仍是一对流星锤,挥舞开来,便打向那老农。那老农躲也不躲,任那锤打中,却听聂小倩尖叫道:“不要打他!不要打他!”叫声中,把宁采臣吓了一身冷汗,只因他想到了知秋一叶说过的,有一种虫子是不怕兵器的,而且越是打它砍它,它越是厉害,象那些“饵”虫,寻思到此,手上急收,已然来不及,那锤一挥而过,从那老农身体中横过,顿时将之击倒。宁采臣按锤细看那人,却没有引起什么变化,正在耐闷,聂小倩从后边扑了上来,伏在那老农身上哭道:“大伯,怎么是你呀?你是来接小倩回家的么?”
宁采臣又吃了一惊,“他是你大伯?”才问过了,边上涌过来几个农夫,围住了乱嚷:“小伙子,你打死人了!聂老三得罪了你么?要这么打他。”边说边扶抬起了那名叫聂老三的老农,又有人拉住了宁采臣,不许他走。“行凶的,不准去,跟我们走,聂家的老三要是死了,你偿命,要是没死,你赔他药钱……”
宁采臣这下摸不着头脑了,难道这些不是蝶门的人么?可是那老农脸上身上的青绿,再加上此地的诡异,都说明了问题,为什么会忽然出现了这种情况?这种正常的情况,到了这里,此时此刻,反显得格格不入,他想着,反手推着诸人,有心相试,用了点劲力,那几个农夫便跌了开去,有人叫道:“啊哟,瞧不出这白面书生,力气挺大!”又有人说:“小子,你想撒野耍赖,那可不行!”吵吵嚷嚷中,宁采臣发现这几人确实不会武功,只有几分蛮力,更加想不通了,只得辩说:“你们不要乱拉,我不会跑的,先看那大伯有没有事。”聂小倩在旁叫道:“是呀,你们快扶了我大伯去看医生呀……”
几个乡农中,有一个瞧了瞧聂小倩,“这是小倩!”言语中显得又是惊讶又是恐惧,而更多的是厌恶。这人叫出了聂小倩的名字后,边上的人都退了几步,跌倒的人则爬起来闪了开去,又有人说:“怪不得村中的孩子们又再唱那断命歌,原来是这死丫头真又回来了!”当下便有人出声喝叱,更有人出手推掇,不让聂小倩进村。
聂小倩苦了脸,被推的差些儿跌倒,只是叫:“不要呀,不要这样啊,小倩没有错……”宁采臣见了这情形,越发诧异,这又是怎么了?此地竟是跟这小女孩有很深的关系似的,难道是崔婆婆带她来过的么?